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晌午,大宁都城冬天的气候类似于某些南方地区,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则是沁入骨髓的湿冷。
宫殿内白天不烧地龙,是有些冷的,所以文阿瑶忍着,让太医把了脉后便走了出来。院外有太阳,暖暖的晒着,不冷不热正好。
文阿瑶站在院子里那棵被雷劈掉一半的大柳树旁,神游天外。
她还记得小说里,建安帝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女子,可她左思右想,昨晚他带的,好像是二十个大汉,并未见女子身影。
没有怀孕的女子,岂不是意味着重要角色的缺失?文阿瑶私心里当然希望他后宫的女人能少一些,这样她也轻松一些。
只是不知道这样算不算he结局了。她有心想找系统问问,可系统已经装死半天了,打从早上它承诺给她加黄金万两后就没再出过声,连那块常亮的蓝色.界面也黯淡了下去。
估计是出bug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维护的好?
文阿瑶长叹一口气,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眼中是淡淡的忧愁。
“娘娘,药煎好了。”
景之从殿中走出来,喊她进去喝药。药是之前来的太医给开的,说她体内还有迷药残留,又惊惧过度,特意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药。
药还有些烫,文阿瑶自个儿端在手中,慢慢等它凉下来。
这时,内侍小东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被门槛一绊,连扑带滑的滚到了她面前。
文阿瑶嘴角抽搐,“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小东子惊魂未定的抹了抹额头汗水,气虚道:“回娘娘,皇上,朝着重华宫来了。”
“是吗?”文阿瑶这会反倒很平静,她知道建安帝迟早会来见她,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倒是出乎她意料。
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她站了起来,随意理了理身上的宫装,抬头挺胸往外走去。
赫连珏一进重华宫的大门,首先就被一半焦黑的大柳树吸引了目光,这与巍峨华丽的重华宫实在很不相配。
比起好端端一棵树怎么会变成这样,皇后为何不让人处理掉这碍眼的柳树更让他心生疑惑。
他带着复杂的心情走了进去,远远的,便看到自己的皇后盛装打扮,在侍女的搀扶下袅娜着向自己走来。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皇后脸上那极其罕见的笑容他还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可真是奇了。
赫连珏索性放慢脚步,等她出来。
他仔细打量了下皇后,她虽笑着,可那笑却并不达眼底,隐藏在笑意之下的,是厌恶之感。
赫连珏心里苦笑,被自己的皇后这么明晃晃痛恨并厌恶的皇帝,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偏他半点法子也无。
然而这却是赫连珏想多了,文阿瑶的确是皮笑肉不笑,但她一点不厌恶赫连珏,她只是心底紧张,不知道接下来即将面对什么而已。
赫连珏负手立着,目光随意往旁边一瞥,也就片刻的功夫,耳边就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杂七杂八的关切声。
“娘娘,小心。”
“娘娘您没事吧?”
“有没有摔疼啊娘娘?”
文阿瑶疼的五官都扭曲了,脱口而出:“哎吆卧槽。”
说完又意识到面前还站着建安帝,又忙闭上了嘴。
她费力的昂首,就看见那仅剩的半棵柳树在突然而至的风中摇的飞起。
文阿瑶:连一棵树都在嘲笑她!也不知建安帝心里作何感受!
赫连珏本在想以前,听到声响忙转眼看去,所见让他一时僵住了。
他的皇后四肢着地,很不雅观的趴在重华宫正殿门槛处。她身边围了一堆侍女,众侍女七嘴八舌的出声,又七手八脚的将摔的两眼转圈圈的文阿瑶扶了起来。
赫连珏:“......”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毛躁了?
重新站稳的文阿瑶迅速冷静下来,她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又挤出得体的笑容,缓步行至赫连珏面前,微微福身道:“给皇上请安!”
这样半蹲的姿势其实挺累,文阿瑶也就只有在见太后时才蹲过,太后往往很快就让她平身,可眼前一身黑袍的男人却半天没让她起来的意思。
文阿瑶:心有点拔凉拔凉的,她刚才摔倒这男人就半点反应都没有,好歹他们还是夫妻,他哪怕是做做样子关心一下她也没有。
现在还故意不让她起来,看来原主与建安帝之间的问题很严重啊。
啊,头要秃了!
