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军中内斗是常见之事,毕竟现在朝中势力错杂,乔朗作为一军之首,在这之前还没有陷入这样狼狈的境地。
但格黄一役归来,他得奖受封的事情板上钉钉,现在出来害他的人,必然也是在此次获封之列,他倒下,这赏赐顺流而下到他的口袋不要紧,关键在于军中。
皇家车马不凡,一路下来基本上没有颠簸。他想坐正,但受痛还是忍不住依靠在车上。
宋明见他实在难受,也有点着急,朝车外看几眼:“小福子,叫马夫跑快点。”
小福子看看乔朗,看看陛下,算了,天子之令,谁敢违抗,正欲出声,被乔朗拦下。
“陛下心意臣领了,车跑快起来,我这伤怕是要裂到胸口了。”
宋明尴尬笑笑,坐端正了。
车内三人不再言语,宋明渐渐适应血气,被轻微颠簸摇晃着,渐渐闭上眼睛。
“陛下,上次臣出征格黄,您说喜欢格黄的紫玉,已经尽数备齐了。”
宋明点点头,随口就说:“好——啊啊啊!”
好字才说了个女,一把刀就送上来,乔朗颤抖着,但还是把刀死死抵住宋明的脖子。
“啊啊啊啊!”
“格黄根本不产紫玉,你是何人!”
小福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快把自己的脸皮扯破。
“乔将军住手啊,冬儿快护驾!陛下!”
宋明心跳到嗓子眼,不仅仅因为抵在喉间的匕首,更是,怀疑。
先前在皇宫里,从没有人怀疑,不,应该说就算怀疑,也不敢指出来,毕竟那可是皇宫,但现在在宫外,小福子和厉冬儿都是近期升上来伺候的,除了这张脸,根本没有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果然,下一秒,乔朗沾着血迹的手就强势地捏住她的脸,向两边生拽。
“住手住手!我是天子!真是天子!我有办法证明!!”宋明不敢动弹,全身用力紧绷着。
实在是乔朗的压迫感太强了,战场上厮杀的戾气在狭小的空间展开,把和平鸽宋明的翅膀都吓得飞不起了。
厉冬儿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但面对乔朗威胁的眼神,拔刀的手顿在了半空。
一瞬间场面陷入了僵持,不停喊着“我是天子”的宋明嚎叫着,还是没改变分毫。
“你把真正的陛下藏哪里去了。”他抬眼,杀意显现,“去官府,否则我杀了他。”
“不能去!”宋明小幅度摇头,“我们这次是偷偷出来的,我们有出宫的牌子,小福子给他看。”
小福子掏出宫牌,急急举到面前,脸上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该偷偷出宫,现在陛下遇险,回去掉的第一个人头肯定是他的。
“我知道,宫牌你也会说是伪造或者什么偷来抢来的,但是,嗯,我想想,倾辞,你妹妹喝多了会说胡话而且一杯倒一杯倒就算了还十分喜欢喝!”
乔朗拿刀的手松下一点,但戒备还在。
“知道的不少,但陛下从不嬉笑打闹,也不会出宫。”
“那是以前,以前朕太过阴郁内向,现在朕想通了,大大方方的热情才能让子民们感受到爱与关怀啊!”宋明一通love&peace输出,脸上大义凌然的表情像是已经当皇帝好多年。
“...”
“你的特长是睁着眼睛睡觉。”
“陛下恕罪!”乔朗听见这话瞬间收手,也不顾腰间的伤,就直直地跪下来。
小福子一脸哭丧样地上前查看她的脖子,被宋明抬手制止。
“朕知道你也担心,不会治你的罪的,有这样的警觉很不错,哈哈哈。”
乔朗跪在地上,还是不肯起身。
宋明:“朕都说没事了,你就不要跪着了,还有伤呢。”
“陛下,臣罪无可恕,望陛下责罚。”
车内的气氛刚缓和下来,宋明属于典型不想让场子冷下来的人,如果可以成为朋友,她就算要原地表演托马斯旋转3600度,也会尽力一试。
“没事啦,哎呀你是大功臣,刚打完胜仗,要是我现在罚你,我不就,和害死岳飞的赵构一样,以后是要受万人唾弃的,说不定下黄泉以后都没人烧纸钱给我...”
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人,乔朗内心火气一下子就上来,甚至想出言嘲讽就算你现在下黄泉也没有人举荐你做明君。
深呼吸两口,打断正在畅想自己会不会被做成某种需要千锤万打才能做成的民间小吃的陛下,乔朗无耐开口:
“陛下,啊实话实说吧,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真的,方才出手只是想让你降罪与我,因为军中内斗,我受罚也好避避风头,不至于被卷入什么党派之争,也无心参与什么阵营,明白吗?”
