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宋仁宗的幼子 第2章 002 皇女夭折

庆历二年八月壬申日，赵曦正在试图学会独立行走，两只小短手挥开宫人们想要扶住他的手，倔强地挪着自己的脚，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朱娘子全神贯注地在一旁看着赵曦走路，双手随着赵曦的摇晃幅度抬起来又放下，生怕他跌倒受伤了。

一位宫人急匆匆地跑来在朱娘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惊得朱娘子脸色变得不好，低声问：“消息可是真的？”

宫人狠狠地点点头。

朱娘子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继续跟在赵曦后面，似乎全身心都在赵曦身上，双眼却有点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姐、姐！姐姐！”赵曦转头发现他亲娘突然发起了呆，口齿不伶俐地叫了几声。

朱娘子回神，见赵曦满脸认真地看着她，不禁露出一抹笑容，蹲下来询问：“三哥，玩得可高兴？”

赵曦抱住朱娘子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还拿小短手摸摸她略带悲伤的眼睛，嘟囔道：“难过，不笑，丑！”

朱娘子忍不住把脸贴到赵曦的小脸，眼中闪烁着泪花，双手紧紧地抱着孩子。

刚刚宫人传话，说原武郡君杨娘子六日前生下的皇六女，夭折了。

今年不知怎么官家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没了，三月戊申那天，深受官家喜爱的张修媛所生的安寿公主薨了，刚满三岁，被官家追封为唐国公主。

五月戊午，俞婕妤所出的崇庆公主薨，才五岁，被官家追封为楚国公主。

官家多年以来仅得三子六女，子女缘浅薄，皇长子当年出生便夭折，宛如起了一个坏头，后续的孩子多半在一两岁夭折，令宫内无人不痛惜与悲伤。

如今官家尚在人世的孩子只有苗昭容所出的福康公主、张修媛所出的皇四女、冯氏所出的皇五女以及她的三哥，最大的福康公主也才五岁，怎能不让宫内担忧这些孩子是否能立住？

朱娘子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她的三哥呀，过几天就满一周岁，又活过一年了。

宫人们都悄然散开，留下朱娘子和赵曦。

赵曦觉察到有水滴滑落在他脸上，亲娘又把他抱得太紧，差点喘不过气，小短手使劲地拍拍亲娘的肩膀，嘴里喊着：“三哥、快、没气了！”

朱娘子最听不得任何对赵曦不好的词，连忙松开快要把儿子搂得喘不过气的手，有点在意三哥刚刚的话，柳眉瞬间竖起，轻轻掐着赵曦的小胖脸，吓唬道：“不许这样说，快点说三哥日后长命百岁。”

赵曦知道好赖，虽然他不迷信，但按照老爹的孩子夭折程度来讲，他还是避谶一下吧。

赵曦跟着亲娘说完后，保险起见还在心里双手合十对老天爷忏悔了一下，虔诚地祈祷：小孩子不懂事，希望老天爷把他说的话当个屁放了。

话说来到宋朝差不多一年，他只知道老爹是皇帝，亲娘姓朱，是位才人，他对宋史完全不了解，偶尔听到景祐、庆历这些年号，他还是不知道这个时间段是谁在位。

赵曦知道自己的名字读音，但不清楚自己的名是哪个，宋朝的语言比较接近闽南语、吴语还有粤语杂糅一起的混合体系，反正他是听不懂，每天只能跟朱娘子和宫人内侍玩你画我猜。

皇子皇女分开序齿，亲娘叫他三哥，头上本来有两个异母兄长，都在他出生前夭折了，每说到这个话题亲娘就忍不住地开始难过，生怕他步这两个兄长的后尘。

说到这，赵曦对亲娘亲爹都叫他三哥就忍不住挠头，这宋朝的称呼太奇怪了，居然叫孩子为哥？

还有嫔妃所出的孩子，如果生母不是皇后，需要叫生母为姐姐！

赵曦刚开始学喊人的时候，学得差点整个人都裂开，看着亲娘笑呵呵地让自己称她为姐姐，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朱娘子抱起又开始发呆的儿子，淡定地带他回到屋内，三哥老爱出神，实在是安静过头。

