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的日子彻底结束,白小白左臂恢复如初,重新握起铁剑的瞬间,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但她没有立刻投入到剑法的练习中,而是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对那几份残破阵图的感悟,以及对水、木灵力的精细操控上。
师尊的话如同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她不再将那些残缺古老的阵图视为无用之物,而是当作解读天地水元之力密码的残卷。每日修炼之余,她便对着拓片上那些模糊扭曲的线条和无法识别的古老符文发呆,以神识细细感应,用水灵力轻轻触碰,体会那若有若无的“水蕴化生”的意境。
同时,她也更加刻苦地运转《养气诀》,积累灵力。她知道,无论是对剑诀的领悟,还是对阵图的理解,最终都需要坚实的灵力基础作为支撑。没有灵力,一切皆是空中楼阁。
舒君璧偶尔会悄然出现,有时是在她对着阵图苦思冥想时,有时是在她以指代剑、演练流云变幻之时。她从不指点具体细节,只是淡淡地看上一眼,偶尔留下一两句似是而非的话。
“水无常形,意在先,力在后。”
“木主生发,然过犹不及。”
“云聚云散,非止于形,更在于势。”
这些话初听时云山雾罩,但白小白每每在修炼中遇到瓶颈时回想起,却又觉得仿佛拨开了一丝迷雾,有了新的方向。她明白,这是师尊独特的教导方式,不直接授人以鱼,而是引导她自己去思考、去领悟。
在这种压力与指引并存的状态下,白小白的心境和修为都在悄然提升。她体内原本因为三系杂灵根而有些滞涩的灵力流转,在一次次对水、木灵力的精细感悟和操控中,变得越发顺畅圆融。那层困了她许久的炼气期壁垒,似乎也在这份沉淀与积累中,渐渐变得薄弱。
期间,韩沧澜来找过她几次。这位天之骄子的修为进展堪称恐怖,已然筑基后期,气息浑厚凌厉,距离金丹大道似乎也只有一步之遥。但他每次来,都收敛了所有锋芒,只是安静地陪白小白对坐,或是看她笨拙地以指代剑,偶尔才会在她灵力运转明显出错时,简洁地提点一两句关键之处。
她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和支持。
桑宁和凌珑也常来。桑宁带来了效果更好的丹药,助她温养经脉,巩固根基。凌珑则叽叽喳喳地带来各峰最新的八卦消息,冲淡了修炼的枯燥,也让白小白对外界的暗流涌动保持着一定的了解。
天工峰与执剑峰的矛盾似乎因宗主的压制而暂时缓和,但弟子间的摩擦小冲突不断。南疆、西境的冲突消息依旧断续传来,虽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密集爆发,却也未曾平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宗门内部,关于即将开启的“千嶂秘府”的讨论越来越多。
时间就在这紧张而又充实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这一夜,月华如水,静谧地洒满小院。
白小白没有修炼,只是静静地坐在石桌前,面前铺着那几张残破的阵图。她目光并未聚焦在图上,而是抬头望着天穹的明月,心神放空,体内《养气诀》却在自发地缓缓运转。
连日来的苦修、感悟、思索,在这一刻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她的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与通透,对周身灵气的感知也变得异常敏锐。
月光似乎不再是纯粹的光,而是蕴含着某种清凉、滋润的能量。院中灵植的呼吸,土壤中水分的流动,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水汽……这一切,都通过一种玄妙的感应,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识海之中。
不知不觉间,她闭上了双眼,双手无意识地循着某种感悟,在石桌上轻轻划动。指尖过处,残留的露水被引动,汇聚成细小的水流,遵循着古老而玄奥的轨迹,缓缓流淌,勾勒出与那阵图拓片上有些相似、却又更为自然灵动的纹路。
她体内,水、木两系灵力以前所未有的活跃程度自行运转起来,如同欢快的溪流,冲刷着经脉的最后壁垒。外界天地中,精纯的水、木灵气受到牵引,丝丝缕缕地汇聚而来,透过她的毛孔,融入她的经脉,汇入那奔腾的溪流之中。
溪流越发壮大,逐渐化为汹涌的江河,向着那层坚固的壁垒发起了冲击!
