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修炼、听课、照料寒月昙中平稳流逝。白小白手臂上的伤早已痊愈,主峰大课依旧精彩纷呈,而关于那日灵剑崩碎事件的调查,却在宗门高层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至少对白小白而言,再未收到任何明确的通知。
她心中虽有疑虑,却并未过多纠结。眼下她所有的心思,几乎都系在了那株日渐茁壮的寒月昙上。
银蓝色的叶片越发饱满,边缘勾勒着一道极细的银色光边,在月光下会泛起朦胧的清辉。它似乎能感知到白小白的精心呵护,生长得格外顺利。白小白每日都以自身水灵力细心温养,甚至不惜耗费微薄的贡献点,去丹霞峰兑换了少量有助于灵植生长的“草木精华”稀释后浇灌,其中白小白缠着凌珑去了宗门下的坊市的四海商会下了收集月光蕨的任务。
这份默默的期待和付出,冲淡了外界可能的暗流涌动带来的不安。
舒君璧依旧每日召她前去背书考察,态度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仿佛那日的维护只是白小白的错觉。但细心的白小白还是发现了一些微小的变化——师尊指点她功法时,似乎比以往更耐心了些,偶尔在她理解出现较大偏差时,甚至会多解释两句。虽然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再让人感到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有时考察完课业,舒君璧会让她在一旁自行修炼或翻阅书架上的杂书,而她自己则继续处理事务或对弈。两人同处一室,往往数个时辰无一语交流,却也不再是最初那般令人难熬的折磨,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静谧的默契。
白小白甚至大胆地请教过一两次关于培育灵植的问题,隐去了寒月昙的名字,只问及水属性灵植的养护要点。舒君璧当时只是抬眸瞥了她一眼,并未追问,却言简意赅地指出了几处关键,让白小白受益匪浅。
这种细微的、近乎不易察觉的和缓,让白小白心中的那株名为“信任”的幼苗,也如同那盆寒月昙般,悄然生长。
霜降之日,终于在秋意最深时到来。
这一日,执剑峰上下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依旧清冷寂静。白小白却起了个大早,心脏因期待和紧张而微微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盆寒月昙从窗边移到屋内光线柔和处。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照料,这株灵植已然亭亭玉立,枝叶间,一个饱满的、被银蓝色萼片紧紧包裹的花苞已悄然孕育,仿佛随时都会在夜色中绽放。
她知道,师尊不喜喧闹,更不慕虚礼。故而她并未声张,只打算在傍晚例行前去背书时,悄悄将这份心意送上。
一整日,她都有些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日落时分,她深吸一口气,捧起那盆沉甸甸的、承载着她心意的寒月昙,走向后山殿阁。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怀中的寒月昙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泛着淡淡的银蓝光泽。
步入殿内,舒君璧正临窗而立,望着天际最后一抹绛霞。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掠过白小白,自然落在了她怀中那盆与众不同的灵植上。
白小白紧张得手心微微冒汗,她上前几步,将花盆轻轻放在书案旁的空地上,然后退后两步,恭敬地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弟子……弟子恭祝师尊芳辰。此株寒月昙,是弟子偶然所得,觉其性清冷,只在夜阑人静时独自绽放,或有几分意趣……聊表弟子寸心,愿师尊不弃。”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舒君璧的表情,心脏怦怦直跳,生怕这份礼物过于简陋唐突,反而惹来不悦。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香炉青烟袅袅。
良久,上方才传来舒君璧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寒月昙……倒是少见。”
她缓步走近,垂眸打量着那株银蓝色的植物,目光在其上那个饱满的花苞处停留了片刻。
白小白屏住呼吸。
“你费心了。”舒君璧最终淡淡说道,语气依旧平淡,却也没有丝毫斥责或不耐之意,“放在此处吧。”
白小白猛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欣喜,连忙应道:“是!”
舒君璧不再多看那寒月昙,转身走回窗边,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今日课业……”
日常的背书考察照常进行。白小白却觉得,今日师尊的声音,似乎比往日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待她完成课业,准备告退时,舒君璧却忽然叫住了她。
“且慢。”
白小白停下脚步,疑惑抬头。
舒君璧并未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已然墨蓝的夜空,声音平稳无波,却抛下了一个足以让白小白目瞪口呆的消息:
“天工峰炼器阁副掌事赵鑫,滥用职权,私改器胚,暗藏祸心,险致同门死伤,罪证确凿,已废去修为,逐出宗门。其弟赵武,心术不正,挑衅滋事,鞭笞一百,罚往黑矿渊服役十年。”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此事,已了,安心修炼”
白小白彻底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赵鑫……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赵武……鞭笞一百,罚往黑矿渊十年?!
这惩罚……远比她想象的要严厉得多!尤其是对赵鑫,几乎是断送了一切仙路和未来!
她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是查明真相,予以训诫,扣除贡献,或者关一段时间的禁闭。她从未想过,舒君璧会以如此雷霆万钧的手段,直接为她……讨回了公道?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她。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有对严厉惩罚的震惊,更有一种……被强大力量牢牢庇护后的安心与悸动。
师尊她……竟然真的……
“下去吧。”舒君璧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震惊。
白小白回过神来,压下翻腾的心绪,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弟子……多谢师尊!”
