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上,陆猫猫时常和余小鱼去陪伴余老爷子。老爷子累了,他就去烦余常安。陆猫猫这些天时常拐弯抹角的询问余常安京里余家人的性情。
余常安大伯和父亲的性格,他通过和管家、余穗等人的聊天,侧面了解到一些,端方严谨的士大夫形象。
通过他们的一些行为可以分析出,小鱼的大伯性情刚直仗义,当初支持皇帝夺嫡,是为了全他们的知己之情,他甘心为朋友赴死,就是坑了当时的老爷子和小鱼。小鱼父亲的事迹模糊,好像是个遵循中庸之道按部就班的普通官员,但瞧大舅哥的性子,小鱼父亲再平庸也平不到哪里去。要不然大舅哥的性子就是遗传的老爷子,老爷子年轻时也是才能俱佳敢拼敢闯。
“大舅哥,你小时候是跟着老爷子长大的吗?”
“不是,我是二房次子,出生时家中已有四位兄长,轮不到我到老爷子跟前尽孝。”也就是老爷子带小鱼回乡,家中长辈不放心,他未婚妻家里出现了变故需要守孝,这才安排他陪老爷子回来,“到了京里你就叫我五哥,不要再喊大舅哥了。”
虽然早知道自己大小舅子人数不少,但那些人不在眼前,陆猫猫不觉得有什么。等到了京里,有这么多人可以名正言顺的对自己指手划脚,陆猫猫都不敢想象自己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我知道了,五哥。”陆猫猫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又非常狗腿地说,“五哥你放心,大小舅子我只认你。”
陆猫猫向余常安表忠心,余常安虽然觉得陆猫儿还算有良心,但让他不要在别人面前表现的太刻意,“你能照顾好小鱼,他们不会故意招你惹你的。”
“咱们余家的家教好,五哥你这样优秀,其他的大舅子小舅子肯定不差,我不担心他们会欺负我。岳父把你培养的这么有本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猫猫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了,余常安不知道是要感叹陆猫猫有长进,还是嫌弃他的话术太粗糙。
本着儿子不能评价父亲,余常安浅浅地说道,“父亲性格内敛。”
“和大伯一刚一柔?”
“算是吧。”
不过,他大伯不光有刚正不阿的一面,心思也非常细腻。
“家中事务都是岳母在处理?”
余常安深深看了一眼陆猫猫,“中馈由大伯母主掌,二房的琐事母亲自己管着。”
“哦。”
“你要想知道对你冷淡是他们俩谁的主意,那肯定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主意。”但凡父亲母亲中有一个人真心认可陆猫猫,就不可能全然无视他。
“五哥你在说什么,我没这么想。”陆猫猫惊得下了马车,去找小鱼求安慰了。呜呜,大舅哥才成精了,他想什么他都知道。
余常安觉得陆猫猫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过年的时候大伯母那边让人给他送了许多吃的用的,二房没有动静,他当时就不开心。
现在要进京了,从下人那里打听消息不满足,又找到了他头上。这没头苍蝇的样子,余常安都觉得怜爱他了,在驿站休息的时候还把这事告诉给了老爷子。
“你爹娘故意晾着非凡啊。”
“父亲母亲的信里对猫儿入赘的事情有顾虑。”余常安随即说。
若小鱼一直是以前那个样子那就只能让他招赘或者终身不嫁,可他现在在好转,认识已经有了七八岁孩子的水平,今年教他读书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坐下来认真识字了。
再几年,智力水平就能达到他的年岁该有的程度,这样的情况下再招赘会影响家里的名声和稳定。
小鱼的父母希望他和自己的姐妹、哥儿兄弟一样正常出嫁,而不是留在家中。
但现在的情况是陆非凡还没有真正立起来,小鱼只能说好了一半,没完全好起来,夫妇二人不想像对待赘婿一样对待陆非凡,又没法把陆非凡当作正经哥婿。面对陆非凡心里有些拧巴,想着人不在眼前就直接无视了。
陆猫猫想了解老丈人和丈母娘,也不是想讨好他们,而是怀着知己知彼的心思,万一将来他们给他出难题,他也能对症下药。
“小鱼是出嫁还是入赘,还要再等两三年才能决定。”
在余小鱼的事情上,老爷子比较谨慎,余小鱼没有完全好起来前,不管是入赘还是出嫁,他都不放心。
“两年内让非凡学完五经,然后让他去考童试。”余老爷子决定。
“他又要叫苦了。”陆猫猫现在的进度已经非常快,再加压他又该连天的抱怨了。
“非凡年轻,正是该吃苦的时候。”
“还可以让我父亲做个恶人。”余常安恶趣味地说。
在安平县,家里三四口人,只有他能做恶人。到了京里,家中人口增多,他完全可以转换立场,只要在有人为难陆猫猫的时候帮他一把,马上就会变为陆猫猫心里眼里的大好人。
“让你父亲知道了该罚你了。”
余常安耸了耸肩,觉得无所谓。老父亲做了初一,他才做十五的。
接下来,陆猫猫再去陪伴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他讨论学问。马车颠簸,不适合学新东西,他们就温习已经学过的,老爷子给他向深处引导。
这天谈到了孔孟两人,陆猫猫大发议论,“孔夫子虽然语气温温和和的,性格却刚硬的很。孟夫子雄辩滔滔,身段已经柔软下来了。”
余老爷子、余常安之前都不曾对着陆猫猫评价圣人,但他们知道陆猫猫的直觉准,这些认知肯定又是从直觉来的,于是问他:“那你觉得为什么二圣的性格大不相同。”
陆猫猫:“呃呃,这不是天生的吗。”
“你再想想。”
人的性格有天生的部分,更有后天的塑造,不能归于单一因素。怎么形成的非常复杂,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陆猫猫觉得老爷子肯定不是要考他这个,于是他换了种说法,引用了《孟子·万章》里的话,“圣人之行不同也,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环境不同,表现不同而已。
“那孟夫子还柔软吗?”
