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巨大的悲怆下,楚辞暮主动脱离的那些记忆,他望着柳青蝉,不自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针脚,原来竟是如此。
“然后我以前发现自己有另一个‘我’,可以与我分开来。另一个我在浮屠谷那时就分出去了,后来他成了鬼王,我还是我,我们共用一个意识和身体,却可以分开行事。”
“受伤的时候,是我在,他没事。”
楚辞暮点了点头,他对别人的爱恨情仇不大感兴趣,“所以圆台上锁着的人是南宫念,他作为中心阵眼,为锁灵台提供灵力,辅助你镇压阿云的心窍,对吗?”
纷杂的故事里楚辞暮精简地提炼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却看到柳青蝉摇了摇头。
“锁着的人是南宫族长不假,但镇压的不是路惊云,而是我的心窍。”
柳青蝉看出了楚辞暮的疑惑,干脆地将话完全摊开来,“我分出去的一半成为鬼王后,心窍便也不再属于人,被那镇压一切邪祟的法阵镇在了地下,所以我无法靠近浮屠谷。
“路惊云的心窍也不知所踪。”他补充说到。
“如今需要你向里面不断补充灵力,是否因为这个封印快要撑不住了?”
柳青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按照南宫乙的说法,这个阵法真正封印的是路惊云,只要他的心窍不曾被找到,这个阵法纵使再破,也不可能任由我们破解开。”
“但我一定会将他救回来,不管什么。”楚辞暮压下眼底的狠辣,没有出鞘的念云抖着剑身。
“那天下人呢,就不重要了吗?”
“天下人伤他之时,又何尝想过未来?”楚辞暮嗤笑一声,早在他曾经被天下人唾弃,尝尽世间疾苦时就已经不再信这世间,“我会重新封印伪神,至于让阿云再次入封印,想都别想。”
天下众人关他何事,他只要一个路惊云。
柳青蝉摇了摇头,他对楚辞暮这样的说法无可指摘,毕竟这许多年来黄泉鬼域无人主宰,现在的鬼王能够出世和他自己也有莫大的关系。
楚辞暮看了一眼锁灵台上的人,没有犹豫,转身便走,柳青蝉又是一道悠长的叹息:“哎……”
“那宗主呢?”
本已走出很远距离的楚辞暮传音向柳青蝉问到,语气生硬到柳青蝉怀疑他是否突然间被人夺舍。
“天下宗门何其多,如今问的是哪个宗主?”
看着楚辞暮一副别扭的模样,柳青蝉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本就不是南宫氏那一帮子假正经的人,能和南宫浔玩到一处自然不会是什么性格太严肃之人。
唯一不好的是南宫浔总是笑意盈盈,哪怕是捉弄人也让人分不出心思,而柳青蝉一开口笑意便难以掩藏,楚辞暮活像是脑袋后长了眼睛,不再言语,只是闷声一味地往前走。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柳青蝉见人真的要走,快步飘着跟了上去,“那一日萧夜雪被迫锁在高位上,亲眼目睹好友被带走,心急之下功力大涨破开束缚,却有了走火入魔之象,待他赶到时,南宫乙已死,南宫念带着我的尸首已入黄泉鬼域,到头来他一个人都没护得住,一个人都没能留下。”
“自那之后,萧夜雪日日修炼,三年内清理了衍天宗所有有异心的人,稳坐高堂,世人忌惮。”
寥寥数语,概括了众人分别后萧夜雪的状况,那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世人皆知衍天宗出了个说一不二的宗主,却无人怜惜那十几岁的少年郎。
楚辞暮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回头,径直去到了轮回台。
现实中,路惊云与伪神一同被封印,若路惊云复生,伪神定会卷土重来,楚辞暮看着轮回台上不时出现又消失的轮廓,奢望其中能有路惊云的影子。
可惜这只会是空想。
回到寝殿,楚辞暮找人要来了纸笔,伏在案桌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一副潦草的十七城地图要塞便呈现在了眼前。
自那日两人从浮屠谷离开后,谷内锁灵台的异样便愈发频繁,有时柳青蝉会来寝殿与楚辞暮一同用膳,有时太忙来不及用膳,匆忙啃些干粮便草草了事。
寝殿里楚辞暮明面上调养着身体,暗地里伙同鬼王协商如何撬开那锁灵阵。
至于为何鬼王会松了口风,全是因为楚辞暮那一番巧妙的说辞。
三日前,鬼王殿。
“你说什么?!这怎么行!”柳青蝉一向沉稳,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时候,他声音骤然增大,语气中带了十分的坚决,“不行,绝对不行!”
“有何不可?”楚辞暮一手支着头,一手慢悠悠地晃着茶杯,里面的水波泛出一圈一圈水波,“南宫念少年天才,却因为他一念之私,根骨尽费,甚至全无,如今被囚在浮屠谷不见天日,你难道不惋惜吗?”