刚开始赵曦陷入沉思，老爱发呆，朱娘子担心他脑子不好，像是被魇住了，喊了好几次太医过来，结果都没啥问题，还被太医教育，说三哥需要多动弹，容易积食。

赵曦干饭太积极了，硬生生把自己喂出奶膘，脸上肉嘟嘟的，一双葡萄眼圆溜溜的，可讨人喜欢，官家和曹皇后喜爱得三天两头往仪凤阁送东西。

紫宸殿外，官家沉默地望着夕阳，艳丽的彩霞映红了半边天，日轮西坠，金乌潜形，可大宋最高统治者却无心欣赏这美景。

“走，去仪凤阁吧。”

“臣遵旨。”

张茂则吩咐手下的人准备摆驾仪凤阁，随后恭敬地跟在官家身后，等候差遣。

官家来到仪凤阁时，赵曦在吃蛋羹，这是他强烈要求给自己加的蛋白质。

一般婴幼儿出生4个月就可以开始吃泥糊状的辅食，赵曦三番两次就示意朱娘子给他吃一些米糊和蔬菜泥。

等他再大一点就要求吃切碎的肉和蔬菜，锻炼自己的咀嚼能力，也不让人喂他，自己用勺来锻炼抓握能力。

赵曦为了活着，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制定健康的饮食计划，争取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幸好以前去健身房办卡健身，还有专门的营养师帮忙制定计划，他好奇研究过六大营养素呢。

老爹的精子质量可能有点差，孩子一茬一茬地夭折，据说最大的皇女才五岁！

嘶！恐怖如斯！老爹的孩子都快团灭了！

赵曦不语，赵曦叹气，赵曦流泪猫猫头。

赵曦委屈：他只能靠后天哐哐吃来补充营养抵抗这一波魔法攻击了！！！

官家早闻三哥爱吃，不出所料，三哥刚到晚食时辰就开始用膳，这小孩不像别的孩子一般吃得满脸都是饭菜，每一勺都准确放进嘴里，半粒米饭都没浪费，事后还懂得拿帕子擦嘴。

官家头回见赵曦这么精致擦嘴时，小小的人儿认认真真地擦嘴，惹得他稀奇地盯了好久，实在是忍俊不禁。

“参见官家。”官家突然造访，朱娘子有点慌乱，她刚开始用膳，并没有准备好官家要吃的饭菜。

官家让朱娘子免礼，走去赵曦面前，竟不在乎礼仪一般，径直撩开衣袍坐下来。

“爹爹？”赵曦咽下最后一口蛋羹，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脸色似乎有点哀伤的男人。

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他爹娘看起来都很难过。

赵曦当时回过神后问朱娘子，朱娘子只是温柔地转移话题，并不想告诉他。

官家见赵曦吃完蛋羹，嘴边还有一些痕迹，拿出手帕一点点地帮他擦干净。

替孩子擦干净嘴巴和手之后，官家将手帕递给朱娘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侯着。

朱娘子欲言又止，忧心地看了赵曦一眼，朝官家行了个礼就退出去。

随后官家把赵曦抱在怀里，询问一下赵曦最近做了什么，随后温声地说：“三哥快满一周岁，想要什么生辰礼？”

赵曦靠在官家的胸膛，闻言，仰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疑惑地道：“生辰、要到了吗？”

官家颔首。

赵曦瞬间精神了，老爹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他可是要好好想想要什么生辰礼。

官家看见怀中的孩子开始思考，样子有点像发呆，难怪朱氏会以为这孩子魇住了，还真有点像。

官家捏捏赵曦的小胳膊，肉肉的胳膊宛如藕节一般，捏起来都是一块块的，心里非常满意朱氏把赵曦养得白白胖胖。

赵曦思来想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缺啥，金银珠宝他不缺，他盘点过自己的小金库，除了皇子该有的份例，“洗三礼”和“满月礼”被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

