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白感觉自己对《碧波凝元功》和灵力运用的理解更深了一层。她将桑宁讲解的理论与自己那些“离经叛道”的类比相结合,修炼起来愈发得心应手。气海中的水灵力愈发精纯凝练,运转间圆融顺畅,仿佛真正化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如臂指使。
修为稳步提升带来的踏实感,稍稍冲淡了青雾林遇袭和“墨先生”带来的阴霾。那日舒君璧冰冷的守护和那瓶地阶丹药,如同一个被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秘密,偶尔在夜深人静时浮上心头,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与困惑。但她并未放任自己沉溺其中,行事反而愈发谨慎低调,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院中苦修。
这日午后,她刚运行完一个大周天,院门外就传来了凌珑活力十足、略带兴奋的声音。
“小白师妹!开门开门!有好消息!”
白小白莞尔一笑,收敛周身弥漫的淡淡水汽,起身打开院门。只见凌珑一脸灿烂地站在门外,手里还捧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食盒,隐隐有清甜香气透出。
“凌师姐,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开心?”白小白侧身让她进来,目光好奇地落在食盒上。
“嘿嘿,先尝尝这个!”凌珑献宝似的打开食盒,里面是几块做成花瓣形状、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灵光与蜜香的糕点,“我刚从山下‘百味斋’买回来的‘灵犀糕’,用的可是上好的灵蜜和初春的百花露,听说对稳固心神、滋润经脉可有好处了!你快尝尝!”
白小白拈起一块放入口中,糕点入口即化,清甜不腻,一股温和的灵气随之散开,确实令人心神一畅,连方才修炼带来的些微疲惫都一扫而空。“真好吃!谢谢师姐!”她由衷赞道,又拿起一块递给凌珑。
“客气什么!”凌珑自己也拿起一块,吃得眉眼弯弯,满足地眯起眼,“哦对了,好消息就是!咱们执剑峰这次小比的奖赏发下来了!师尊心情不错,额外多批了不少灵石和丹药呢!晚点我们去庶务堂领!这下又能换好些修炼资源了!”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白小白眼睛也亮了亮,修炼资源谁也不嫌多,尤其是她这种“三灵根”,更需要资源堆砌。
两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边吃着香甜的糕点,一边闲聊起来。凌珑性子活泼,思维跳脱,很快就从奖赏说到了最近宗门内外的各种趣闻轶事。
“诶,师妹你听说了吗?”凌珑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神秘兮兮,“前几天驭兽峰那个赵炎,就是小比输给你那个,还有他那几个跟班,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据说修炼时齐齐走火入魔,经脉受损不轻,没三五个月怕是下不了床了!真是活该!让他们平时仗着驭兽峰的名头横行霸道的!”
白小白闻言,拿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顿。
走火入魔?这么巧?就在青雾林袭击她之后没多久?
她立刻想到了那天师尊冰冷的身影和那道惩戒性的、蕴含着极致寒意的剑意。难道…
她压下心头的悸动与一丝莫名的快意,故作不知地问道:“还有这种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一起走火入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
“谁知道呢!”凌珑耸耸肩,撇撇嘴,“说不定是坏事做多了,心术不正,自然容易岔了气!反正戒律堂去查了,也没查出什么异常,只能认定是练功出了岔子。”她显然对那几人毫无同情心,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又兴致勃勃地说起别的八卦。
“还有还有,你最近要是下山可得小心点啊,听说青岚城坊市那边有点不太平。”
白小白心中猛地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坊市?怎么了?”她端起茶杯,借喝茶掩饰瞬间的紧张。
“我也是刚听其他师姐说的,”凌珑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么听去似的,“四海商会那边,前几天有人挂了个特别诡异的委托,高价求购一种叫‘腐骨灵花’的邪门毒花!”
