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慈林看着面前的东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侍者虽然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但看在钱的份上,极力地说着好话,还拿眼神示意旁边站着的何冬塞。
何冬塞倒是看清了戒指和纸条内容,正因此产生犹豫。他想保护何慈林,同时“雄虫一成年就要结婚”的观念根深蒂固,对方很快就要满30岁了,身边却没有任何雌虫伴侣,平时闷在家里也没有交友的途径。这个出手就是昂贵钻戒的顾客,尽管身份不明,但似乎也是一个机会......
何慈林没有想那么多,注意力集中在“粉丝”两个字上,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有独属于自己事业、第一次线下遇见粉丝,让他有了自己是当下正热的博主的实感。
他不着痕迹地挺起胸膛,回头看了一眼乌舍的方向。楼梯离乌舍很有一段距离,从这里只能看见对方小半个后脑勺。何慈林想了想,觉得出手这么大方的顾客不至于是什么地痞流氓,而且何冬塞也在,便没和乌舍打招呼就同意了邀请。
侍者显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引着他和何冬塞上楼。
来到包厢门口,侍者没有阻止何冬塞跟进去,这让何慈林更安心了些。门在身后关上,他望向里面的两个雌虫,他们穿得并不高调,但布料一看就是很好的料子。皮肤显出远离劳作的苍白,一个是棕发碧眼,另一个红色头发,眼睛也是碧绿的,大约有亲缘关系。
棕发的雌虫率先站起来,极不见外地大笑着拥抱了他。
“小野猫,是你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可以叫我罗兰,那是我的堂兄,他叫安托万。”
何慈林从来没被雌虫这么抱过,刚要挣扎,就听见罗兰的下一句话——“你是亚雌啊,大家可都在争论这个,我会给你保密的。”
他的动作顿住,想起自己戴了信息素收集器,那作为亚雌挣扎的话会很奇怪吧?犹豫之间,已经被罗兰揽着坐在了沙发上。
本来打算阻止的何冬塞也因为这句话晚了一步,只能充作侍者站在了沙发旁边。
“闷不闷?反正我们都知道你是谁了。”罗兰胳膊还搭在他的肩上,偏头靠近他说话,鼻尖甚至贴到他的鬓角:“把口罩摘了吧。”
温热的呼吸喷上脸颊,何慈林极不适地前倾身体,利用把口罩摘下放到茶几上的动作离开了他的臂弯。
他现在被夹在罗兰和安托万之间,边界被侵犯的不悦已经盖过见粉丝的雀跃,有点不耐烦地拧着眉毛问。
“我戴着口罩,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整张脸显露出来,比视频里的更白皙漂亮。湖蓝色的眼睛在光线下透出特别的神采,罗兰盯了他两秒钟,才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可不是那种低等雌虫,只对照你的眼睛,我就能确认是你。”
何慈林猜测:“你们是不来海的雌虫?”
安托万笑起来,罗兰晃了晃手指:“不、不,宝贝儿,我们可是姓让·卡斯德伊。”
何慈林不知道什么让·卡斯德伊,但不喜欢他轻佻的语气,心里暗暗瘪了瘪嘴,站起来说。
“那好吧,谢谢你的邀请,我要走了。”
罗兰有点意外,伸手抓住他:“你要走?宝贝儿,你不会没听过这个姓氏吧?”
“我非得听过?”何慈林冷下脸,甩开了他的手:“还有,别那么叫我!”
“你收了见面礼,也都来了这个包厢了,还装什么呢。是真害羞还是欲擒故纵啊?如果是后者,我可不太吃这套。”
罗兰还是笑着,只是语调沉了下来,这让他的神情显出种不和谐的温和。没等何慈林骂他,他继续道:“毕竟你的那个账号,惹我不高兴,说封也就封了。”
何慈林的动作顿住,转身,发现罗兰和安托万都拿看好戏的眼神望着自己。他沉默两秒,忽然从衣服内兜里摸出戒指,重重砸在罗兰脸上。
他其实是没想过要还回去的,作为雄虫,他早就习惯了收礼物——“什么德什么卡德伊啊?连送出去的礼物都要斤斤计较的抠门家族也能拿出来充面子?你要封就封,我经历过的事可比你这点威胁凶险一万倍!”
他可是深入地牢救过乌舍的跨星际逃犯!
何慈林怒气冲冲地就要离开,没注意自己掏戒指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信息素收集项链。罗兰还捂着被砸到的脸,安托万却微微睁大眼睛,蓦地起身拽下了他的项链!
暖洋洋的太阳烘烤气味的信息素忽然散开,罗兰猛然抬头看他。
何慈林这次慌了,摁着空荡荡的脖颈后退一步,没等对面的雌虫有什么动作,何冬塞迅速拦在了他们前面,低喝道。
“快走!”
