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惠到鹿邵家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门口的墩子上抽水烟,咕噜噜的抽水声响在院子里。
客厅开着灯,灯不是很亮,屋里这会儿没有人在。
才进门,白辰闵就大声喊人了。
“姑姑,姑父!”
又乐呵呵道:“姑父身体不好怎么又抽烟了?也不怕姑姑说你。”
鹿建荣放下烟筒,吐了口烟圈,微微眯起双眼看向他们。
“是辰闵阿惠啊,怎么过来了?”顿了顿,憋着嘴笑了下,又道,“别管你姑姑,就抽两口的事,她管不了。”
“家里包了粽子,带过来给你们尝尝味。”白辰闵笑了晃了晃手中的提袋,鹿建荣没动,他也在那和鹿建荣聊天,也没进屋里。
他们这些亲近的亲戚平时都这样,做了吃的,就给送一下尝尝,互相来往联系着感情。
“鹿建荣,你说谁管不了呢?”
白美娟在厨房里忙活着呢,听到外头的话从厨房探出个脑袋,看到白辰闵他们来了,忙舀水冲了冲手,又在围裙上擦干水才出来。
白辰闵吸了吸鼻子,笑眯眯地看向厨房:“姑姑家里是在做米面吗?”
“你是个狗鼻子啊?你姑父抽着水烟味道那么大,你还能闻得到?”白美娟笑眯眯地白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鹿建荣身上,见他又拿起烟筒咕噜咕噜抽,本来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天让他抽一回的,这会儿竟然说她管不着!
能耐了啊他!
白美娟当即眉毛一扬,叉着腰没好气道:“总说咳嗽一直好不了,整天就知道抽抽抽,再这么抽吃再多猪肺都好不了。”
“我就抽完这口,抽完了就不抽了。”白建荣飞快地扫了眼外甥和外甥媳妇,闷声闷气道。
“你哪次不这样说?”白美娟冷笑,恨不得把手指戳到他额头去。
在外人面前怎么不给他点面子?
鹿建荣脸色有些挂不住,语气硬|邦邦道:“我就抽两口,你怎么管那么多?哪有你这样的。”
“要不是怕你早死我要改嫁才懒得管你。”
“你——”
眼见着两人在吵都没人管他们了,陆雨惠尴尬得脚趾扣地,她就觉得自己不该来的,白辰闵和白老头怎么就非要她来呢。
见白辰闵神色如常,显然是这种场面见了很多次已经习惯了。陆雨惠无声地吐了口气,伸出手指戳戳旁边白辰闵的胳膊,小声问他:“姑父肺不好么?”
这会儿也没见他咳。
手下的触感像石头一样,陆雨惠眼神忍不住往那胳膊上多看两眼,心下啧啧称奇:这肌肉真结实,难怪能把她提起来呢。
白辰闵扫了眼梗着脖子和姑姑互瞪的姑父,也压低声音:“他以前总爱抽烟,抽多了晚上总是咳得睡不了,有时白天也咳,姑姑一直用桑叶和柠檬叶给他煮猪肺汤喝也好不了。这两年被姑姑管得紧,已经比以前少抽很多了。”
陆雨惠皱皱眉:“鹿邵不带他去医院看?吃其他的好不了就要去医院看的,别拖到最后后悔莫及。”
“提过,姑父不肯去,说浪费钱。年纪大的不听劝,为人子女的劝不动也管不了,总不能把人给绑到医院去。”
提到这个,白辰闵也无奈,去医院太贵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不敢去医院,怕知道结果不好提心吊胆也怕浪费钱,还不如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活一天算一天。就他阿公也是叔公回来把人拖车里去才去的,不过他家老头子是老毛病,根治不了,只能缓解。
姑父的事确实让人担忧,其实他们这里那些爱抽水烟的人多少都有这样的毛病,就看严重不严重,之前村里还有个老头子是被活活咳死的,咳得气上不来就呛在那了。那事之后大家害怕也就忍了几天,之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人类常常会有自己会是那个例外的自信感。
别人的家事确实管不了,听到白辰闵这么说陆雨惠也没接着姑父的事说了,那是鹿邵和陆雨农他们该操心的事。
陆雨惠心下沉闷,只希望鹿建荣不要出什么问题,不然她那五姐怕是又要过苦日子,家里有人生病的家庭,那就是个无底洞。
“你别抽这个。”陆雨惠想到什么,突然瞪了白辰闵一眼,她可记得白老头就爱抽呢。
“我不抽烟。”顿了顿,白辰闵又看了眼他姑父手上的烟筒,脸色瞧着有些勉强,“家里这些烟筒,来了个人就拿着抽,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嘴对嘴的……”
白辰闵人说到这就没接着往下说了,他平时是糙了些,却接受不了这个,宁愿不吃这口烟。
听着他讲这个,陆雨惠想到那画面顿时心有戚戚,也幸好对方不抽烟,就这水烟谁来都一口的吃法,她是受不了和这个人睡一张床的,她觉得会直接把对方踹床底下去。
外头父母吵架声音大,在厨房里面忙活的鹿邵和陆雨农也出来了,白辰闵把粽子递给他,鹿邵咧嘴笑:“才想着待会儿给你们送米面过去,你倒是先过来了。”
白辰闵看了他一眼:“天线吹坏了,今晚看不了电视。”
鹿邵撇撇嘴:“谁说我过去是想看电视?”
