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不想听她说出更惹人生气的话,秦砚将桌案上一大团黑色的东西塞她手里,随后极为迅速地将徐素推出了房门。
速度和他拉人进来时差不多……
徐素愣愣地站在门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已从那烟雾缭绕的环境出来了。
眼前是古朴的雕花栏杆,再往下看,能看到冷清的客栈一楼。
半晌,她才感觉到手中的重量,秦砚扔过来的玩意儿还挺沉。
徐素低头看去,是被她漏下的两个包袱,她恍然大悟,原来秦砚就是要给她递包袱啊。
他那么神神叨叨的,还以为是任务三来了。
吃一堑长一智,徐素再不敢随随便便在别人洗澡时,在别人的房间门口晃悠了。
她将两个包袱一扬,背到身后,回自己房中老实待着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的徐素终于听到了久违的叩门声。
她兴高采烈地冲去开门,只见钧师仪已换了一身行头站在门口,右手还保持着叩门的姿势。
即将进山除魔,钧师仪又梳回了两个大辫子,穿了一身黑灰色劲装,腰间只有一条腰带,穿着两个便携的锦囊,里头应当是常用的符纸和道具。
利落的除魔套装,徐素故作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换来钧师仪梆硬的两拳……毫不留情的那种。
有多不留情呢?直到钧师仪拽着徐素进了傅序的屋子,她还在捂着伤处控诉:“师姐,你把我当魔物打呢?!”
钧师仪瞪她一眼:“谁让你天天不学好,才挨两拳真是便宜你了。”
她越说越来气,甚至撸起袖子,打算再给徐素来上一拳。
徐素瞬间将叫痛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慌不择路地躲到傅序身后。
钧师仪气冲冲地跑到傅序跟前,凶神恶煞道:“你以为躲别人身后就没事了?傅序,你让开,今天我这个做师姐的,来替师父正一正门风。”
傅序左右为难地看着她,踌躇道:“这……”
徐素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慌忙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原地:“你不能走!你是不知道我师姐打人有多狠,你走了,我肯定没有活路的。”
不待傅序给出回答,钧师仪已耐心告罄,她对着徐素脑袋的方向打出一拳:“现在嫌我打人狠,先前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拳风逼得徐素急忙又躲了起来,她尖利地为自己喊冤:“冤枉啊冤枉啊,师姐,我真的就是单纯欣赏您的美貌,我是出于赞赏才吹的口哨啊!”
钧师仪想都不想就再挥出一拳,打地鼠一般攻击徐素:“我管你是什么心态,你从哪学的对女人吹口哨?你下山才多久,去哪儿学的这些流氓行径?!”
徐素迅速将探出的头收回来,钧师仪身上浓重的杀气已经要把她削成片了,她欲哭无泪地抓了抓头发。
要怎么跟师姐解释……
她不是跟流氓学的,而是以前现实世界里学穿书技能时学的。
毕竟……穿书的角色也有可能是真流氓的嘛……
不过钧师仪可没什么听人心声的特异功能,几拳落空,问徐素怎么学的,她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看就是羞于启齿的途径。
钧师仪只觉心口怒火更盛,但凡徐素跟前碍事的人换成秦砚,她绝对一拳打两个。
可傅序毕竟没招她惹她,跟她也没什么恩怨,白白挨一顿揍,说不定今晚就要闹着散伙了。
钧师仪急中生智,不再盯着徐素的脑袋敲,对准她一动不动的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铲过去。
不管怎么样,先把徐素和傅序分开再教训。
沉浸在回忆中的徐素,只觉脚边一阵风声,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躲。
傅序只觉脖子一紧,几近窒息的感觉瞬间翻涌上来,他只好托住徐素让自己好受些:“素素,我差点被你勒死了……”
风波过去,徐素也意识到方才对傅序的伤害,她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没事吧,我帮你看看。”
说着,她往身子往前够,侧头去看傅序发红的脖颈。
倏然,阳光浮动,似有一片阴影飘到房间门口。
一瞬间,徐素只觉浑身被冰霜覆盖,随后一道比冰霜更冷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在这早已乱成一锅粥的房间内,徐素迟钝地扭过头,看向房门口。
那里站着秦砚,由于逆着光,表情一片晦暗,完全看不清。
不过依据她抓着傅序的脖子,傅序托着她的大腿的情况来看,他应当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表情。
生平第一回,钧师仪看见秦砚感到神清气爽,火气退的一干二净,她笑道:“师妹夫,你来得正好,我们玩得正开心呢!”