何慈林立刻跑下楼,直奔乌舍。好在楼下廉价浓郁的香水味混杂,他的气息并不明显,如乳燕归巢投入乌舍怀里后,他来不及解释什么,就要拉着他们离开这里。
乌舍第一时间发现他的项链没了,压着眉毛给了菲拉洛一个眼神。菲拉洛心领神会,单手抱起墨菲,和乌舍一左一右护着何慈林走出店门,在店外,他们给何冬塞打了三个通讯,都没接通。
已经有路过的顾客往何慈林身上看,夜半黑暗浓稠,乌舍当机立断说:“先走。”
快步回到家,何慈林坐在桌边垂着脑袋,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满脸懊恼。
“我不应该上去的,哥哥不会有事吧?”
乌舍没有安慰他,只是在终端上点了几下,问:“是让·卡斯德伊吗?他们口中说的姓氏。”
何慈林点点头,凑过去看,发现星网搜索结果显示让·卡斯德伊是冥王星贵族姓氏之一。这个家族支系庞大,垄断了冥王星的矿业,星球的对外港口有三分之一隶属于他们,是冥王星几大贵族之首。现任嫡长子继承者叫让·奥利维尔·卡斯德伊,是个亚雌。
星网自动关联出对方的照片,屏幕上的奥利维尔身量不高,皮肤过分白皙,脸上略带病容。他拥有海藻般的黑色卷发,翡翠色的双眼含着高高在上的笑意,衣着华贵,右手拇指上戴着硕大的红宝石权戒,以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直视着镜头。
乌舍又搜了下罗兰和安托万的名字,没有搜到。
何慈林紧张地问:“我惹到贵族了?”
乌舍冷静地说:“这个家族掌权的重要角色在网上都有资料可查,你今天碰见的大概只是沾亲带故的旁支,别太紧张......”
话音未落,房门被推开,何冬塞走了进来。
他的模样相当狼狈,蝶须断了一根,口鼻沾着未干的血迹,脖颈上有勒痕,已经换回了自己衣服。
“天啊!”
何慈林惊呼一声,跑了过去,菲拉洛赶紧找出药箱给他处理伤口。
何冬塞显得十分沉默,处理伤口期间,何慈林问了他许多问题都没回答。直到胞弟隐隐带了哭腔,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才缓慢地从兜里摸出被归还的钻戒。
他不得不回忆起,自己的蝶粉只是让那两个雌虫迟钝了几秒。接着,他就被毫无还手之力地打翻在地。罗兰给了他肚子一拳,他差点把胃混着血吐出来,对方大咧咧坐在他腹部的伤处,双腿岔开,反复咀嚼着何慈林跑走前说的话,哈哈大笑。
“安托万,那是个雄虫!真是太可爱了,还骂我小气,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
“虽然是E级的废物,但长得漂亮,信息素也挺好闻......”
他拍了拍平躺着的何冬塞的脸,问:“喂,你和我的小雄虫是什么关系?”
何冬塞不愿意回答,罗兰便单手虫化,变成蠕虫的肢体,一圈圈勒紧了他的脖颈。棕发雌虫面上的笑容没有变化,眼中阴鸷的凶光却清晰显露,生死关头下,何冬塞被迫吐露他们的兄弟关系。
罗兰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收回虫肢,又灿烂地笑起来。
“哎哟,怎么不早说,这不是误伤了么!”
他仍坐在何冬塞的肚子上,慢条斯理地摸出钻戒塞进何冬塞的口腔,甚至顶到了他的喉咙。他拍了拍何冬塞的脸,很亲切地说:“这位哥哥,我和雄虫有点误会,你要记得回去替我美言几句。把戒指也送回去,告诉他,我们还会见面的。”
何冬塞坐在L1出租房窄小的客厅里,没说出自己的遭遇,只是简单地讲了结果。
“我因为冒犯顾客被辞退了,那个雌虫让我把戒指带回来给你,说以后你们还会见面。”
何慈林有些手足无措,看看何冬塞脱下衣服后上身狰狞的淤血,又看看桌上的戒指,最后不自觉对着乌舍流露出求助的目光。
乌舍忽然说:“登上你的账号。”
何慈林啊了一声,急忙登陆上去。
乌舍问:“还可以正常使用吗?”
何慈林说:“可以,没有被封。”
乌舍又问:“博罗特有找你说什么吗?”
何慈林查阅一下:“也没有。”
“那就行了。”乌舍说,拿过他手里的钻石戒指扔给菲拉洛:“我上次看到有典当行,明天去把戒指卖了,买点好药和食物回来,再买两套专业的直播设备。”
菲拉洛愣住:“卖了吗?”
他下意识看向何慈林,何慈林也一副怔怔的模样。
乌舍拍了拍何慈林的脸,力道很轻。他转头环顾一圈,和每一双挣扎、困惑和不安的眼睛对视,平静地说。
“他们没做什么之前,我们就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就算真因为这个废了一个账号......”
乌舍笑起来,用极具信服力的口吻说:“我们也还有一百万种活下去的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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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