这一次,她的感谢,带上了前所未有的真诚。
舒君璧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寂寥夜空下的一尊玉像。
白小白退出了大殿,脚步有些虚浮,心情却如同奔腾的江河,难以平静。夜空之中,寒星点点,秋风带着凉意,她却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舒君璧送给她的这份“大礼”,所引发的波澜,远不止于白小白个人的震撼。
就在次日,宗门戒律堂便正式发出了公告,公布了赵鑫、赵武二人的罪状与惩处结果。此举瞬间在宗门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废修为、逐出门墙、鞭笞、罚往苦寒险地服役……这等严厉的惩罚,近年来已极少用于内门弟子之间的纠纷,更何况涉及一位炼器阁的副掌事!
各方势力顿时暗流涌动。
天工峰峰主铁炎真人首先勃然大怒!
炼器殿副掌事被废逐,这无异于当众狠狠扇了天工峰一记耳光!他当即怒气冲冲地直闯主峰凌霄殿,向宗主凌虚子提出强烈抗议。
“宗主!赵鑫纵有千般不是,也该由我天工峰内部先行审理,再由戒律堂定夺!舒长老如此越俎代庖,动用私刑,手段酷烈,置我天工峰于何地?!置宗门规矩于何地?!”铁炎真人声若洪钟,震得殿瓦似乎都在作响。他身材高大,面色赤红,周身散发着灼热的火灵力波动,显然怒极。
宗主凌虚子端坐于上,面容清癯,眼神深邃,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沉稳。他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铁炎师弟稍安勿躁。此事人证物证俱在,赵鑫以权谋私,暗藏‘蚀灵金’于灵剑之内,其心可诛,险些酿成大祸。舒长老身为苦主师尊,关切弟子,反应激烈些,也情有可原。戒律堂最终审核,其判决并未逾越宗规。”
“并未逾越?废人修为,断人道途,这还不算逾越?!”铁炎真人怒道,“那白小白不过受了点皮肉伤,何至于此?!我看她舒君璧就是借题发挥,打压我天工峰!”
“铁炎师弟!”凌虚子语气微沉,“同门相残,乃宗门大忌。今日他敢因私怨对一亲传弟子下手,明日是否就敢对长老、甚至对本座下手?此风绝不可长!舒长老所为,虽是雷霆手段,却也意在震慑宵小,以儆效尤。你天工峰御下不严,出了此等败类,更应自省,而非在此纠缠惩罚轻重!”
凌虚子的话掷地有声,既肯定了舒君璧做法的合理性(至少在宗规层面),又点明了天工峰的责任,将铁炎真人的抗议堵了回去。
铁炎真人气得脸色铁青,却也知道赵鑫理亏在先,宗主明显偏向舒君璧,再争辩下去自己也讨不到好。他狠狠一甩袖袍,咬牙道:“好!好一个执剑长老!好一个以儆效尤!此事,我天工峰记下了!”
说罢,怒冲冲地转身离去。
丹霞峰峰主和问道峰峰主随后也前来拜见宗主,态度则要温和中立得多。两人皆表示理解舒君璧维护弟子之心,也认同宗门需严惩此类行为,但同时也委婉地提出,如此重罚,是否略显过激,恐寒了部分弟子的心,建议日后类似事务还是应以戒律堂为主,各峰协同处理为宜。
凌虚子对此不置可否,只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执剑峰地位特殊,舒长老性情如此,诸位师弟多体谅吧。”
一场风波,在宗主的强势镇压下,表面上暂时平息。但天工峰与执剑峰之间的梁子,却是结得更深了。铁炎真人回去后,更是下令天工峰弟子近期尽量减少与执剑峰往来,资源调配上也隐隐开始有些掣肘。
这些高层的博弈与暗潮,并未过多影响到白小白。她只是从凌珑和几位师兄偶尔的言谈中,模糊地感知到师尊为了她的事,似乎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甚至与天工峰彻底交恶。
这让她心中那份感激与愧疚交织得更加复杂。她越发小心翼翼地侍奉师尊,修炼也更加刻苦,只盼自己能早日成长起来,至少不再成为师尊的“麻烦”。另外那日女主韩沧澜相助,她也该准备一份小礼物了,韩沧澜作为宗主之女,又是主峰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赠送什么似乎都很难取舍,幸而这问题并没有为难她太久,凌珑带着她去丹霞峰溜了一圈,便下定决心不如送自己亲制的丹药,这丹药与自己在现代学的中医学并无两样,故而白小白上手极快,在凌珑的关系下,很快在丹霞峰小小的院落里,开始了她每日炼功外的额外乐趣,而那位提供丹房的名为陵游,乃是凌珑好友,性格朴实,为人极为低调,几番罩面,白小白交了新朋友。
而舒君璧,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她依旧深居简出,依旧每日召白小白背书考察,依旧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只是她殿中窗边,多了一盆银蓝色的灵植。无人知道,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那株寒月昙是否曾悄然绽放,又是否曾有一抹清冷孤绝的身影,曾驻足其前,静默凝视。
白小白偶尔会在清晨去请安时,发现那花盆里的灵土有被灵力精心滋养过的痕迹,比她做得更加细致完美。
每当此时,她心中便会泛起一丝微甜的暖意,如同寒夜中悄然绽放的月昙幽香,虽然淡极,却真实存在。
师尊与她之间,那层坚冰,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消融。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至少此刻,白小白愿意去相信,这一世的光景,或许会与那冰冷的原著,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