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种家小组凭借其周全的考量和对地图信息最充分的挖掘运用,赢得了林薇的青睐,获得了小组作业的头名。
种朴在一片羡慕嫉妒的目光中上前,从林薇手中接过了八盒火柴。
姚雄握着拳头,脸上写满不服,几乎要开口质疑这评判不够公允,却被身旁的父亲姚兕一个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其他小组的成员也多有不服,眼神如飞刀般射向种家几人,大家都觉得自家的方案不差,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具实战性。
林薇看着台下这暗流涌动的场面,心里暗笑,好吧,她承认自己或许对行事沉稳、考虑周全的种家是有些滤镜的,但作为“夫子”,表面功夫得做足。
她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诸位,安静一下。”她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首先,我要肯定,今日各小组的方案都极具特色,各有利弊,放在真实的战场上,或许都能依据具体情况取得成效。”
她先给予了肯定,安抚了一下众人不满的情绪,随即话锋一转:“然而,今日我们考核的重点,并非单纯比拼谁的战术更精妙,谁的路线更刁钻。”
“我们课堂作业的核心在于——是否最大程度地运用了这张地图所提供的信息,是否将课堂所学的‘看图、识图、用图’之法落到了实处。”
她目光扫过姚雄、王霆等人:“种家小组的方案,或许在奇袭速度上不及姚组,在道路平缓上不如王组,但他们对于地图上标注的每一处缓坡、每一片可供隐蔽的林地、每一个可能存在的季节性溪流都进行了考量,并将其融入了行军与后勤规划之中。”
“他们的方案,是真正‘从地图中来,到地图中去’的典范。而其他几组,或多或少都依赖了过往的经验判断,虽则宝贵,却与今日课堂‘充分挖掘地图优势’的考核初衷有所偏离,因此被酌情扣分。”
她顿了顿,总结道:“战场之上,自当无所不用其极,经验更是无价之宝。但在此刻的课堂上,我们首要任务是掌握新的工具与方法。望诸位理解。”
这番解释条理清晰,紧扣考核标准,让原本心存不满的众人也能释然。
毕竟,读书考试,离题万里总是要扣分的,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姚雄虽仍有些悻悻,但也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林薇见气氛缓和,便简要总结了今日课程的要点,随后宣布下课:“今日便到此为止,诸位回去好生休息,消化今日所学。”
“明日的主题是‘山川地形与关隘要冲’,我们会更具体地结合诸边军的实际防区与经典战例进行分析,也欢迎各位将军届时结合自身经历,分享实战经验。”
说完,她便示意助教将巨图小心取下,卷起带走,严加保管。
众人目送地图被带走,心下惋惜,却也无计可施。
一下课,种家几人立刻成了焦点,被其他组的将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围住。
“种朴兄,恭喜恭喜!这神物,拿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呗?”
“就是,八盒呢!见者有份,分润两盒如何?”
种家几人岂是易于之辈?在亲卫的默契掩护下,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迅速“突围”,溜之大吉。
众人也并非真要强抢,不过是抱着“能拦下最好,没有也罢”的心态,嘻嘻哈哈一番也就散了。
毕竟培训还有九日,机会多的是,谁知道后面林夫子还会拿出什么更好的奖励来?
回到廨舍区,王霆凑到文二哥身边,用手肘拐了拐他,压低声音:“文二哥,那点火的神物——火柴,你府上定然是有的吧?郡主还能少了你的?”
文二哥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懒得搭理,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他当然有,林薇之前就送过。但有或没有,关他王霆什么事?难道还会分给他不成?想得美。
另一边,折家军的副将也在与折可适低声议论:“将军,那火柴着实是样好东西!您也看到了,郡主就那么随手一划,火光立现,明亮稳定。”
“这若是用于军中夜间紧急信号、野外恶劣天气下生火造饭,或是潜入敌后焚毁粮草……妙用无穷啊!可惜今日被王厚和王霆那两个小子抢了先机。”
折可适沉稳点头,目光深邃:“此物确是不凡。这也是个提醒,切莫因郡主年轻或是女子之身便心存轻视。这位永嘉郡主,出手每每惊世骇俗,所谓的‘太祖太宗遗泽’,其背后隐藏的奇遇与底蕴,恐怕远超你我想象。”
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折彦质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自己的随身囊袋中掏出了那个小巧的盒子。
折可适和副将皆是一愣:“这是……?”