白小白身躯微震,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心神却依旧沉浸在那种与天地水木灵气交融的奇妙状态里,引导着灵力浪潮。
一次,两次……
壁垒剧烈震动,裂纹悄然蔓延。
就在此时,一股清冷而磅礴的神念悄然降临,轻轻笼罩住她的小院,隔绝了此地的一切气息波动。同时,一股精纯至极的寒冰灵力隔空渡来,并非直接助她冲击,而是融入她奔腾的灵力江河之中,使其变得更加凝练、坚韧,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意!
是师尊!
白小白心中一定,所有杂念尽去,汇聚全部心神,引导着这股得到了强援、属性却完美契合的灵力洪流,向着最后的关隘发起了终极冲击!
“轰!”
仿佛天地初开的一声闷响在她体内炸开!
那层困了她无数时日的坚固壁垒轰然破碎!
汹涌的灵力瞬间冲入一个更加广阔、玄妙的天地,流淌过新开辟的经脉路径,她的丹田气海也随之扩张,原本气态的灵力开始急速旋转、压缩,变得更加凝实,中心处甚至隐隐出现了一滴液态灵元的雏形!
强大的气息自她体内勃发而出,又缓缓内敛。
筑基期!
她终于突破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正式踏入了筑基期的门槛!
睁开眼,眸中精光内蕴,神采奕奕,感觉整个世界在她感知中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生动。她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各色灵气光点,尤其是蓝色和绿色的光点,对她显得格外亲近。
院外,清冷的月光下,舒君璧的身影悄然浮现,又悄然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但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凛冽梅香,和体内那缕尚未完全化去的精纯寒冰灵力,清晰地告诉白小白,方才并非幻觉。
她站起身,对着舒君璧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
这份助力和护持之情,她铭记于心。
筑基成功,对白小白而言是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不仅实力大增,寿元延长,最关键的是,她感觉自身与天地灵气的沟通变得容易了数倍,修炼效率远超以往。三系杂灵根的劣势,在突破筑基后,似乎被弥补了不少。
她巩固了几日境界后,便开始重新练剑。铁剑入手,感觉已然不同。流转其上的水木灵力更加得心应手,对《流云剑诀》的领悟也随着境界提升和连日来的沉淀而加深了许多。剑势展开,如行云流水,虽威力尚且不足,但意蕴却愈发悠长。
在她巩固筑基期修为的同时,宗门关于“千嶂秘府”的筹备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千嶂秘府,乃是一处五十年方才开启一次的上古秘境,入口位于一片连绵不绝的险峻山脉之中,故得此名。秘境之内自成天地,蕴藏着大量外界难寻的天材地宝、灵草灵药,甚至还有古修士遗留的洞府、功法秘籍。但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秘境中不仅环境复杂诡异,遍布天然禁制和危险妖兽,更致命的是,进入其中的修士。
每一次千嶂秘府开启,都会吸引周边数个地域的大小宗门和散修势力前往。为争夺资源,杀人夺宝、阴谋暗算之事层出不穷,每一次秘境之旅,都是一场血腥的洗礼,折损率极高。
青岚宗对此极为重视,这不仅关乎宗门未来五十年的资源储备,更是一次对门下筑基弟子最重要的历练和考验。能从中活着出来并有所收获的弟子,未来成就往往不可限量。
经过层层选拔和考量,最终确定的名单终于公布。
领队之人,赫然是执剑峰峰主,舒君璧!另有三位金丹期的内门长老同行护持。
而弟子名单中,几乎囊括了天衍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
主峰:商陆(金丹中期)韩沧澜(筑基大圆满);
天工峰:廖辛夷(筑基大圆满),赵青峰(筑基后期)。
丹霞峰:桑宁(筑基后期,擅长炼丹疗伤,必不可少),陵游 (筑基中期)
问道峰:不争(筑基大圆满)不弃(筑基后期)。
灵兽峰:金樱子(筑基后期,重泽(筑基后期)。
执剑峰:魏平生(筑基大圆满)凌珑(筑基后期,身法诡异)、以及最新突破,修为最低,却赫然在列的白小白,筑基初期!