“浮屠谷内镇着的是伪神的心窍,我虽……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天下陷入危难。”柳青蝉声音难掩失落,但语气依旧坚决,他不只是那个寄人篱下受南宫念庇佑的小公子,更是如今的黄泉鬼域之主。
锁灵台封印破除,伪神最重要的心窍被释放出来,难保整个黄泉鬼域不会动荡,他不能以万千生灵的生生世世为代价去赌。
楚辞暮浅酌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青蝉,“倘若我说,我寻得一方法可以免去你的顾虑呢?”
不等柳青蝉接话,楚辞暮率先拿出了一小沓纸,正是之前写好的十七城位置与要塞分布图。
柳青蝉结果纸张,一张张翻看过去,城中各处可能封印灵穴的地方已经被红墨圈了出来,一旁的批注也写好了注意的要领。
“现在呢?你还要坚持你那笨拙而愚蠢的想法吗?”
柳青蝉手抓着纸的地方紧紧攥起,将纸揉成皱巴巴的模样,良久,他哑着嗓子开口:“你真的,不会让黄泉鬼域,出事吗?”
又变成小结巴了。
楚辞暮听着他说话的节奏,便知道他这是动摇了。
自柳青蝉在他面前以鬼王的身份出现时,说话声音除了有些嘶哑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如今重新以真实的声音开口,便是态度有了软化。
楚辞暮一人自是可以破黄泉、屠十七城,只是没有了柳青蝉这个助力,情形会是伤敌一千自损也要一千。
想要此处,楚辞暮乘胜追击,“当然,我只想要阿云回来,并不想造太多的杀孽,毕竟……阿云不喜欢。”
每每提及路惊云时,楚辞暮的声音总是缱绻眷恋,柳青蝉看着他的模样,活像是一个变态。
就这样,两人短暂达成了结盟。
“锁灵台不要补充的灵气越来越多了,你……”柳青蝉一脸倦态回到鬼王殿,看到的却是楚辞暮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凝着一根红线。
“我?”楚辞暮抬了眼皮,轻飘飘地瞥了过去,“我怎么了?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柳青蝉:“……”
“我当时,就不应该要,答应你!”柳青蝉想到今天去往浮屠谷时,短缺的灵力没有及时得到补充,不匀称时险些将人卷进去绞杀。
“再等等,就快要可以了。”楚辞暮盯着浮屠谷的方向,喃喃地开口。
七日后,锁灵台灵力暴乱,山谷口的守卫拼尽全力不敌,被卷入了灵力乱流,关键时刻楚辞暮与柳青蝉驾到,一人一个将他们带了出来。
锁灵阵彻底破开,那圆台上复杂的法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鲜红的血。
“你干什么?!”柳青蝉看着满地的鲜血,抓起楚辞暮遍布伤痕的胳膊,气到发抖,“这就是你的方法吗?”
楚辞暮挑了挑眉,满不在意地点点头,“所谓阵中心,不过只是需要一个灵力强大的物件镇守,南宫念可以充当,我自然也可以。”
圆台上的鲜血逐渐凝聚在高空中,替换下了意识全无的南宫念,精血聚成一粒不大不小的琥珀似的珠子,悬在了锁灵阵的中心。
浮屠谷内的灵力逐渐平稳下来,锁在南宫念琵琶骨上的玄铁链也随之抽回,转而锁在了琥珀珠上。
柳青蝉飞身上前,接住了圆台上掉落下来的南宫念,这个昔日温文尔雅又带些幽默风趣的南宫族长,如今如一潭死水般倒在怀里。
浮屠谷内,感受到暴动的灵力渐渐平息,失去禁锢的路惊云第一次尝试走出“庇护所”,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看到一位修士倒在了另一位修士怀中,而他们身侧还站着第三位修士。
或许是因为灵力暴动导致这里的人受伤吧,路惊云想着。
慢慢走近一看,却发现那修士分明是自己前些天在圆台上照顾的那位,而他们身边的……
路惊云细细一瞧,看不清那人的脸,却看到了他抬起的手上,那颗熟悉的痣。
“暮暮!”
路惊云大步跑过去,朝着楚辞暮便扑了过去,只是他如今没有实体,甚至魂魄都可能不全,楚辞暮无法看到他。
一阵风扑面而来,楚辞暮额角的发丝轻轻飘了飘,最后亲昵地落在了耳边,楚辞暮抬手抓去,却无法抓到任何东西。
骤然间,楚辞暮看向了南宫念的发髻,整体看上去虽别无二致,但发梢的编法另有不同。
阿云,是你吗?
是你在帮生死不明的同伴束发吗?
楚辞暮指尖有些颤抖,在空气中描摹着路惊云的轮廓。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路惊云笑着抬手,将手虚握在了楚辞暮的指尖上,整个人拢了上去。
暮暮,别怕,
——我回来了。
重逢啦,虽然不是真正的见面!
原文案中写到的是三十六城,但真正写到这部分故事的时候,感觉下城过多剧情会冗杂一些,就将文案修改成十七城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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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