徐素严重怀疑钧师仪是在拱火,连师妹夫这种闻所未闻的词都憋出来了……
她缓缓从傅序背上下来,组织语言。
好在傅序眼色虽算不上极好,但也够他觉出现下气氛不太对,率先解释起来:“秦砚,你可算来了,素素和师仪她们差点打起来了。”
徐素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对对对,我是被师姐追杀的,走投无路才躲到傅序背上了……”
徐素绞尽脑汁,试图再多补充些什么,加强这件事的合理性。
但秦砚似乎并未在意,他往前走了几步,那片晦暗从他脸上褪去。
她终于能看清他平静的表情,平静到有些……冷漠?
徐素不太确定,但秦砚自己开口,证实了她的判断:“没事,是很正常的事情。”
话毕,他已走到了徐素和傅序之间,隔开了两人。
方才为了逃命,她和傅序本就距离极近,如今秦砚挤进来,三个人跟挤成一团的咸鱼罐头似的。
徐素连忙后退几步,给他们俩腾位置。
忽地,手背一凉,她低头看去,是秦砚的手攥着她。
紧紧攥着,指节发白,不让她再退。
好吧……原来是装出来的平静……
她默默停下了脚步,任由秦砚拽着。
反正她后头还是很宽敞的,前后都无路可退的人又不是她。
余下二人倒是并未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钧师仪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对秦砚道:“你不是醋坛子嘛,这事就这么算了?”
听见钧师仪挑拨离间,傅序极为窘迫地扯扯她的袖子。
钧师仪瞧了瞧可怜巴巴的傅序,以及冷淡得像被人掉包了的秦砚。
看来借秦砚训徐素的计谋是要落空了,她只好最后警告徐素:“这回便算了,下回再做这些不三不四的招式,你就看我回观里怎么给师父告状吧。”
徐素如蒙大赦,就差双膝下跪领旨谢恩了,她双手合十,诚恳道:“多谢师姐开恩!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钧师仪冷哼一声,算是搭理她了。
四人到齐,替师门管教师妹的戏码也终于落幕,商讨进山的物资准备总算能开始了。
由于荒生山处于寒冷的最北边,山顶终年覆雪,既然要进山除魔,一定要做好完全的保暖措施。
并且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集市就该闭市了,他们必须分头行动。
在一行人七嘴八舌的商讨下,最后决定由银子最多的徐素去买保暖物品,避免会有银子不够的情况出现。
此外,由于各种被褥厚衣服等保暖物品加在一起,运回客栈也是个问题,所以徐素那队再添个钧师仪出力。
傅序一如既往,去补充除魔所需符纸,以及采购可能用到的道具,秦砚负责购买进山后所需食物。
讨论结束,四人便匆忙地各自上路了。
甫一踏进集市,钧师仪便拉着徐素直奔成衣铺,完全不给她看美食的机会。
不久后,徐素行尸走肉般跟在钧师仪背后,嗅着集市中心飘来的香气充饥。
钧师仪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幽怨,一边比较着老板推荐的两款冬装,一边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成天就惦记着吃啊,眼下可是买不好衣服就要冻死了!”
徐素眼泛泪光地看着钧师仪,开始哭诉:“我没吃午饭……”
面对她的卖惨攻势,钧师仪咬牙顽抗:“我们都没吃呢!”
徐素挂在她身上,化成一滩水:“可我还是第一回来北边,从小到大,不是江城就是遇松山,再或者就是除魔时在各个城里吃苦。哎……除魔人成天走南闯北,居无定所……”
她还未使出回家养老的杀手锏,钧师仪已抬手叫停了她:“停停停……让你吃,让你吃还不行嘛。先把要买的东西挑完,我陪你去吃。”
“好!师姐向来一言九鼎,肯定不会骗我的。”徐素瞬间支愣起来了,还不忘给钧师仪戴上高帽子,“不就是花银子嘛,我最拿手了,师姐你在这等着!”
钧师仪被徐素怼到墙角,摁到椅子上坐着。
随后她看着徐素从街头跑到街尾,从第一家铺子逛到最后一家铺子,东挑西拣,挑出满意的东西。
转而捂着钱袋子,和每家店老板讨价还价说得唾沫横飞。
又连哄带骗地让各家送到客栈里去,连她这个专程过来的苦力都派不上用场了。
钧师仪在角落里看得瞠目结舌。
素素她不愧是江城首富家的孩子,买东西这方面真有一手啊。
不过……幸好暂时还没人发现,只用食物就能使唤素素,否则,她很担心素素会因为吃不上饭而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