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烦死了,怎么就给我整这犄角旮旯了。”
筱柠晚上刚准备入睡,楼下琴琴箫萧的奏乐声片刻不停,惹得她一阵埋怨,将床上的枕头砸落在地,正好撞上大门。
“筱娘子,低声些,可莫要扰了长安贵人们的兴致,这儿可是花楼啊,夜间哪能没声音。整个坊基本是酒肆客栈花楼,此时已然宵禁,便是想安生也安生不起来啊。”
守在门口的青衣听到房里的动静,急忙拍门轻声安慰,这间屋子虽偏远,也不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听到这儿的动静。
“青衣,你进来吧,这么大音乐声我们说话都费劲。”
筱柠无可奈何地推开房门,顶着浓浓的困意坐到小茶几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浓浓的茶,也推了一小杯到青衣面前。
“喝吧,他们总不好一夜不睡,楼里的姑娘们也受不住,再过一会儿也消停了,就算有乐声也当得句雅乐,在房里自娱自乐罢了。”
筱柠饮尽一杯浓茶,透过窗户向外头瞧去,只觉得诡异。
大街被周围各处照得灯火通明,各个建筑内歌舞升平,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青衣,你可知晓洛阳何处开有绣坊吗?”
索性也睡不成,看着桌子上整齐摆放的三十两白银,思索起要买什么丝线做出些什么出来。
“咱们是在嘉善坊,坊内大多是酒肆花楼,若要寻绣坊得去南市,其次便是福善坊,但不如南市来得方便,里头最出名的绣坊莫过于云缕阁,尺素斋也不错。”
青衣把洛阳城有名的绣坊说了出来,“小人常去绣坊为楼里姑娘采买布料,故而也知晓些,云缕阁名贵、尺素斋雅致,端看筱娘子想做些什么出来。”
“倒是不错,赶明儿先去云缕阁瞧瞧好了。”
筱柠思量着都要买些什么样的布料,杨妈妈只给了她三十两白银,一两白银即一贯钱,也是一千个大钱。
一匹上等丝绢的价格约么是一两半一匹,若是名贵的绫罗譬如孔雀罗则是五两白银一匹,各色丝线她必定不会按筒去买,必得是按斤称方可。
一斤普通色熟丝二两白银,名贵色则是四两半一斤,价格之高堪比一匹孔雀罗。
至于锦缎,这玩意儿自古是宫中御用,非王公贵族不可上身,她虽艳羡想碰上一碰,此时却做不成。
待她思量清楚时,楼下那吵吵闹闹的音乐和说笑声早已消失殆尽,再看一眼夜色,月亮高悬显然已是深夜。
见筱柠停笔,青衣起身上前收起桌面上的纸张,瞧见上头的字,不由失笑,“筱娘子的字写得俊秀,怎么还缺胳膊少腿儿,若是被商家瞧见可就丢面了。”
被青衣这么一笑,筱柠面上不由一窘,原主一个农家女哪里识得字,她也是随手写下的繁体字,不曾想还是闹了笑话。
“我阿耶那种人,我哪里有上学堂的机会,能保住这双手已经是阿娘拼死而为,写成这样有何奇怪,你既识得字,便给我抄录一份。”
筱柠此刻想起一句著名的话——识字型文盲。
略识得字,可不会作诗,也对不上词,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便是绕口令与对对子。
在这洛阳城,可真是格格不入啊。
抬眼看去,青衣的字很是大气磅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在里头。
“青衣,你这手字可不一般,怎么也甘愿待在这鸳鸯阁呢?”
筱柠觉得这个人当是有些本事把自己给赎出去的,为何偏偏心甘情愿待在这花楼呢?
“往时如何,今日也不过落魄为杂户,再者说成了良民我怕再难待在洛阳,倒不如苟且在这,还算过得滋润。”
青衣自嘲一笑,他连姓氏都不敢私现于人前,赎了身又能怎样。
过往一切,依旧被人嘲讽看不起、低人一等。
“青衣,先敬罗衣后敬人,洛阳也并非就是适合你的地方,何不先脱了贱籍离这远远地,待过上两三年不愁迈不进这名利场,兴许还能得个一官半职。”
筱柠轻笑,她虽不知青衣有什么过往,可总好过在这花楼蹉跎一生。
“筱娘子说的话小人已经记下,筱娘子快些睡吧,明日还得赶早儿。”
青衣留下这句话和重新抄录好的纸张,急忙离开这扇房门。
临走前,筱柠的话还是传进他的耳朵,“青衣,管你信与不信,两三年内必有人改这天下格局。”
筱柠无法直说武姐姐才干,只能将所知晓的一些事情透露个大概出来,随即怀着重重心思渐渐睡去。
夏夜五更二点,钟鼓楼鸣鼓,洛阳城周边寺院撞响早钟。
筱柠被这钟鼓声吵醒,又见外头天色还阴阴沉沉,只觉烦躁。
蒙着头又睡了近两刻钟,才起身穿衣,可面对这垂到腰间的长发,还是费劲半天才给自己编出了个半盘发。
虽算不得出格,也不伦不类。
给自己收拾利落的筱柠,对着铜镜看看周身各处,还算妥当便打算去南市逛逛。
“筱娘子,杨妈妈说让我陪您同去就是,没必要再多带人。”
青衣手上拎了个竹篮,是他平日闲时所做,只平日里买些果蔬杂物,也没装过旁的物什。
嘉善坊紧挨着南市,向东走过一盏茶时间就到了坊口。
南市热闹非比寻常,筱柠二人直奔云缕阁。
“青衣小郎,这是要挑些衣裳,是姑娘们又有喜欢物件了?”
