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又嘈杂的病房外,沈皓避让着提着水壶或端着盆的家属,从有些旧了的走廊中穿过。
偶有穿着病号服被人搀扶着或扶着栏杆的病人,步履蹒跚,行动艰难,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楚和艰辛。
沈皓忍不住想,他的小豹子现在也是这个样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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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间的病房里,小豹子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似乎是不耐烦其他人的聒噪,他看着窗外,只留了个侧脸出来。一条腿高高的吊着,脸上有一些擦痕留下的疤。
皮肤的麦色都好像淡了些,他却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外面有什么?”沈皓顺着小豹子的视线看向窗外问道。
小豹子扭头看到沈皓,脸上便难掩欣喜。“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吗?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要不是特意问了班主任要了你爸爸的电话,我还真找不到这儿来。”一别数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小豹子,听到他爸爸说他在这里住院,便马不停蹄一刻也不停歇的找过来了。
“我…手机被家里人收起来了。他们说我天天只知道惹是生非。”小豹子的表情逐渐转为了一种掩饰般的不屑,目光也落向低处。
“你告诉我,是因为我吗?”沈皓感觉自己好像是问了一个知道答案的问题。“是上次找我麻烦的人打了你吗?”
小豹子嗤之以鼻的说:“想那么多,当然不是了。是之前打脏球的龟孙,输不起就找人打我,一开始五对一都没打过我。”小豹子面上露出一种狡黠的得意出来。“要不是又喊了人,还不知道谁断腿呢。”
“那以后他们还会找你麻烦吗?会不会又要打架。”沈皓忧心忡忡的问道。
“应该不会了,我都这样了。”小豹子示意自己骨折的腿。“等我痊愈怎么也得三个月,多大仇啊,到时候再特意去揍我。”
沈皓被小豹子的话逗得轻笑了一声。
殊不知,小豹子却是打算等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再去敲那个嘴欠老大的闷棍。
只是他不知道沈皓年幼的皮囊下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沈皓知道仅仅是打脏球没打过,不会这么大仇还要打断腿。所以出了医院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给原身的爸爸打个电话。
原身性格怯懦,他爸爸虽然关心儿子,但是面对儿子的怯懦性格却束手无策。以至于两父子之间总像是隔着一层一样,两人一年到头也联系不了两回。
可现在,一个普通高中生是没办法对付一群混混的。
他找出那个存在手机里许久没有拨过的电话。
“嘟…嘟…嘟…”
“怎么了,乖宝,有事吗?”
“爸爸,如果有小混混打了我朋友,怎么才能避免再次被欺负。”
“乖宝,是不是你啊,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不是我,真的是我朋友。”
“乖宝,有人欺负了你要跟爸爸说啊。你们这些小孩子不懂事,总把面子什么的看的比天还大,遇到小混混就以为天要塌了没活路了。但是大人都知道,这其实没什么的。如果一群小混混一直到处惹是生非但是没有被抓,可能是因为加入□□地头蛇,但是更大的可能是没到时候,没有人在这背后推一把。只要他惹到不该惹的人自然就会被抓。”
“那什么样是不该惹的人,爸爸?”
“你就是啊,你就是不能惹的爸爸的乖宝啊。乖宝,你平时都太乖了,什么事情都不对我说,这还是第一次你主动打电话来求助爸爸,爸爸真的好开心。”
沈皓霎时觉得一阵心酸涌上心头,如果原主在轻生前能给自己的爸爸打个电话该多好。
“乖宝啊,你放心,既然你跟爸爸说了这件事,爸爸肯定找人给你处理妥当。要不是爸爸生意越做越大,爸爸也不想离开家。但是没办法啊,开公司这件事没有回头箭,不努力就什么都没了。”
“爸爸…”沈皓一时间忽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曾经二十一世纪的他,他的老父亲对自己的关心总是闷着不说,都是妈妈唠唠叨叨的告诉自己。而现在又当爹又当妈的沈爸爸,只能自己把自己的担心与不容易唠叨出来。
“乖宝,真是委屈你了。缺钱了吗,爸爸给你打生活费。爸爸这代人都是这样,也不会关心人,总觉得这个钱给够了,那爱就够了。”
“爸爸你放心,钱够用。” 沈皓心底彷佛暖流潺潺过。“对了爸爸,你要找谁处理这件事?”
