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压根不配合文偃那点“狭路相逢”的挑衅心思,直接送了他一个大白眼。
“文三哥,你这才上了几天值,架子倒是端得十足啊。”她毫不客气地开口阴阳。
这人真是的,完全不清醒地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吗?
如果林薇没记错,除非他在自己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否则他根本就是个游戏黑洞啊!谁给他的自信在这里搞什么“就地来一局”?她直接就地把他埋了还差不多。
文偃被她拆台,用扇子轻轻敲了下她的头,低声抱怨:“你个拆台的!就算我玩得不算顶好,但这几个军……咳,这几位将军怕是连规则都未必清楚吧?欺负生手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说了,你难道不会帮我?”
林薇轻哼,帮他?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开什么玩笑!种家、姚家、折家,那都是青史留名的将门,林薇滤镜几百米厚,没帮着他们一起“打”文偃,已经是看在他们关系铁的份上了。
折彦质看着林薇与文偃之间那全无顾忌、亲密自然的互动,尤其是文偃那明显过界的、用扇子敲她头的举动,而林薇竟似毫无所觉。
连她身边跟着的沈姑姑、白芷等人也全然不阻止……
他暗暗握紧了拳,指节有些发白。
若非怕引起郡主反感,他恨不能立刻提议,不如比比拳脚更实在。
“玩玩也可以嘛,”姚古瞥了一眼折彦质,他对游戏本身有兴趣,对看热闹更有兴趣,“我们几人,还有跟着的亲随,也都是玩过几把的,确实挺有意思的。”
只是亲兵们不敢赢他们,玩起来没劲。
他们在京中相识的同龄人不多,不然也不会总凑在一处了,否则他才不爱天天对着折彦质这张闷脸。
林薇闻言,小脸一扬,带着几分傲娇:“哼,你们没听说过本郡主玩这个游戏‘打遍汴京无敌手’吗?”
她表情骄傲,也确实不屑于和他们玩,“就你们?不是我说,真的很菜。”
大概也就韩大哥他们那般还稍微能看,这些二代们,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心里那点算计全写在脸上。
至于这几位边军小将,更是“清澈”得很,和他们玩这种勾心斗角的游戏,boring。
文偃还想再挣扎一下,林薇直接打断:“别了,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水平?”她挑眉。
文偃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惨败经历,以及林薇怼起人来连蔡京都敢硬刚的“光辉事迹”,蔫了。
算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别堵在人家店里妨碍做生意了。”文偃扇子一收,“走,我做东,算是给你这‘封闭培训’结束接风洗尘。”
他看向几位军将,“几位将军若是不嫌弃,便一同来吧。”
嫌不嫌弃不知道,反正最终几人都跟着来了。
去的并非林薇最熟悉的遇仙正店,而是换了七十二家正店中最出名的丰乐楼,林薇之前随范家众人来过一次,也印象深刻。
汴京城内,酒肆林立,餐饮业极其繁盛,各正店皆有独家名酒与招牌菜,竞争激烈,也形成了独特的饮食文化。
正店乃是有资格自酿美酒的大型高级酒楼,资本雄厚,非是那些只能从正店沽酒来卖的脚店、分茶、食店可比。
华灯初上,丰乐楼内已然热闹起来。虽不能用上奢侈的冰盆,但楼宇设计巧妙,通风非常好,伴着夜晚的微风,倒也带来丝丝凉意。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肴馔的香气与淡淡的脂粉味。
文偃显然是这里的熟客,机灵的茶饭量酒博士满脸堆笑地将他们引至文偃常用的雅间。
雅间内已有乐伎调试着琴弦,清越的琴音流淌而出。林薇凝神一听,曲调熟悉得让她一激灵!
这、这不是天后的《明月几时有》吗?!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文偃看她一脸错愕,奇怪道:“怎么了?这曲子……不是你送给苏学士的那首吗?”
林薇更懵了:“啊?啥??”
