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抵在地板上,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腿筋发疼,酸麻感顺着小腿肚往上爬,邵琛脊背绷得笔直,指尖死死蜷缩成拳。
楚宴河越发不安稳,余光一直放在邵琛的身上。
会所开着暖气,邵琛却穿得破破烂烂,浑身青紫色痕迹晃眼,门缝漏的冷气裹着他,肩膀发颤。咬着牙强撑着。
楚宴河看着邵琛发颤的肩膀,有些于心不忍,又发怵。怕这恨意攒多了,将来报复更狠。
楚宴河垂眸定了定神,避免让自己露怯崩人设,他想了一会,又从包里摸出条崭新的毛毯。
他昂着头,将一个混杂着干净皂角香的毛毯扔到邵琛面前。
楚宴河手心早冒了汗,却硬撑着高高在上的调子:“给本少爷拿好。”
邵琛没动,冷淡的眉尾拧了拧,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厌恶。
楚宴河是什么人?睚眦必报、心眼比针还多,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
保镖怕楚宴河生气,一把抓过毛毯裹在他身上,粗糙的布料狠狠蹭过他溃烂的伤口。
邵琛喉间闷哼一声,掌心掐出几道血印,额角青筋跳着,却硬憋着没露半分示弱。
毛毯上漂亮的猫猫头卡通图案擦过伤口,撕破结了痂的伤口,在上面沾上血迹。
楚宴河看得心口一抽一抽,一阵惧怕。
想要阻止时,保镖已经裹严邵琛,他只得作罢,心里默默流泪:前途一片灰荒qaq。
下手那么重,不要命啦?
保镖照旧供着火:“我们少爷金贵,别拿你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吓到我们少爷。”
“……”我不是,我没有。
楚宴河食指蜷了蜷,喉结滚了滚:算了,反正要装恶毒少爷,解释反而露馅。
恶毒!
他坦然自若下来,尽力忽略掉怯意。
邵琛捏着毛毯,腰侧刚才被保镖踹过的地方还在疼,他皱着眉,后腰被什么东西刺到。
他下意识在毯子里摸索,摸到一个细长的尖锐的东西。
指尖触碰摩挲,是一根很长的针。
邵琛猛地抬眼,目光锁死楚宴河,眼尾压得极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果然。他就知道楚宴河不安好心。
午夜的长汀会所正是人流高峰,电子音乐震得人耳朵发疼。
人群欢呼着涌向舞台,四五个男模站在上面,布料薄得像纸,只遮住了重点部位,胸膛处挂着两片空挡,下面欲遮欲掩,个个眼神妩媚。
楚宴河突然想起这里的一部分剧情。
书中情节来讲,今天按故事发展下来,邵琛惹恼原主,正巧这个节点有表演项目,原主为了恶心这位清冷高傲的贫困生,故意以其妹妹作为要挟,逼他上了台,当着所有人的面取悦般跳了一整夜舞。
而他要是按故事发展走下去,这场当众羞辱势必不可避免。
楚宴河暗自唾弃自己这悲惨的命运,鼓足勇气瞥了邵琛一眼。
没成想,楚宴河这一眼刚落过去,邵琛竟像有感应似的,猛地抬起头。
邵琛跪在冷硬的地板上,膝盖火辣辣地疼,他抬眼看楚宴河,阴湿着眸子眼底一片阴翳。
楚宴河顿时头皮发麻,手不自觉地抠了抠沙发皮,苦笑:!是阴湿男鬼型大反派,我要没救了??`。
要不是场地不对,不合时宜,楚宴河真想捂脸不去面对。
他忽略掉对方暗藏威胁的目光,抬了抬下巴,勾了勾指尖示意。
邵琛纹丝不动,身后保镖立刻上前,几人在邵琛后背一推。
邵琛膝盖发软,肿胀酸痛地在地上擦出一道红痕,狼狈地抓住沙发扶手。
楚宴河一边苦哈哈地祈祷自己少被怨恨一点,一边强装趾高气扬的命令:“你,上去跳一段。”
邵琛定定地看着他,想起一根长针,眸底杀意一闪而过。
见他没有动静,楚宴河正要再度催促。
忽然一道残影闪过,不及众人反应,楚宴河那段白皙修长的脖颈赫然被掐住。
“唔……”
楚宴河瞳孔骤缩,因缺氧而致使他本苍白的面容瞬间涨红,喉咙里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怎么会这样?分明原书中没有袭击这一段情节,到底是哪里偏了!