另外，作为目前唯一一位皇子，他还是挺受重视的，亲爹和嫡母经常赐一些物品给他，压根不愁吃穿。

赵曦看了看老爹的神情，眼里透出的疲惫和难过，想想当皇帝也不容易，尤其是听说宋朝隔壁还有一个称兄道弟的辽国，精神压力蛮大的，他还是给老爹省点钱吧！

目前他还不知哪个“赵曦”才是他的名字，老爹赐名给他，一定最清楚哪个字是他的名字，而且宋朝皇帝的墨宝流传到后世也是一件国宝，日后还能当传家宝传给后代。

官家静静地看着孩子思考片刻，随后双眼恢复神采，兴致勃勃地扯着他的袖子，未满一周岁的孩子声音稚嫩地道：“那、我要一张爹爹亲手、写着我名字的、字！”

赵曦说话还不太流利，有时候说得太快还会结巴，弄得他只能放慢速度来说话，但还是会有点说话停顿。

赵曦期盼地看着突然呆愣住的老爹，他好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赵曦”，宋朝官话与现代普通话不一样，穿越后他还是姓赵，那他是不是有可能还是叫赵曦呢？

官家完全未料到未满一岁的幼子想要的生辰礼居然是他亲手写幼子名字的字，他有些失态地跟幼子对视，却看见幼子眼里的认真和真诚。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懂得心意的贵重，最重要的周岁仅仅想得到只有父亲手写的名字。

如此至纯至孝的孩子，他若如最兴来一般……

官家突然不敢往下想，一旦开始设想，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抽痛，痛到无法呼吸。

三哥这么小就聪慧灵敏……宛如朕的二哥……

想到这里，官家似乎有点哽咽，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朕记得最兴来同三哥一样机敏可爱，还记得昔日最兴来最喜爱被他抱在膝头玩闹，当初二哥出生当日朕似乎听见神人说了“最兴来”三字，二哥便以此为小名，以佑康健。

可万万没料到……朕的最兴来还是离开了朕。

官家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眶里积满了泪水，只需稍微眨一下眼睛便会落下。

还有朕的安寿、崇庆和……刚出生六日的皇女。

回忆到今日的噩耗，这一刻官家憋了太久的情绪顿时有了宣泄的口子，晶莹的泪水缓缓滑落眼角，滴到赵曦的小脑袋上。

赵曦慌乱地给老爹抹眼泪，越抹越多，最后干脆拿自己的小袖子给他擦眼泪。

他好像把老爹搞哭了！完蛋了！他只是想要一幅字而已，也没提多过分的要求，没想到老爹突然两眼泪汪汪了。

“不哭、不哭，三哥把攒下来的糖、都给你吃，爹爹不哭！”

官家抱着赵曦，眼中含泪地道：“爹爹是为夭折的孩子哭泣，他们与爹爹缘分太浅，都回天上去了。”

一想到今日听到出生六日的皇女夭折了，他就哀恸至极，膝下的子女一个个都留不住，不明白上天为何对他如此残酷，赐予他孩儿又硬生生给夺走！

赵曦顿时明白今天怕是有孩子夭折了，宫内都非常痛惜，尤其是作为父亲的爹爹，他本身子嗣不丰，如今子女不断夭折，怪不得他脸色这么哀伤。

赵曦心里叹了口气，乖乖地坐在老爹怀里，无声地陪伴他，这种丧子之痛旁人是安慰不了的。

官家似乎非常想倾诉，抱着未满一周岁的幼子，哽咽地说起赵曦的兄长是多么聪明伶俐，还有姊姊们是多么玉雪可爱。

直至官家抱着熬不住睡意的赵曦，呆坐着，而张茂则久久不闻屋内的声响，又没听到官家喊他，心有不安地上前敲门询问才被吩咐将沉睡的皇子抱走。

这一晚，屋内灯火通明，官家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