孟夫子为了保全自身清白大概不得不表现柔软。大王们都想唯我独尊,和他们硬碰硬是取死之道。礼乐的进一步崩坏,也没办法像孔夫子一样和人春风化雨的相处。
“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直觉灵敏是好事,却不可沉迷。”
一路上,陆猫猫和老爷子讨论了孔孟曾子子思子路子贡等人的生平,陆猫猫非常喜欢子路的率真、大方、自信和闻过则喜的性格。比较佩服的人是曾子,被孔夫子评价鲁钝的曾子,勤勤恳恳践行了一辈子,终于求到了自己的道。大部分人是早年鲁钝的曾子,寥寥无几的人能成为晚年死而后已的曾子。
他们又加深讨论了儒家的天和天命,君子修身正心之法,絜矩之道,老爷子和余常安偶尔还会给他讲些祭祀天地祖宗的事,都让陆猫猫受益匪浅。至于心中不认可的方面,陆猫猫自己搁置了,不故意和老爷子和余常安辩论了,毕竟这是古代社会。再说,不是现代的东西就是好的,他是一只猫不该有这样的偏见,甚至心中连好坏这样的想法都不该有。
陆猫猫见过真正的社会变迁,不经意透露的东西,也给了余老爷子和余常安启发。
就比如治水,老爷子知道要在堤坝周围植树,却没有想过去上游植树造林。
“治了半辈子的水,吾竟不知黄河的源头在何处。”余老爷子感叹。
“黄河之水天上来,按照猫儿的说法,那雪山不在王朝境内。”余常安说,王朝西北并没有那么高的雪山,反而国境之外有那样的高山。
黄河绵延千里,源头不在中原管辖之内,让老爷子十分忧心,担心将来外族以邻为壑。陆猫猫见状,很想让他别焦心,在封建王朝结束前没有哪个族群有能力在高原上修大坝。
一路的教学相长,陆猫猫本来都忘记琢磨他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心思了,京城已经近在眼前。
“姑爷,明天就能进城了。”余麦子、余谷子兴奋地告诉陆猫猫。
“这么快就到了。”
“咱们走了快一个月了。”
学习的日子过得非常快,在驿站安置下来,陆猫猫去和小鱼分享这个消息,“小鱼,咱们明天就到你家了。”
“翠喜已经说过了。”余小鱼现在学会了说长句子,不再像以前只能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你还记得你爹娘吗?”
“有个印象。”
爷爷和五哥也问过他记不记得爹娘,余小鱼这些天认真地回想,只回忆出几个影子,记忆里的父母比信件上的还要陌生。
“你别担心,他们要是对你不好,我会保护你的。再不济,咱们还能和老爷子告状。”
余小鱼噗嗤笑出声,“猫猫你也不要担心,咱们有爷爷。”
“对,咱们有爷爷,还有五哥。”
陆猫猫说着跟余小鱼一起笑起来,但心底的隐忧却无法消除,小鱼这些年除了和大舅哥走的近外,和父母兄弟姐们的关系都比较疏远,陆猫猫担心他融入不了家里,会觉得伤心。
再者小鱼的心智和身体年龄相差十岁,很容易受到欺负,一想到小鱼在自己见不到的地方让人欺负了,陆猫猫就要发狂。
“我把大白猫带回去特训一下,让它保护你。”
大白猫抬起头看向陆猫猫。
“白白保护我?”余小鱼不信任地看向大白猫,白白又肥又胖能做什么。
陆猫猫却十分自信,“我会教好它的,等回京了咱们再多养几只猫。”要不是路上不方便,陆猫猫都打算把庄子上那四只猫的崽子给带上了。
那四只猫聪明,下的崽子也聪明,花点心思培训一下就能轮流陪小鱼。现在将就一下用大白,等到了京里再找聪明的。
陆猫猫离开时,大白猫识相地跟在他身后。
陆猫猫又老生常谈说起大白猫已经学会的东西,迫于他的淫威,大白猫不敢不认真听,学完了还要给陆猫猫复述一遍。
“保护好小鱼。”
“有人欺负小鱼及时给猫大王通风报信。”
“把欺负小鱼的人都记下来。”
“寸步不离地跟着小鱼。”
确定大白猫把他教的东西都记下来了,陆猫猫才把它放回去。
第二天中午,马车行驶到城门口时,大房的余常青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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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