“太子……也喜欢男子吗?” 他试探着问沈望川。
沈望川将茶杯放在桌上,淡淡道:“不喜欢。”
顾谦顿时倒抽一口气:“王爷,若是如此,那我对公主说是太子轻薄了我,她怎会相信?再加上……我这一身的痕迹,公主不是傻子,她怎会不知其实轻薄我的是您呢?”
沈望川狠狠皱了皱眉:“注意措辞,本王从未对你做出什么不齿之事,昨日是意外,若非如此,你以为就凭你这样的姿色,配上本王的床榻吗?”
顾谦心里恨地咬牙切齿,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我这姿色?我这姿色怎么了?
顾谦想起自己昨日沐浴之前的情景,他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脸,明明是一个超级大帅哥。
这位原主皮肤白皙,长相惑人,一双眼睛勾魂摄魄,看谁都带三分情意,鼻梁高挺,嘴唇不点而朱,仿佛随时都会为着心爱的人送上真诚一吻,是很能博得别人好感的长相,要不是他的确是个悲催的面首,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哪个高门世家的翩翩贵公子了。
就连沈千里这种眼高于顶的人都会因他的服软而喜笑颜开,还开开心心地要娶他,而且这沈望川昨日睡他又那么起劲儿,现在才说他不好看,自己都不心虚吗?
他心里挺生气的,可惜不能表现出来。
外面因为太子的事仍旧混乱喧嚣着,这里却安静异常,就像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将沈望川和顾谦紧紧包裹在一起,那是命运的低语,预示着他们的命运从这里开始也紧紧相连了。
沈望川见顾谦低头不语,皱眉瞪着他。
外面的天光透过窗棂照在顾谦的脸上,沈望川几乎可以看见他脸上的小绒毛,光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温柔也更漂亮了。
沈望川突然有一个荒谬的想法,要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沈望川心里重重一跳。
莫非是昏了头了,他何时喜欢过算计自己的人了?
沈望川此人满腹心机,因此他更喜欢单纯的人,他觉得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可以放松地做自己。
可是他偏偏很多疑,他的娈宠很多,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走进他的心里,这些人在他看来,无一例外都是庸脂俗粉,平日里拿来逗一逗就够了,若是谈真心,未免太过可笑。
顾谦的沉默让沈望川非常不舒服,再加上他刚才为顾谦的美色所惑,心里更觉得顾谦这人是个十足的祸水,不值得一丁点怜惜。
想到这里,他踢了顾谦一脚:“本王在等你回话,你怎么变成哑巴了?”
顾谦低下头道:“说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我觉得我可能活不成了。如果王爷面临生死大关,也会如我这般沉默。”
沈望川从喉咙里滚出一丝笑意:“你倒是伶牙俐齿。放心吧,太子轻薄你这种说辞,沈千里不会信的,只不过是给我们彼此都留点脸面,太子如今薨了,而本王不日就要出征攻打鞑靼,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一个是死了的太子,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兄弟,你说,她会选谁?”
顾谦经他这样一点拨,顿时茅塞顿开,但他还有另一层忧虑,预示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望川。
沈望川没空跟他在这里扯皮,太子之死不是小事,皇帝很快就会宣他和沈千里入宫,他必须得把顾谦这里处理好,然后让沈千里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沈望川掐了掐眉心,威胁似地说:“有屁快放,说晚了,你今日就去陪太子吧!”
顾谦嗫嚅地问道:“太子已死,王爷虽然不是凶手,但皇上必定不会轻饶了王爷,若是如此,兵权……您还拿得到吗?”
这下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沈望川从喉咙里滚出一丝笑意:“你觉得本王会被父皇削了兵权?”
顾谦见他愉悦的模样就想抽他,不知为何沈望川这人在顾谦的认知里就是很欠揍。
沈望川道:“这你不必担心,兵权早晚是我的,今日沈千里问你昨日在哪里,你就按本王的话跟她说一遍,剩下的你不必管,本王自然会设法保全你的性命。”
他的语气笃定,顾谦却越听心里越发沉重。
他以前给别人画过不少大饼,现在轮到别人来给他画大饼,那心情当真烦躁。
他现在毫不怀疑沈望川会弃车保帅,他就是那个可怜的小卒,前一刻沈望川还怀疑他给他下药,怎么一下子就情真意切了,骗鬼呢?