云缕阁的小二弓着身子径直来到青衣面前,还打量了好几眼筱柠。
眼神中虽无恶意,可带着猜测与审视,依旧让其不舒坦。
“眼珠子别乱瞅,这位是筱娘子,杨妈妈年轻时友人的孩子,可不是楼里头的姑娘小侍。”
青衣做出一副凶狠状,筱柠也懒得搭理这小二,“我要买两匹绢布,就拿雪青和湖水蓝;一匹正红底鸳鸯纹绫,四斤普通旁杂色染丝线,两斤辅色丝线。”
“呦,这么多,筱娘子大气,小的这就带您到后头库房去,您好生挑挑。”
小二一听这么多,当即笑开来,这次东家赏钱可能得不少呢。
六斤听着不多,换算成丝线可是能完成六幅骏马图,可绣成整整五件重工成衣,甚至还有余。
筱柠这边的动静很快惹得云缕阁东家注意,“这位娘子是要出绣品卖不成?”
“这位是云缕阁的方掌柜。”
青衣低声在筱柠耳边说了这么句话,后者转变得亦是自然:“原来是方掌柜,小女名作筱柠,正是想做些绣品出来卖。这是我昨儿随手绣下的蝴蝶图,掌柜可以一观。”
筱柠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却并非昨日在小屋里那寥寥几针绣成的,而是个更为明显的图样。
“筱娘子这手艺可真不差,比起我们这老成的绣娘也不缺什么了。”
方老板看到这手帕真心夸赞,可他看不出这上头都用了些什么蹊跷技法,大概清楚是苏州一带的产物,也就问了出来,“筱娘子莫非祖上在江南一带?”
“师父的确是江南人,可我还会鲁地海外的一些绣法,故而手段杂糅,难以看出流派。”
筱柠没否认,她的确更喜欢苏绣的精致典雅,可若论罕见,还是沾点后世的流派比较好。
“筱娘子绣好后,也可拿来我这云缕阁看看,若手艺好在下定给筱娘子一个高价。”
方老板的话里透着欣赏,和一丝捡到宝的算计,筱柠则是嗤笑出声,“方老板也没必要太精明,从您这买货,成品再送回您这儿,我可就没赚头了。”
成衣是贵,尤其是耗时三个月以上的重工成衣,至少能叫得上八十两银的高价。
可这是成衣坊,若卖到这儿至少得压到五十两的本钱。
累死累活三个月还赚不够三十两,折合下一个月才得八两,还不如直接进绣坊当绣娘来得赚。
“筱娘子这话可折煞我,小件儿绣的再好我也不敢信你,你如今当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便是从小绣花也不过五年工夫啊。”
方老板这话犹如力棒直击在筱柠头顶,甚至浇灭她这一腔孤勇热血。
“多谢方老板言明。”
筱柠道了声谢,和青衣抱着买来的绫罗布匹回了鸳鸯阁。
路上她不死心,拿出绣帕拜访过多家绣坊成衣阁,皆无果而终。
他们都乐意给她绣些扇面、汗巾、鞋子、打些络子,可无一敢让她做成衣。
更有甚者,说她心比天高。
就这样,筱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整整十多天,不曾出过门,也没有逛过街。
“青衣,你可知晓芍药仙姐姐的房间在哪儿?”
筱柠思来想去,还是不想放弃接大活的诱惑,便是云缕阁这等老字号东西卖贵了依旧无人去卖。
再好的络子始终是一条络子,再好的扇面始终是一把团扇。
再好的手艺,放在这上头也难卖出高价。
“筱娘子你可算开尊口说句话,快吓死我了。这会儿算不得早,我带你去。”
青衣见筱柠肯出来,总算松了口气。
就怕这人一个想不开,活活憋闷在心里。
“仙姐姐,仙姐姐,我给你做了礼物,快些开门啊。”
筱柠小心翼翼拿着几样敲门礼,还指望这名满洛阳城的头牌姑娘能救她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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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受挫、巴结芍药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