文阿瑶这边愁的快秃头,孰不知赫连珏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加上太过震惊。
他跟皇后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相容,皇后从来没有对他行过礼。这段姻缘的开始,便是两厢不愿,可当时那种情况,他们的结合是大势所趋,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一直容忍着皇后的所作所为……
文阿瑶蹲的大腿疼,悄悄的动了下,赫连珏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皇后免礼吧。”
文阿瑶长舒一口气,慢慢站起了身。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大猪蹄子对她的态度好像缓和了些,起码不再冷着脸了。虽然不知为何,但总算是个好的进展。
赫连珏已经率先往殿内而去了,文阿瑶稳了稳心神跟上。
待到了殿中,赫连珏便寻了个位子坐下,也不说话。他顺手端起桌上景之刚泡好的热茶,只抿了一口,然后目光就定在那茶杯上,半晌不动。搞得文阿瑶也看了过去。
那茶杯是一套青花瓷的,很是素雅别致。但即便如此,也不值得他这么盯着看近十分钟吧?
文阿瑶歪着头,视线被他握着茶杯的手吸引了。
赫连珏手指修长,骨节突出,稍有些黝黑的手背上青筋隆起,那手掌似有她两个手掌大,要是被这样的手牵着,一定很温暖。
害,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文阿瑶挠挠腮帮子,实在很想问一句:皇帝陛下您在看什么?
她的目光又移到了赫连珏脸上。昨夜天色暗,只感觉到他皮肤粗糙,如今近一看,他的确皮肤很粗糙。
她稍一想就明白了,听说北凉地处偏远的北方,那里定然是又干又冷,倒也不奇怪。
文阿瑶觉得总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她沉吟着该说点什么,结果还没措辞好,皇帝陛下倒是先开口了:“皇后在看什么?”
文阿瑶:……
她能说我在看你吗?不能。
“没什么。”
赫连珏淡淡的嗯了声,道:“都退下吧,朕与皇后有话要说。”
他话音刚落,景之便和陈清等人麻溜的退了出去,顺便还把殿门给关了。
殿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文阿瑶顿时就有些慌张了。
面前这男人于她来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又是尊贵的皇帝,她真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来。文阿瑶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赫连珏终于放下了茶杯,漆黑的双眸盯着她:“昨晚是怎么回事?”
“......昨晚是个意外。”
“为何装作不认识朕?”赫连珏知道昨晚是个意外,毕竟她再胡闹,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他在意,或者说觉得可疑的是她装不认识他。
文阿瑶斟酌了下,直接开门见山道:“皇上,其实妾这里生了病。”
她抿了抿唇瓣,满脸痛苦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所以,我不是装不认识你,我是真的不认识你。
“昨晚冒犯皇上,还请皇上恕罪。”说着便弯了弯膝盖准备下跪,幸好这次赫连珏制止了她。
“失忆了?”赫连珏敲杯盖的手指微顿,讶异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挺新奇的。
“可让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太医们也查不出什么原因。”这些她早就想到了,之前就借口近来记性不大好,让太医院仔细瞧了瞧,他们自然是瞧不出什么名堂的。
文阿瑶也不管他信不信,就算他不信又能如何呢?她人还是这个人,只不过换了芯子而已,赫连珏就算再聪明,也想不到会是这么回事。
她猜得很对,赫连珏的确不信,他毫无怀疑的就认为这是皇后的借口,她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赫连珏又陷入沉默了,片刻后他又道:“文丞相,你也不记得了吗?”
文阿瑶再度点点头:“也不记得了。”
就冲这句话,赫连珏就能断定她在说谎,既然不记得了又为何特地回文府?萧原已经告诉他,是她自己向太后请旨要回去的。
眼下赫连珏也不揭穿她,而是假装信了,有的是机会拆穿她,不急于这一时,眼下他有其他事要问。
“听说,你很喜欢惠妃她们?”
听他转移话题,文阿瑶松了一口气,心道他应该是信了。她心里一放松,就没有再去观察赫连珏的神色,想着但凡帝王,肯定都是希望自己后宫和睦,于是她笑着道:“是,几位妹妹很聪明懂事,妾又是皇后,理应体恤照顾各位姐妹。”
看吧大猪蹄子,看我这个皇后多贤惠大度,所以你为什么要造谣我心狠手辣又善妒?
她料想建安帝听了她这番话,就算不夸她两句,起码也要对自己笑一笑,可是,什么都没有。
赫连珏听完之后脸色更难看了,简直是黑如锅底。他重重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随即便咬着牙道:“是吗?皇后真是贤德!”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口不由心,文阿瑶一脸懵逼,心道我说什么了我?
在赫连珏冰冷的注视下,文阿瑶打了个寒战,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皇上夸奖!”
赫连珏:“哼!”
大猪蹄子又冷哼了,不愧是大猪蹄子!
他又接着道:“皇后觉得惠妃她们,长相如何?”
文阿瑶越发一脸懵逼了,他这纯粹是明知故问,且不说四美姣姣容颜,各有姿色,就算她们平平无奇,她的答案也只能是夸赞啊!
她清了清嗓子,真心实意道:“妹妹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皇上有福了!”
赫连珏:“......”朕看有福的是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