“就是你那个郑叔叔啊,他不是公安局副局长嘛。那是我兄弟,当年没少一块喝酒吹牛。你当时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那个智能手机还是他送的,当时咱们这儿你是第一块。后来爸爸换车,888的那个车牌号也是他送的。还有之前…,现在…,哎呀那个厉害啊…”
沈皓哭笑不得的听着沈爸爸开始忆往昔,顺便展望未来,再吹吹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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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顺利与郑叔叔派来的小警察碰了头说清楚了来龙去脉,终于算是解决了他和小豹子的后顾之忧。
接下来几个月里,沈皓既认真上课给小豹子带笔记,即使小豹子后面已经回家修养了。也时不时去医务室缠着老师一起上晚自习,在老师写病历的桌子上写作业。
也有一件事让沈皓很疑惑,那就是老师对他未免太君子了。无论他怎么投怀送抱,老师都没有一点点逾规行为。
自从上次加了孙西梦的微信,两人时不时就会聊两句有的没的。
有一天深夜,想不明白的沈皓终于打算问问孙西梦,这事应该怎么办。
“兔子,在吗?”孙西梦的网名原来叫萌系兔子,沈皓建议她做了几次心理疏导后,西梦也没有再催吐了,后来她改了网名,但是沈皓已经习惯叫她兔子了。
“咋了?小耗子。”作为代价,小耗子就成了沈皓的外号。
“我喜欢的人好像对我的身体没兴趣,我该怎么办?”
“???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我的幻肢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别闹了,说正经的。”
“嗯。。。这个嘛,有没有兴趣,脱光了站他面前不就知道了。”
“不行,我身上有一个秘密他不知道。”
“袒露秘密是情侣双方关系进步的垫脚石。而且他早晚会知道的,只要你不打算一辈子柏拉图。”
“额…行吧。”
“所以医务室老师不会那方面有问题吧。”
“…不是他!”
“真不是?”
“真不是!”
双性人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了,但是袒露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对方反感。
为此沈皓上网查了许多这方面知识,只是正经的没多少,小*文倒是一大把…
沈皓明显感觉这文看的,肾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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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的晚自习,沈皓又来到了医务室。
简单的校服外套里是一个纯白的T恤,下面是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虽然这个季节穿还有点冷,但是沈皓为了让自己能到时候少脱两件,也只能如此了。
让人感到温暖的医务室里,韩予泽正在读医书。
“老师,你跟我到休息室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沈皓站在桌前,面上看起来有一丝丝的坎坷不安。
最偏僻的那间休息室也最小,里面只有一张床。韩予泽向来是自己太晚了回不去休息用,后来沈皓也成了其中常客。
而现在,沈皓一进来就把门反锁了。
“怎么了吗?”韩予泽有些疑惑沈皓今天的反常。
沈皓将校服外套脱下,放在一边,紧接着又把T恤脱下。
沈皓坐在床上蹬下运动鞋,韩予泽终于找到机会开口:“等下,为什么要脱衣服?”
沈皓郑重其事的看着韩予泽的眼睛说:“老师先别问,看到就知道了。真的有个秘密一定要说。”
“老师不靠近点看看吗?”那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满是少年人的稚气,没有戴眼镜的沈皓,眼睛看起来圆圆的,那副纯真而信赖的表情,瞬时将韩予泽拉回人间。
拿过校服外套,韩予泽将其盖在沈皓的下半身。然后坐在床上,又近乎爱怜地将人横抱进怀里,搂紧。
“老师不会觉得奇怪吗?不会歧视我的身体吗?”
韩予泽轻轻用嘴唇吻着沈皓柔软的头发,蓝白相间的校服,娇小瘦削的身躯。
这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所以不可以。
什么都不可以。
“不会的,等到你成年了,你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做手术恢复正常。你也不要自卑或是质疑自己,这就像身上的痣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韩予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抚摸着沈皓的头发,就像是按下自己那颗蠢蠢欲动又肮脏透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