咔嚓。
白小白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晃,杯沿与托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强行稳住呼吸。
凌珑没注意到她的细微异样,继续说着,脸上带着明显的嫌恶:“听说那玩意儿阴毒得很!只长在极阴死地,要用尸骸滋养,专门侵蚀神魂心脉!早就被各大宗门明令禁止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魔道邪修,敢在天衍宗脚下求购这个!真是晦气!”
白小白的心跳如擂鼓,指尖微微发凉。腐骨灵花!墨先生!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那件事是真的!而且已经在宗门弟子中小范围传开了!
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恰到好处地蹙起眉头,露出一丝惊讶和厌恶:“腐骨灵花?听着就让人不舒服。谁这么大胆子?四海商会也敢接这种委托?”
“谁说不是呢!”凌珑一脸嫌弃,“估计是给的价钱太高了吧?那些商会的人,眼里只有灵石!不过听说他们也只是挂个名头,并不会透露委托人的具体信息,撇得倒干净。现在戒律堂应该也注意到这件事了,正在查呢。”
戒律堂注意到了?白小白心中更沉。他们会查到什么?会查到“墨先生”可能和师尊有关吗?不…师尊做事,定然滴水不漏,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但那莫名的担忧却挥之不去。
“不过…”凌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歪着头,脸上露出些许回忆和困惑的神色,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衣带,“说到这种阴邪的毒物…我好像以前…听谁提起过一嘴…”
白小白猛地抬起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谁,和邪毒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和紧张。
凌珑被她过于激烈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才努力回忆着,语气不太确定:“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很多年前,我还没拜入宗门的时候,偶然听一些入门早的师兄师姐闲聊提起的…说舒师尊年轻时在外游历,不是曾深入北域魔族腹地吗?好像在那期间,为了取得信任或者执行什么极其危险的任务,中过一种非常厉害的奇毒或者诅咒…”
白小白的呼吸屏住了,紧紧盯着凌珑。
“叫什么…‘寒髓噬心咒’?还是‘九幽蚀魂引’?反正是那种名字听起来就极其阴损、几乎无解、专门针对根基和神魂的可怕东西…”凌珑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光是复述那些名字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寒髓噬心?九幽蚀魂?光是听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仿佛能想象出那是一种怎样蚀骨灼心的痛苦。
“后来呢?”白小白的声音有些干涩,追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后来…”凌珑努力在记忆碎片中搜寻,“据说师尊凭借绝世天赋和大毅力,又得了某种大机缘,才勉强将那恐怖的毒性压制或者化解了,但也因此…落下了难以根治的病根?所以师尊的气息总是那么冷,或许就跟这个有关?我也只是听说啦,”她说着,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觉得这些陈年旧事年代久远,或许只是以讹传讹的宗门传闻,“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师尊如今修为通天,想必早已无碍了吧…”
然而,这些话听在白小白耳中,却如同道道惊雷接连炸响!
旧伤!病根!难以根治!需要极阴邪之物化解?
一个可怕的、似乎能完美解释一切的猜想瞬间在她脑海中疯狂成型——
难道…难道师尊求购腐骨灵花,并非像原书后期那样是为了炼制控制人的蚀魂蛊,而是…为了治疗她自己当年留下的、无法根除的旧伤顽疾?!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再也无法挥去。
是了!这样就说得通了!舒君璧那样的人,即便身负血海深仇,心思深沉难测,似乎也不该那般轻易就走向极端阴毒的毁灭之路…如果,她是被无法摆脱的旧伤日夜折磨,不得已才寻求邪物缓解呢?但是原文中,罢了,如今自己看到的舒君璧早已不是书中的那般阴狠之人,且未来还未发生,一切都可以改变。
“师妹?小白师妹?”凌珑见她脸色发白,眼神怔忪,仿佛失了魂一般,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都怪我瞎说这些陈年旧事…”
白小白猛地回过神,她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有。只是没想到…师尊那样强大的人,竟然也…经历过这些…”
“唉,谁说不是呢。”凌珑也叹了口气,托着腮帮子,脸上少了平日的跳脱,多了些感慨,“师尊她老人家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咱们更要努力修炼,争取早日能替师尊分忧,不能总给师尊添麻烦才行!”