外门弟子:莫凡,龚非,楚云之,筑基中期
这个名单一出,宗门内一片哗然。
舒君璧亲自领队,可见宗门对此次秘境的重视,也彰显了执剑峰的地位。其他人员都在意料之中,唯独白小白,一个刚刚突破筑基初期、还是三系杂灵根的弟子,何德何能能与这些精英并列?
天工峰立刻有人表示不满,认为执剑峰假公济私,浪费宝贵名额。甚至其他几峰也有微词。
但所有的异议,都被宗主凌虚子和舒君璧联手压了下去。舒君璧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我执剑峰的名额,我自有考量。若觉得她不行,秘境中见真章便是。”
话语中的维护之意和强大自信,让质疑者暂时闭上了嘴,但许多不善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了白小白身上。
白小白自己得知消息时,也愣住了。她没想到师尊会给她争取这样一个机会。这秘境危机四伏,以她初入筑基的修为,进去恐怕凶多吉少。但这也是巨大的机遇,若能有所收获,对她未来的修行之路将有无可估量的好处。
她明白,这既是舒君璧的期望,也是一场极为严酷的考验。
她没有退缩,眼神反而变得更加坚定。
凌珑拍着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小白别怕,师姐罩着你!咱们执剑峰的人,可不能怂!”
桑宁则默默地为她准备了大量疗伤、解毒、恢复灵力的丹药,塞满了她的储物袋。
莫凡见到她时,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但白小白能感觉到,那份敌意之下,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出发的前夜,舒君璧将白小白唤至执剑堂。
“此物予你。”舒君璧递过来一枚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的玉符,玉符上刻着一道复杂的剑纹,“内含我一道剑气,危急时刻或可救你一命。但需谨记,外力终是下乘,自身实力方是根本。”
“谢师尊!”白小白郑重接过,感受到玉符中蕴含的可怕剑意,心中暖流涌动。
“秘境之中,人心险恶,远超妖兽禁制。可信者寥寥,万事皆需谨慎。”舒君璧看着她,清冷的眸光中似乎有一丝极淡的波动,“活着回来。”
没有过多的叮嘱,没有煽情的鼓励,只有最实质的帮助和最核心的告诫。
白小白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望,必竭尽全力,活着回来!”
月光依旧清冷,但即将启程的弟子们心中,却已是波澜涌动。
巨大的宗門飛行法寶——青玉舟悬浮于主峰广场之上,流光溢彩,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舒君璧一袭白衣,立于舟首,身姿挺拔,清冷孤傲,如出鞘利剑。三位金丹长老立于其身后。
下方,以韩沧澜为首的十几名筑基弟子已然到齐,个个气息沉凝,神色肃穆。
白小白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铁剑。她的修为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坚定与期待。
宗主凌虚子朗声开口,声音传遍广场:“千嶂秘府,机缘与凶险并存。望尔等同心协力,谨慎行事,寻获机缘,光大宗门!本座在此,预祝尔等,平安归来!”
“谨遵宗主教诲!”众弟子齐声应道。
舒君璧目光扫过下方十名弟子,清冷的声音不容置疑:“登舟。”
以韩沧澜为首,弟子们依次飞身掠上青玉舟。
白小白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许久的宗门,看了一眼人群中那些熟悉的面孔,毅然转身,随着队伍踏上飞舟。
青玉舟发出嗡鸣,灵光大盛,缓缓升空,随即化作一道青色流光,穿云破雾,向着那机遇与死亡并存的千嶂秘府,疾驰而去。
新的征程,已然开始。
舟舱内,弟子们各自寻了位置坐下,或闭目养神,或擦拭法器,或低声交谈,气氛凝重而压抑。
白小白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海,心中波澜起伏。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暗流已然涌动,弦音渐起,而她,必须在这片汹涌的浪潮中,搏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她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铁剑,眼神愈发沉静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