他满心慌乱,却奈何大脑逐渐昏沉下去,想不出个答案。他拼尽最后力气胡乱地扒拉着脖子上的手。
邵琛眸色很淡,掐着他的时候稳得没有一丝颤抖,脸上更是没什么表情。
楚宴河不知觉中就想起了他砍断肢体后拿着那把带血的刀子也是这副漠然样子。
漠然到像是在踩死一只蝼蚁。
周身保镖瞬间围了上来,却没一个人敢靠近,怕真激怒了邵琛,伤了楚宴河。
为首保镖呼吸都停了一瞬,急声喊:“你别乱来!快点松手别伤了我们少爷!”
邵琛没有看他们,人在自己手里,纵然保镖再着急,也不敢轻举妄动。
四周人群瞬间乱了套,胆小地惊恐着四处逃窜,胆大地远远观望,还有人忙地想报警抓人。
楚宴河清晰地感知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在猛地用力。
恐惧死死攥住他,强烈的求生欲使他本能地一脚踩在邵琛鞋上,双手拼尽全力攀附住对方的胳膊,同时脚下用力勾到后面,狠狠一踢。
邵琛没料到他会突然反击,力道一松,两人一起向后倒去。
地面光滑干净,磕到头定然不好受,楚宴河因惯性摔在邵琛怀里。
眼见着这位大反派的头要磕到地上,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就伸出一只自己的手垫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邵琛的头磕在楚宴河的手心,楚宴河只觉右手像是要断了,疼得眼泪瞬间涌上来。
掐着楚宴河脖子的手忽然松了些,邵琛后脑勺贴在他手心,虽然仍有痛意,但避免了更大伤害。
邵琛垂眼看着压在他胸口的人,手上力道松了又松,神色意味不明。
保镖立即冲上去,一边将楚宴河扶起来,一边压着邵琛,按倒在地。
楚宴河高度紧张下的那根弦猛地松下来,扛不住这身病歪歪身体靠在保镖怀里,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他还在心里不停地夸自己机智。
刚刚的手没有白疼,那么一个冷血大反派能在最后一刻愿意松手,绝对是他暗戳戳地‘讨好’起了作用。
但楚宴河着实想得太简单了。
他从昏睡中醒来已经是三天后早晨了。
楚宴河睁开眼,头顶粉白相间的帐顶让他一愣,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左右环顾起来。
他抬手掀开淡粉色的帷幔一角,这一看,脸瞬间绿了。
原主的房间本是别墅里最好的,可上到天花板、下到地毯,连墙壁都刷满了粉红色。
不知情的人见了,肯定以为是间公主房。
楚宴河下床扶着墙咳了两声,才发现昏迷时有人给他换了睡衣。简单的灰色,是他醒来后唯一能接受的颜色。
这原主也真是够奇葩的,那么一个仗势欺人的大少爷住的房间怎么这么梦幻?
楚宴河耸了耸肩,一阵恶寒。
许是沾了点凉气,他靠着墙忍不住再次咳了两声,指节白得近乎透明。
听到房内有动静,负责照顾楚宴河的保姆轻叩房门,声音恭顺:“少爷,您醒了吗?
楚宴河立刻坐回床边,被单舒适柔软,稍微用力就会凹下去那么一部分。
他初醒,嗓音沾着些沙哑:“醒了,进来吧。”
保姆听到回应,连忙端着托盘进去,低眉顺眼地半蹲在他腿边,先将托盘搁在床头柜上,再拿起温热的毛巾,熟稔地给楚宴河擦手。
楚宴河尴尬得不敢动,心底暗自思忖这也太夸张了,但为了端着原主架子,他紧绷身体没有动。
他随手叉起一块水果,刚递到嘴边,手腕传来的细微痛感突然让他想起邵琛,心一紧,连忙问:“邵琛呢?