“嗯…师姐说得对…”白小白低低应了一声,心情却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凌珑又坐了一会儿,分享完八卦和糕点,见白小白情绪似乎不高,便体贴地没有再打扰,蹦蹦跳跳地去找其他相熟的姐妹分享好消息了。
小院重归寂静。
白小白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良久未动。食盒里剩下的灵犀糕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她却再也无心品尝。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凌珑的话——“腐骨灵花”、“寒髓噬心”、“病根”…这些词语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令人心碎的图景。
真相究竟如何?师尊求购邪花,是为了疗伤,还是为了复仇?抑或两者皆有?
她宁愿相信是前者。至少,这样似乎能让那个清冷孤绝的身影,少几分令人恐惧的算计,多几分令人心疼的无奈。
如果真是为了疗伤…那师尊暗中收集材料,是否意味着她的旧伤复发了?或者一直未曾痊愈?她…现在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白小白想起那日青雾林中,师尊递过丹药时,那冰凉如玉的指尖。那寒意,是否并非仅仅是修为特性,而是旧伤带来的冰冷?
又想起月下那句莫名的问话——“看久了,是否会觉得冷?” 那是否…是一句无意识的喟叹?
一种强烈的、想要为那个人做点什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她坐立难安。很想立刻去执剑堂看一看,哪怕只是远远确认一下师尊是否安好。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以什么身份去问?又能问什么?
她不能。她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和焦灼。
她低头看着石桌上精美的食盒和糕点,只觉得心中一片混乱,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缠绕收紧,让她透不过气。
【系统十号:“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心率升高,激素水平异常。推测与刚刚获取的未经证实信息高度相关。提醒:信息源为传闻,可信度存疑。建议:保持冷静,避免基于主观推测采取非理性行动。”】
系统的声音依旧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试图将她从汹涌的情绪中拉回。
“我知道…”白小白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的边缘。
她无法控制地去想象,舒君璧独自一人于静室之中,默默承受着旧伤发作时的痛苦与孤寂。那该是何等的煎熬。
原书中那个最终走向偏执与毁灭的大反派形象,在这一刻,似乎被抹上了一层浓重的悲**彩,变得无比复杂、矛盾,也更令人心痛起来。
她原本只是想着“苟命”和“完成任务”,此刻却真切地、强烈地生出了一丝想要靠近、想要了解、甚至想要…抚平那道伤痕的念头。
哪怕她的力量微不足道。
这个夜晚,白小白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眼前总是浮现出舒君璧清冷孤绝的身影。那身影不再仅仅是强大、威严和令人敬畏的,更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脆弱和…一种致命的、让人想要飞蛾扑火般靠近的吸引力。
山风穿过窗棂,带来远处隐隐的松涛声,却吹不散满室的愁绪与悸动。
而在执剑堂顶楼,冰冷的静室之内。
舒君璧静立于窗前,望着天际那轮清冷得近乎孤绝的残月。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左手腕间——那里,在雪白宽大的袖袍掩盖下,有一道极淡的、几乎与苍白肤色融为一体的冰蓝色细线,蜿蜒而上,如同一道深入骨髓、被永恒冻结的伤痕。
那是当年深入北冥幽狱万丈冰眼,取得那件“东西”时,付出的代价之一。
寒髓噬心…岂是那般容易化解。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上,长而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深沉的阴影,完美地遮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深不见底的痛楚与冰冷。
她微微合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叹息般的轻息。
夜还很长。
寒髓之痛,如跗骨之蛆,唯有彻骨冰寒,方能稍加压制。
而某些悄然种下的、混合着同情、好奇、担忧与莫名吸引的种子,已在无人知晓的心土壤里,悄然扎根,静待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