折彦质低声道:“父亲,副将,此物…其实得来并非难事。这是午间休息时,儿与郡主随意聊了几句,郡主见儿笔记做得尚可,心情似乎不错,便随手赠了儿一盒。”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儿观郡主态度,此物虽神异,在她眼中,或许…或许并非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就如同那幅舆图,我等视若拱璧,郡主却能坦然拿出,供数十人一同观览、研习。”
“她虽强调保密,严禁拓印,但如此任由我等整日观看,用心记忆者,怕是早已记下不少关键信息了。”
他这番话,让折可适和副将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是啊,这种看似“慷慨”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一无所获的姚家几人,聚在房内,气氛则更为激烈。
“那种朴,不过是仗着种老将军的余荫,方案四平八稳,有何出奇?”姚雄依旧愤愤。
姚古则更关注实际:“兄长,那火柴才是关键!此物于行军打仗,尤其是深入敌后或恶劣天时,作用太大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弄到,至少也要弄清楚其底细!”
姚兕沉着脸,指节敲着桌面:“都少说两句!郡主不是说了,后面还有机会。都把心思给我放在正道上,明日授课,好生表现!既然郡主看重这‘课堂规矩’,那咱们就按她的规矩来!我倒要看看,这种家能得意到几时!”
小小的火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批大宋顶尖将领的心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夕阳的余晖将演武场染成一片暖金色,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汗水的独特气息。
林薇饭后闲来无事,信步溜达至此,远远便听见了呼喝之声与拳脚相交的闷响。
没有武侠小说里那般飘逸灵动的招式,也没有热武器时代那种冰冷的效率。
眼前的训练,是纯粹力量与技巧的碰撞,是筋骨舒展时的低吼,和靴底踏地扬起的尘土。
将领们或独自打磨基本功,或三两结对切磋,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悍勇与质朴。汗水沿着他们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在夕阳下闪着光。
这番景象,自有一种不同于文人雅集、也迥异于宫廷宴乐的勃勃英气。
林薇的目光在场中逡巡,很快便落在了正在交手的两道年轻身影上。
是折彦质和姚古。
两人显然都未尽全力,更像是一种日常的较技热身。折彦质身法更显灵动,姚古则势大力沉。
正斗得难分难解之际,折彦质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那道纤细身影。
他动作猛地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收了势,后退半步,朝着林薇的方向抱拳拱了拱手,动作略显仓促,耳根在夕阳映照下有些微红。
林薇见他发现自己,也不意外,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不必管她。
她本也就是好奇来看看,并无打扰之意。见折彦质停了手,她便也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悠然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折彦质却还保持着抱拳的姿势,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有些发愣。
他见过太多京中贵女,莫说来看他们这些“粗鄙武夫”练拳,便是偶尔在街上遇到身着甲胄的军士,也多是掩鼻蹙眉,避之唯恐不及。
可这位郡主,就这么坦然地站在一旁观看,眼神里没有半分嫌弃或畏惧,只有纯粹的好奇与…欣赏?
她离去时那随意的挥手和微笑,更是自然得仿佛在自家后院遇到熟悉的朋友打招呼一般。
“这太祖太宗遗泽…”折彦质心中再次泛起这个念头,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养出来的人,还真是…不一样。”
“喂!干嘛呢你?”姚古收住差点打到空处的拳头,不满地嚷嚷道,“打个架还走神?还真像我哥说的,准备巴结上那位郡主了?”
折彦质回过神来,闻言眉头一皱,回身便是一拳挥过去,力道不轻:“少在这里胡扯!再敢诋毁郡主清誉,小心我拳头不认人!”
姚古侧身避开,嘿嘿一笑,也不真的生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也投向林薇离去的方向,收敛了玩笑之色,摸了摸下巴:“不过这郡主…是有点意思。但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背后有什么说法,还得再看看呢。”
折彦质哼了一声,没有再接话,只是默默活动了一下手腕,目光却不自觉地又往那暮色深处望了一眼。
这些将军的年龄呢,大大小小,有些人其实不能平辈相交,有些还快死了,衍生套皮~望见谅[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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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一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