他这个小人物,有什么值得他保全性命的?说的跟真的一样。
顾谦于是越发笃定自己会在大魏的权力斗争中壮烈牺牲,没人会在乎,没人会记得他,然后过上两年,也许他坟头的草都得三尺高。
看来想要活命,还是得靠自己。
沈千里终究是喜欢他的,只要沈千里跟沈望川交恶,而沈千里是个受宠的公主,沈望川是个不受宠的皇子,那皇帝终究会偏袒沈千里的,他也自然有活路了。
顾谦抿唇飞快地盘算着,沈望川则坐在绣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男子。
他此刻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衫,微微露出的肌肤上还有一枚不太明显的牙印,昭示着昨日的战况是如何的激烈,这个人长的很出色,比他以往看上的任何一个小玩意儿都出色,难怪沈千里会喜欢。
他现在跪在地下,看起来那么脆弱,就像一只蝼蚁,自己随意动一动手指,他就会被碾地粉身碎骨。
可他的神情偏偏很倔强,像是对眼下的情况十分不满,还要寻求更好的解决之法。
他这种不屈让沈望川突然想起了儿时冷宫里的自己,那时他的母妃因为被父皇的宠妃淑妃陷害,父皇一怒之下将母妃和他都关入冷宫。
宫里最是捧高踩低,他遭受了许多的苛待。
太监的,宫女的,兄弟的。
可是他偏偏不服输,即便在冷宫里,也从来没有放弃自己,他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也努力讨好所有人,为的就是替自己赢得一份胜算。
那时候,他只想出去,只想要权势,他要将所有那些欺负他的人踩在脚下,从此再也不过任人践踏的生活。
如今,他正在一步步朝着大魏帝国的权力顶峰前进,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
从回忆里抽身,再去看顾谦,他那种力图自救的神情和在心里噼里啪啦打小算盘的样子也显得没那么可恶了。
沈望川的脸色和缓起来。
其实沈望川很少对别人心软,若是他知道自己唯一一次心软的对象,现在正在想着如何出卖他,那他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伸腿踢了下顾谦,顾谦抬起头来。
“你赶紧去跟沈千里解释,本王一会儿就要入宫了,这个女人疯起来谁也制不住,本王不希望从她这里听到对本王不利的言辞。”
其实现在的顾谦正在想着跑路,他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咬牙就对沈望川说道:“多谢王爷,只是小人心里害怕,王爷若是说话不算数怎么办?小人岂不是没命了?”
沈望川挑眉:“那你想如何?”
顾谦直白道:“小的要银子,王爷此番出门带了五千两的银票,全给小的吧,就当是买命钱。”
沈望川嘴角抽了抽:“你倒是眼神好,本王带了多少银票,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谦理所当然:“王爷的银票就洒在床上,刚才还是小的给您整理好的。”
昨日沈望川昏昏沉沉,被人暗算后只顾着跟美人欢好,衣服都没完全脱下来,怀里的银票倒是洒了一床,他今日起来只顾着骂顾谦,连顾谦给他整理银票都没仔细注意,当真昏了头了。
“给你可以,但你可别想趁此机会逃跑,太子薨逝,你若是想独善其身,本王就把太子的死推在你头上,到时候四海通缉你,这偌大的天地,从此可就再无你的容身之处了。”
讲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什么,低低一笑。
顾谦在心里大骂:死变态!
连他想趁乱逃跑都猜出来了。
他只好忍气吞声地说:“诺。”
沈千里还在焦急地处理太子的事,消息第一时间传入宫里,皇帝大怒,立刻就派人来传唤沈千里和沈望川。
沈千里在公主府的门外等着沈望川,见他跟着顾谦一同前来,而顾谦的领口又有一枚显眼的痕迹时,怒火登时在沈千里的心里熊熊燃烧。
他重重瞪了沈望川一眼,拉着顾谦上了自己的马车。
顾谦上车后还没坐稳,就被沈千里拉开衣领。
他的肌肤欺霜赛雪,就是女子都比不上,现在这肌肤上青红交错,明摆着让人捷足先登了,沈千里的脸色阴沉无比,她握着顾谦的肩膀道:“是不是沈望川干的?”
顾谦眼眶含泪,泫然欲泣。
沈千里懊恼地捶了车壁一下:“这个混账!本公主的人也敢动,你放心,今日去朝堂上,父皇定会重重处置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又跟太子之死有了牵连,父皇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他想靠兵权翻身,也得有那个命!贱人永远是贱人!”
顾谦当然知道沈望川不是个东西,但不知为何,此刻听到沈千里这样说沈望川,他还是有点难受。
虽然他早就听说沈望川非常不受宠,但如今沈千里敢在背后这样说沈望川,甚至太子之死这么大的事都能推到他的头上,可想而知这人平日里在皇室中遭受了怎样的苛待。
然而沈望川身上却看不出被苛待之人的自卑怯懦,阴沉戾气。相反地,他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概,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心生依赖的男子,若是放在现代,一定会有很多女子愿意对他托付终身。
在恶劣的环境中长成这副模样,他一定耗费了很多心血。
顾谦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当沈望川艰难蜕变的过程在他心里闪过,他就无法因为自己想要活命而将另一个无辜的人推向火坑,即使他在前一刻还威胁了他。
马车飞快地向皇宫驶去,顾谦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前面沈望川正骑着汗血马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顾谦放下车帘,靠着车壁微微闭上了眼睛。
沈望川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到手握兵权将要出征鞑靼,所付出的努力一定是巨大而艰辛的。
他不能毁了他。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他那副笃定自己不会丢掉兵权的模样。难道……他确实很厉害么?也许拥有自己的势力,只是沈千里还不知道?
顾谦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了点别的想法。
他想押宝沈望川。
不为别的,就想为自己博一条安安稳稳的荣华富贵之路。
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大魏权力斗争波诡云谲,他身为沈千里的面首,早晚躲不过这巨大的漩涡,与其如此,不如押宝未来的皇帝,如果成了,那他就会有一辈子的富贵安稳,若是输了……大不了再死一次,说到底,他其实没什么损失,既然如此,为何不拼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