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斯从街前跑了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道:“少爷,前头几家全都涨价了,比刚刚那家还狠。”
曲白眼神沉了沉,问:“都是袁家的铺子?”
“是,大部分都是。”小斯擦着汗,“剩下那几家,是别的世家开的也都涨了。”
曲白眯了眯眼,“去别处看看。”
他们转入另一街。
这边靠近城门口,远离世家和商铺,住着的都是流民还有贫苦百姓。
萧戟在此设了流民所,每日发些干饼或粟米糊糊,好歹能保他们不饿死。
街头的米铺寥寥无几,只有一处门前冷清,连个客影都没有。
“老板,粟米怎么卖?”小斯走进去问。
“二十钱。”掌柜懒洋洋地抬眼。
曲白眉头一皱。
这个价格,这地方的人根本买不起,难怪没人上门。
“为何这么贵?”曲白走上前,开口,“百姓买不起,米岂不是要砸在你手里?”
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衣着虽简朴,模样姣好,气质出众,神情立刻热络几分,笑眯眯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米?”
曲白淡淡一笑:“想买,可涨了这么多?”
掌柜叹了口气,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没法子,上头的意思。我们是柴家的铺子,午间才传话下来,说今年粟米不多了,得涨。”又摆出一副好心提醒的样子,“咱这位置偏,涨得算轻的了,公子若真要买,可得趁早。”
“米不多了?可这才刚过收割季,怎么会忽然不够?”
掌柜神色一僵,笑容渐淡,显然不想多说:“这位公子到底是买还是不买?”
曲白朝小斯递了个眼色。
“少爷,我这儿只带了十二钱。”小斯悄悄道。
“那就买半石。”
半石折算差不多三十斤米。
掌柜一听是大客户,立刻眉开眼笑,喊人去搬米。
“既然买了,”曲白语气轻缓,“能不能告诉我,这涨价的缘由?”
掌柜一边招呼伙计,一边压低声音道:“其实啊,我听说是萧家军的缘故。如今他们朝柴家征税,萧家军要了大头,我们自然就少分点,那价格嘛,也就得往上抬。”
曲白眼神微动,神色故作惊讶:“当真?这是柴家人亲口说的?”他睁着一双清亮的圆眼,看起来天真可爱。
掌柜立刻放松警惕,“还能有假?中午柴家派人来传话。虽没明说要涨,可谁都懂这意思。”他叹了口气,“其实啊,萧家军算是好的。去年疫病那阵,罗太守家的米卖到一百钱一石,还逼其他铺子跟着涨,不涨不让开门。那时候多少百姓吃草吃泥巴,活活饿死。”
他说着,摇了摇头,又道:“萧世子管事公道,今年一进城就压了价,要不如今连这二十钱都没得买。”
说话间,米已装好。
掌柜满脸堆笑:“公子,要我给您送到哪儿?”
“劳烦送到那边。”曲白抬手指去。
掌柜顺着目光一看竟是城门口的流民所。
他神色大变,眼见着小斯走到城门口萧家军的兵士前,亮出腰牌,城门口的军士齐齐朝这位公子行礼。
掌柜脸色霎时煞白,嘴唇哆嗦着:“公、公子您是萧家军的人?我方才那番话,绝无半句对萧家军的不敬,您莫怪!”
曲白笑了笑,语气温和:“无妨。”
“多谢你方才的话。”
说完,他转身而去。
掌柜呆立当场,额头冷汗直流。
小斯迎上去,见曲白脸上的笑意顿消,忙问:“少爷,怎么了?”
“没事。”曲白按了按眉心。
小斯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可,可真是因为萧家军征税,才让粮价涨起来?”
“放屁!”
小斯吓得一哆嗦。
空气沉了一瞬,曲白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歉意:“对不起啊,我刚刚情绪有些激动。”
小斯又高兴起来,“没事的,少爷。世子可好了,肯定不是萧家军的问题。”
曲白看他乐呵呵,傻瓜。
他抬眼望着破败的街巷,目光深沉。
世家这些年盘剥民脂,不知道从百姓身上榨取了多少血汗。
原著记载,雍州土地以十数,世族独占八斗。
去年疫病蔓延,世家借机以极低的价格从百姓手里收地,又趁灾荒时高价抬粮,生生逼得无数人饿死。
如今,他们屯满粮仓,却以萧家军征税为由涨价,分明是借口。
把萧家军与世家的矛盾,巧妙转化为萧家军与百姓的矛盾。
再以民意施压,借机逼迫萧戟退让。
曲白指尖紧了紧,心头冷笑。
想得美。
若是真就束手不管,那才是害了百姓。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还高。
“小斯,你去人口聚集处多打听打听。”
“是。”
曲白看到几名兵士正在贴新的告示。
那张帛纸刚一展开,他的目光就定在上面。
还在找那晚的人,而且赏金提高到五百钱!
曲白咬牙切齿。
萧戟,谁许你这么乱花钱的!