场面一下子凝固了,某郎牌果冻都比车内空气更稀更透气。
宋明尴尬,故作轻松地伸出右手食指,在脑门上挠了两下,“朕当然知道啊,嗨呀这看完大戏就是想演一演,戏瘾戏瘾哈哈哈。”
“陛下英明。”乔朗送了一口气,终于不再跪着,重新坐下。
宋明还想找补:“哎呀这样的事情你早说嘛,朕可以为你想一个更好的理由,让你受罚,这刺杀皇上可是要杀头的啊你不知道啊。”
乔朗无所谓:“罚得越重,过得越安稳。”
车内又恢复一片祥和,直到宋明反应过来,不管是什么理由,好像都没办法让她免于责难,又不禁懊悔,早知道刚刚就让乔朗用刀抵着她回宫,至少想起来她也算是个受害者。
真是,她扶额苦笑,真是调皮的小将军啊!早知道绕道走了,她也想安安稳稳当个废物小皇帝。
大都晚上没有宵禁,城门早在酉时就关上,热闹欢腾的氛围也快要结束,小贩们收拾摊位,也准备回家休息。
就在他们的马车快抵达将军府,一旁闹市迸发出一阵喧闹。
宋明:“怎么了,突然人都走出来了?”
小福子连忙掀开帘子,才发现路上多了许多官兵,将整条路都封上,他们的车也被截停。
小福子:“陛下,奴才去前面看看。”
乔朗掀起眼皮,淡淡地望了窗外一眼,“大军回城了,看看领军的是谁。”
小福子纳闷:“城门落下后,谁人都不许进出,怎么有人竟敢...”
宋明眉头皱起,阴沉的样子与乔朗记忆中的皇帝合上几分,当然,如果他不说话的话。
“你的意思就是他们藐视皇权吧,太不把朕当回事了,唉,这皇帝怎么就当成这样。”
车内其余两人默默看了一眼沉痛的宋明,又把视线挪开,继续去看街上愈发靠近的车队。
一匹深棕色的马昂首走在最前,上面的是一个穿着银质铠甲,手持雕花长枪的年轻男子,后面一左一右,跟着一位骑黑马,束发的女子,和一位骑白马的男子。
长街灯又重新燃起,照亮每一个走在街上的人,火把的光热像是要把所有人和物都燃尽。
呐喊,欢呼,整条长街上的百姓都在庆贺,马上的人扬着头,最前面的那位面对这样的场面,不动声色地点头,像是习以为常接受这样的礼遇。
“这谁啊,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很讨厌啊。”宋明扒着窗,只露出上半张脸,“看看后面的大家笑得多开心,就他耷拉张脸。”
“这是唐子骞,上将军,后面两个一个是左将,一个是右将,都是此次的功臣。”
宋明瞧着他们的马,心里痒痒,她还没有骑过马呢,之前去旅游,妈妈总是嫌弃马的味道,严令禁止她靠近,更别说飞奔驰骋了。
“你和他们比谁更厉害。”
乔朗不屑地哼了一声,“陛下您忘了,臣担大将军一职,已经五年了。”
宋明:“哇好厉害啊。”
乔朗:其实你根本没有明白吧!
小福子凑到宋明耳边:“陛下,咱们登基才三年呢。”
宋明张大嘴巴:“还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啊。”
两人在车内小声嘀咕,完全无视身后带兵打仗耳力一绝的现在血条快要见底的乔朗。
进城的只有一部分兵马,更多的都留在城外军营,但人群中的呼声高涨,如潮水将他们托起。
也如潮水将宋明淹没。
她明白,对于一个皇帝,民心是最难得也是最重要的,自古以来多少政权被推翻,多少起义造反,归根到底,还是不够得民意。
况且,她可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人民的子弟兵,现在成了皇帝,看见自己的人民对着别人高声欢呼,列队迎接,她也是会有点小心碎的嘛。
好巧不巧,好似看出她的想法,乔朗低沉的声音响起。
“陛下,行军在外都是为了国家大义,打打杀杀为的无非是大都不受欺辱,说到底都是为了陛下的天下。可百姓只能看见利剑,却无视掌剑之人,臣实在是心痛万分。”
“哈,掌剑之人...”宋明嘴角的笑意减去,她不笑的时候,那股阴沉的死气又显露出来。
她轻笑两声,车内另外两人不自主地想跪下去。
“你就直接说要我把他赶下去不就完了,还什么执剑掌剑的,而且要不是你受伤先回来,现在走在C位的就是你吧!”
宋明转过身,一脸不可置信,白眼都快翻上天,“小福子,以教唆罪奸臣罪妖言祸朕罪,扇他两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