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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辞舟抬眼去看雾气。若说之前面对面尚可看清对面的脸，如今的雾大到只能看清对面人的轮廓，假若人站得更远些，怕是真要人畜不分了。
“南极仙翁”所言是真是假，她心中早有决断，但如今入局改如何破解？
何辞舟坐下来，有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思索。
问：修得什么道？
答，道皆错。
——无道。
原主可能走这八道之一，可她却不是，明心镜明的是她的心，不是原主的心！
她并非无欲无求之人，故不信无情道。
她不爱与人情感纠葛，故不信有情道。
她非大恶之人、视人命如草菅，故不信杀伐道。
她做不到行善无求，故不信功德道。
她非爱剑如命者，故不信剑术道。
她不愿受所谓的自然规律，故不信先天道。
她不爱招惹是非，故不信红尘道。
她不会献祭自己成全他人，故不信同悲道。
修真界八道，她皆不信，皆不修，皆不认可。
桌上的香火一点点燃烧，如今已燃尽三分之一。
大殿内，贺兰雪率先睁开眼，一股浩然正气以他为中心散开。
镜外，长老们倏然站起，空气一时间凝固。
许久，一位长老高叹一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顿悟了。
自结金丹过后，修仙者每上一阶必要顿悟一次，而顿悟过后不久便会顺利进阶。
贺兰雪此事顿悟就意味着在不久后，他即将进入元婴期。
二十八岁的元婴，何其恐怖！
金丹和元婴虽只隔一阶，但就收这一阶，有的人穷极一生难以跨越，最终郁郁而终。
“我进百岁才得以进入元婴，如今的孩子是愈发厉害了。”另一位长老叹息着跌坐在位置上，“天才，真正的天才。”
“徐长老。”
徐长卿还未从喜悦中抽离，挂着笑问，“穹长老何事？”
“去年仙门大比，小贺受伤未能参加，故而我们也不知，小何和小贺谁更胜一筹。我们不知，徐长老定然是知晓的，不妨和我们说说？”
“这——”徐长卿面露迟疑，但穹长老鼓动着越来越多的长老催促答案。
何辞舟长年在外历练，许久不曾回来，即使回来也极少停留，除了去年因贺兰雪不能参加，无奈顶替其外，再无人能窥得她的实力。
徐长卿无奈只能如实回答，“其他我亦不知。”
“自去年仙门大比后，小何甚少留在宗门，有人来宗门邀战皆被拒绝。去年小何的实力应当在金丹中上期，至今到何种程度，怕是只有小何自己知道。”
如今小何芯里换了个东西，怕是当面问都得不到答案了。
“我记得小何今年二十有二了吧。”
徐长卿点头应是。
“怕是不出二十五，小何就能跨入元婴期。我记得修真界记载中，最早跨入元婴期的是二十三岁，小何的才能与其不遑多让呐。”
“——怕是不止。”
“各位可还记得小何是几岁步入仙门？”
“这——似乎是蛮大的时候了，具体多少，也记不得了。”
众人望向徐长卿，徐长卿没有迟疑，坚定地答道，“十五岁，小何十五岁步入仙门。”
她至今记得小何第一次来到承阳派的场景。
那天天气如今日这般好，小何跟在掌门身后，十五岁的姑娘长得瘦瘦高高，全身脏兮兮的，她不怯生，也不惹人怜爱，单站在那，就让人觉得她是个犟种，一个拿刀抵在脖前也不会改变自己想法的人。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当时她是这么想的。这种人和她的处事态度截然相反，不够圆滑，在修真界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活不久，她不够虚伪，在这个阿谀奉承的世界，她即使活下来也活不好。
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天还未亮，鸡未打鸣，她被偶然早起的一日看到一次又一次挥动木剑的执着身影之后？
还是挂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却永远记得每个人的喜好与习惯，在细微处流露出的温柔？
……
时日尚且不可追，难忘难言。
今日亦悔往日行，难补难偿。
少女挺直腰板，立于世，坦坦荡荡。
她不争不抢，不露锋芒，若不是去年参加了仙门大比，恐鲜有人知她十五岁步入仙门，一个月步入练气期，又花一年时间，在十六岁步入筑基期，又花三年时间步入金丹期。
二十岁一剑惊起千层浪，名声渐起，却在接下来两年时间销声匿迹，直到去年仙门大比，二十二岁的少女拔得头筹，其惊才艳艳，终被人知。
“又有人醒了，还是两个同时！”
“这一个是繁小子，另一个是谁？之前怎么都没见过，不应该啊。”
……
“……龙华。”
徐长卿惊意于龙华的表现，意外之余又冥冥中预料到此事的发生。
一年前在承阳派中籍籍无名的弟子，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练气期步入筑丹期，而且气运极佳，每次下山历练总能得些宝物回来，连她都不知晓他身上已经有多少法器法宝了。
“等等，这孩子是在……顿悟！？”
“怎么会！？”徐长卿大惊。
十九岁的金丹可以说是天才，但仅仅用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即将步入金丹，这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这分明是——
天道之子。
连各宗门公认的新生代最具天赋的小何也是花了四年有余的时间才步入金丹！
镜外喧哗一片，何辞舟在明心镜内丝毫不知。
.
“世间八道，我皆不修，你问我修何道，我的答案是——”
“无道。”
话音刚落，雾气淡了一分。
“南极仙翁”抬头看着淡去的雾气，思索半晌，道，“小友，这题便算你过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小友心中无道我后面两个问题就问不了了，若是给小友重新出题也是不公，老头子我很少难办呐。”
何辞舟忍不住皱眉。
不会第一关就过不了吧，她还准备到最后一关把答应徐长老的虚梦花给弄出来。
现在准备办？
香已经燃尽一半，殿中弟子一个皆一个得从明心镜中脱离。
三百二十五人，已经出来了一百八十七人。
“小何怎么还没出来？”
“这孩子不会在里面待舒服了懒得出来了吧，哈哈哈。”
“你们急什么，小何那孩子你们不知道？估计想赖点时间再出来。”
……
你们不急我急啊！
徐长卿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中默默苦了长脸。
小鬼魂子，你占了小何身子的事情我还没和你拜特清楚，你要是敢第一关就出局，老娘我定要拿鞭子把你从小何身体里抽出来！
无故的，何辞舟坐在凳子，感觉一阵寒意涌上，她摸摸后背，奇怪地问，“小老头子，你这地方还漏风啊？”
“南极仙翁”：？？？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醒了，醒了！”
何辞舟猛地睁开眼，只听见耳边传来鸿厚的声音。
“时间到！”
“仙门大比第一关结束，参与弟子共三百二十五人，进阶弟子共二百二十一人，请进阶弟子好好准备，仙门大比第二关将在后天开启。”
何辞舟顺着人流往外走，长时间处于雾蒙蒙的状态，突然看见阳光让人很不自在。
推开门的那一瞬，何辞舟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太阳，但也在那一瞬，她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还不只一个。
放下手，一切如常，连刚刚那些如芒在背的眼神也不见了。
错觉吗？
但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