保姆擦完手便退到一侧,恭声回:“回少爷,邵琛被先生夫人带走了。”
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补充:“先生夫人知道您受了委屈,已经把人带回去,要替您出气呢。”
语气里带着讨好:“您放心,这次定能让那小子吃点苦头,再也不敢违逆您!”
楚宴河一口水果差点卡在喉咙里:糟了!这哪是出气,分明是给邵琛的复仇添燃料,之前的示好全白费了!
他欲哭无泪,不顾地上整理衣服,蹭地站起身,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焦急:“我爸妈呢?
保姆被他这急慌慌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回道:“先生夫人在老宅呢。”
“……”楚宴河心底一咯噔。
完了完了,真完蛋了。
他没敢多犹豫,转身快步往外走,扬声吩咐:“让小七赶紧备车,去老宅!”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窗外树影飞速倒退,楚宴河心里的焦躁越来越盛。
他怕父母真对邵琛动了狠,把本就偏离的剧情彻底推到不可控的地步。
原主的记忆里,父母向来疼他,只要是为原主好,哪怕手段出格,他们也绝不手软。
虽然楚父楚母算不上一个好人,但一定是一个好父母。
可他们的结局却很惨,后来原主得罪邵琛,公司垮了,人也惨死,楚父楚母受不住这双重打击,最后双双崩溃离世。
楚宴河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车窗边缘,心里发沉。
昨天邵琛突然暴怒就已经离谱,现在连父母都掺和进来,剧情早就偏得没边了。
不过邵琛倒是不会死,他是本书最大的反派,不管遭受什么折磨都会活着,然后闯出一番天地,至于自己一个炮灰,早死晚死都有可能。
“少爷,到了。”小七停下车轻声唤了声。
楚宴河回神,推开车门就往下冲。天气微凉,他还穿着睡衣,却连拢一拢衣领的功夫都没有,快步冲进庄园。
楚宴河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爸妈,我回来了。”
楚母打扮精致,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痕迹,闻言连忙起身,快步走过来拉住他的手,满脸心疼:“宝贝可算醒了?快坐下歇会儿,身子还难受吗?”
楚宴河顺从地跟着坐下,骄横道:“没事,我现在好好的,你看,手也不凉了。”
楚母握着他的手又试了试,果然不凉,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没事就好,可把妈担心坏了。”
“平时让你回家,你总推三阻四,今天怎么主动回来了?”楚父从书房走出来,西装笔挺,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楚宴河:……
能不回来吗?要是不回来,咱们家以后被铲平都是轻的。
性命堪忧/?\
提起正事,楚宴河不敢多绕,找机会把话头扯到邵琛身上,故意摆出不耐烦的样子:“爸,邵琛那小子呢?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楚父坐下,翘着二郎腿,闻言漫不经心道:“他?在地下室关着,放心,我帮你收拾了。”
楚宴河一愣,手指悄然攥紧,语气轻微发颤:“地下室?咱们家什么时候有的地下室?”
他在原主记忆里翻了个遍,半点相关印象都没有。
连原主都不知道这地方。
楚宴河心更慌了,指节泛白。连原主都不知道的地方,父母却用来关邵琛,指不定那个地方…
他不敢接着想下去。
楚父双手交扣放在膝上,眉头微蹙,眼神里多了丝探究:“你……”
“……”楚宴河反应过来:哦,忘了自己还有人设!
他摆出一张二世祖脸,挑眉撇嘴:“他可是我留着解闷的狗!爸,你该不会先动手了吧?真把他废了,我以后拿什么寻乐子!”
楚父:……虽然但是,刚想夸你脾气收敛了,果然苟不住两分钟。
他叹了口气:“走吧,带你去找。”
楚宴河强压着心慌,装出不耐烦的样子跟在后面。
心里却犯嘀咕:楚父刚才那惋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该不会邵琛已经……
两人沿着幽深的走廊走,拐了三四道弯才到地下室门口。
楚父推开沉重的铁门时,一股凉意扑面而来,门开的瞬间,楚宴河看着里面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