文偃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解释道:“你还不知道呢?你那八音盒如今在汴京火热的很,除了内置《鹧鸪天》《六幺》等时兴曲子,最出名的就是这首《明月几时有》了。”
他顿了顿,“本来这词牌该叫《水调歌头》,但《水调歌头》有其固定的曲调格律,依谱填词。你这首曲子,全然不同,大家便都直接唤作《明月几时有》了。托这曲子的福,苏学士这首旧词如今更是风靡汴京城了。”
他撇撇嘴,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路巧手可是帮你‘宣传’得力,说是你感念苏学士为知音,特以仙音相酬,苏学士则早已备好华章以和……啧啧,都快给你俩编排出伯牙子期的佳话来了。”
他瞄了林薇一眼,带着点戏谑,“不过你放心,苏学士德高望重,你又是郡主,还是太祖太宗遗泽眷顾之人,些许风流韵事的编排是落不到你们头上的,反倒更添雅名。”
“就是苏学士这词明明是旧作,搞得好像专为你这曲子填的一般。”
林薇才不在乎这些,神如金才给她和苏轼编绯闻好嘛。
这曲子本就不是她的原创,这小小的“社死”谣言又没怼到她脸上,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兴致勃勃地跑到乐伎身边,问道:“姐姐,这曲子你可能唱?”
乐伎停下抚琴,起身行礼,声音柔婉:“回禀郡主,奴只善操琴,于唱曲一道并不精通,恐污了郡主清听。”
林薇有些失望,但绝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为难打工人。
文偃见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身边的小厮去叫掌柜,吩咐道:“去,找个善讴的来。”
林薇很期待:“她们会唱吗?”
“这有何难?”文偃失笑,“人家就是吃这碗饭的。你这曲子已然流传开来,词又是现成的苏学士名篇,那些歌伎们嗅觉最是灵敏,早就练熟了。”
汴京秦楼楚馆、高级酒楼中的歌伎,往往色艺双绝,不仅要会演唱流行词曲,有时还需自己能填词作曲,以显才情,竞争十分激烈。
不多时,掌柜便领来一位抱着琵琶的歌伎。
果然是专业人才,虽未听过天后的原唱,但凭着已有的曲谱和对词意的理解,唱起来竟也婉转动人,韵味十足。
偶有几处旋律细节处理与林薇记忆不同,但她自有其巧妙的装饰音和气息转换,林薇觉得这样也挺好,并未去纠正。
悠扬的琴声、琵琶声伴着清丽的歌喉,在雅间内回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林薇听着熟悉的旋律以陌生的方式呈现,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时空交织。
折彦质几人虽是武人,但并非不通文墨,都知道苏学士这阙词,也觉曲调新颖动听,但他们并不知这曲子对林薇的特殊意义,故而只是欣赏罢了。
丰乐楼的应季菜品很是精致,北宋时期调味料已相当丰富,诸如酱油、醋、糖、芥末、花椒、豆豉等广泛应用,烹饪技法多样。
生活富足的人,确实能享受到诸多美味了。
林薇看着美人,听着妙乐,品着佳肴,心情十分舒畅,不免多喝了几杯酒,脸颊泛起红晕,笑盈盈地问几位将军:“你们何时返程?到时候我送送你们呀?”
她心里琢磨着,到时看能不能给他们准备些实用的临别礼物,比如一个便携的医药箱,或者多功能工具包。
几人互相看了看,王厚答道:“归期……还未最终定下。”
“啊?为何?”林薇疑惑,她记得他们之前都很着急回去,折彦质说过发现了西夏防线的漏洞,王厚也一直惦记河湟局势。
种朴解释道:“陛下让我们暂留些时日。章楶章龙图奉诏回京了,正在商议西北军务,旨意是让我们随章龙图一同出发。”
此次章楶将被任命为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并总领西北数路军事,看来朝廷终于要对西夏采取更积极的战略了。
文偃的父亲是殿前司统帅,他对这些动向也有所耳闻。其实他内心也有些向往军功,不知届时能否通过父亲运作,以禁军身份参与其中?
林薇不懂这些复杂的军事安排,她想了想,记起曾公提过“谛听将军”已经差不多了,不知之前那几位将帅出发时带上了没有?
宴席散后,回到家中,院子里月色如水,银辉洒地。林薇带着几分微醺,忍不住哼唱起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沈姑姑扶着她,闻言笑了笑:“郡主,如今这月亮还不圆呢,不过中秋佳节确实也不远了。”
林薇憨憨地笑着,靠在沈姑姑身上:“姑姑~到时候我们一起做月饼呀!嗯……做完了给大家送一些。”
她伸出手指,迷迷糊糊地数着,“要送给苏公家,子瞻先生家,子由先生家……嗯,三个苏家!还有范家、文家、曾家、章家、蔡家……”
沈姑姑看着她这又呆又乖的模样,忍不住慈爱地笑了,柔声应道:“好,都听郡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