白辰闵沉默地望着他,表兄弟两熟,一个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鹿邵耸耸肩,无奈道:“行吧。”
眼见爸妈又要吵,鹿邵习惯了,也懒得管他们,反正天天都这样,晚上还不是同一个被窝?
他带白辰闵进屋,随意拿了根粽子出来递给一起过来的陆雨农,道:“表哥送来的,咱们趁热吃。”
回头给两人倒了茶,又对白辰闵和陆雨惠道:“反正跟自家没两样,随意就好。”
陆雨农瞪了他一眼:“你自己跟辰闵聊,我带阿惠去厨房看米面。”
“哎,也行。”鹿邵笑呵呵道,“刚好米面也能吃了,可以给表嫂切一碟尝尝味。”
陆雨农道:“要你说?”
说完,陆雨农看回陆雨惠,不由地露出一抹浅笑,拉着她往厨房来,絮絮叨叨道:“今天一直打台风,家里也没事干,就想着磨米面,可石磨在外头风不停也磨不了,还是下午四点多风雨没那么大了才开始磨呢。”
陆雨惠点点头,也难怪她和白辰闵进来的时候陆雨农夫妻俩和白美娟都在厨房忙活了。
他们蒸了一个多小时,也蒸了不少,这会儿石板上的筛子上蒸好的米面一节手指多了,旁边碟子里还有卷成条的,旁边还有小半桶米浆,等蒸完也不少了。
陆雨惠以前吃过外头买的猪肠粉,但那时候买的粉颜色不是这种米色,而是有点透透的,有点像凉皮,阿叔给的酱料还有鱼腥草辣椒面青瓜丝给她拌匀,她吃不习惯。
陆雨农随手把粽子放在空盘上等待会儿再吃,见她看向猪肠粉,抿唇笑了下:“咱家以前都不做这些,阿惠应当也没吃过?我给你切条常常吧。”
“好呀。”
陆雨惠笑着应下了,也没说自己吃没吃过。她和陆雨农虽然见的次数不算多,但姐妹俩同一个村男方又是表兄弟,这层关系到底不一样,再加上这会儿其他人都在外面客厅,姐妹俩相处起来也就没那么见外了,比在干爸干妈家自在多了。
陆雨农却没有给她切卷好的,而是给新蒸好铺到筛子上的米面涂一层炒熟的韭菜沫和木耳碎,再把它卷起来切成一段段的,淋上酱油后递给陆雨惠:“家里做了点料,阿惠拌匀酱油就可以吃了。”
陆雨惠接过看着一卷卷的肠粉,夹了块放进嘴里尝,下一刻就睁大了双眼,双眼发亮地望着陆雨农:“好吃!”
卷起来的肠粉本来里面没什么味,可铺了一层馅料再卷起来,卷起的每一层都有味了,韭菜香味和木耳的脆口感交织在一起,外头又有一层酱油,嚼劲咸香足,和她以前吃的完全不是一样的口感,让人吃了一块又夹一块。
陆雨农见她吃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心里也高兴:“这些米都是新收的,昨日才脱的壳,新米嚼劲好,夹着没那么容易碎。”
确实,夹着都是一卷卷的,没什么碎的米面皮,陆雨惠点点头,也笑:“嚼劲确实不错,有米香。”
“这么吃容易腻,也可以切了做了汤粉,放些青菜就很好吃了,有汤管饱也没那么腻。镇上有家汤粉店,除了米粉,汤饭,也有米面呢,不过店里叫河粉,自家做的都叫米面。”
“那家汤粉我也吃过。”陆雨惠听到陆雨农提起,吃完刚夹的那块,弯了弯眸,“前天我和白辰闵出镇上就吃过了,我点的斋肠,白辰闵他点的青菜汤粉,不过那汤瞧着像高汤,我看着他吃的挺香的。”
陆雨农便道:“那你下次可以尝尝,就知道香不香了。”
“好啊。”
两人说了会儿话,锅里的就蒸好了,陆雨农往铺着棉布的蒸架上倒了勺米浆,摇匀,这才把锅里的拿出来,又把那个准备好的米浆放进锅里,盖上锅盖,而蒸出来的那张米面,被她倒在了筛子的最上面。
等陆雨惠吃完,白辰闵提着一袋山楂过来,而陆雨农也飞快地给他们卷了十张米面给装另一个袋子里,递给她。
陆雨惠愣愣地接过,看看陆雨农又看看白辰闵:“……咱们这算不算又吃又拿?”
白辰闵看了眼两人都不闲着的手,缓缓点点头:“算。”
随后微微一笑:“咱们家也有新米,你要想吃,该日也做。”
“等粽子吃完再说吧。”
除了给几家送的,他们家都还有一百多条呢。就算……就算白辰闵一个人一天干掉十五条,也能吃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