要是不是怕萧戟得知真相把他一剑捅了,他真想接下告示,狠狠赚一波。
“世子对那女子真是念念不忘,如今看起来,更加急切了。”
曲白转过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许医官。”
“恭喜司马大人。”许思含笑作揖。
曲白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谦逊道:“还是叫我曲白吧。”
谁懂,一不小心在古代当上大官了。
“许医官怎么在此?”
“军营的病患差不多都好了,世子命我们出来替百姓诊病。如今天冷,风寒之症多。”
萧戟连这都想到了。
他的确当得起原文中铁血冷峻,却不失君子之责的描述。
要是对他脾气再好点就更好了。
“许医官方才说,‘更加急切’,何意?”曲白顺口问道。
许思笑道:“听说今日一早世子就加派人手寻找那晚的女子,不知昨日是否出了什么事?”
许思看向曲白,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这看八卦的眼神,曲白嘴角微微一抽。
什么事?昨天他跟萧戟去了宴会,他全程冷漠,眼神看人跟看狗一样,能有什么事?
他干脆装作没听懂,换了个话题:“许医官今日诊病,可曾听见关于萧家军的流言?”
许思摇头。
也对,流民们感念萧家军,定然不会轻易议论。
无事可做,他索性留在这里给许思帮忙。
天色渐晚,流民所前排起了长长的队。
许多百姓面黄肌瘦,咳嗽声此起彼伏,瘦骨嶙峋的手里握着刚领的药包。
曲白看着这些人,心里有些难受。并非为这些免费的药物所花费的钱粮,而是感慨世道多艰。
即便在现代是个孤儿,他也没有过过饿到啃树皮、泥土的日子。
曲白暗下决心,一定要让世家把是进去都吐出来。
傍晚时分,流民所开始放饼。
今日因着曲白送了米,伙食比往日好些,多添了一锅粥。消息一出,整条街都沸腾了。
饥饿的百姓一窝蜂地冲上前,场面一时混乱。
曲白站在城门口,正要退让,却被汹涌的人群挤中,身体一个趔趄,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后倒去。
眼看就要摔倒,忽然被一股大力从身后托住。
后背撞在了一个僵硬但温热的胸膛。
曲白愣了愣,抬头。
圆溜溜的眼睛正好撞进那双深邃冷淡的眼。
“萧,萧戟?”
见他站稳,手立刻松开,像是不想同他多接触半点。
怎么了嘛?昨天还好好的,一觉醒来又这副德行!
“世子!”
周围百姓见萧戟现身,齐齐跪下。
“起来吧。”萧戟负手而立,朝身旁的兵士沉声道:“看好秩序。”
短短几句话,顷刻间,混乱的场面变得井然有序。
这便是威望。
“世子。”
萧戟背对着他,没施舍他一个眼神。
不理他?
曲白鼓鼓嘴,眼珠一转,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下他的后背。
指尖触到坚硬的肌肉,有些发麻,曲白先受不了,抽回手。
萧戟回身,眉心皱起。
曲白仰着头,眼神无辜地眨眨眼,怎么,大庭广众,你还能打我啊?
萧戟冷着脸,像是压根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曲白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下拦在他面前,“世子,我今天升官,你还没恭喜我呢?”
想到昨夜,萧戟脸色比寒铁还冷。
【宿主,我提醒你一句,男主说了你不抄完不许见他。】
【是他忽然冒出来的好吧?你不是不主动干预的吗?】
【咳咳,系统是来提醒宿主,别忘了三日一次的任务,这次很简单,手就可以啊。】
倒真不难。
曲白在心头与系统交流,萧戟侧身离开。
像是闻到异动的猫,曲白再次蹭到身边,拦住。
“哎呀,世子还说我呢?你这转身就走、不理人的模样,才该多抄抄《礼记》,学学礼貌二字。”
他见萧戟目光一沉,终于开口,“军令如山。书未抄完再敢凑来,军法处置。”
“是你主动来的啊,还讲不讲理了?”
见他半点没有退让的意思,萧戟皱眉:“来人,将曲白...”
话音未落,曲白抬手,竹简“啪”地展开。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整整齐齐的字迹。
“冤枉啊,我哪敢不把萧世子的话放在心里?”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漂亮的眉眼舒展开来,红唇齿白的少年在夕阳的余晖下格外明艳,萧戟一愣。
那一瞬间,似乎连风都静了。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小斯急切的声音:“少爷!”
像根本停不住一般他冲了过来,狠狠一撞。
曲白来不及闪避,径直扑进萧戟怀里。
身体相贴,灼热的气息再次交缠在一起。
萧戟身形紧绷,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再抄十遍!”
冤枉啊!
小斯急冲冲站起身,扒住曲白,神色慌张:“少爷,出事了!”
萧戟:昨晚做那个梦,我得抓紧找到人
曲白:说我不知廉耻,到底谁没礼貌?
[坏笑]我们的攻啊,说着恐同直男,还是会为受的美貌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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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