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谢辞见她脸色不对,眉头微蹙。
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额前碎发被汗浸湿,贴在蔷薇粉花钿上,更添了几分娇媚靡丽。
苏意晚咬着下唇,想说话,喉咙却似被火烧过,溢出的只有细碎的喘息。
她抬眼望向谢辞,原本清亮的杏眼此刻蒙了层水雾,眼尾泛红,像含着一汪春水,轻轻眨一下,睫毛上的水珠就摇摇欲坠。
“热……”她无意识地呢喃,手指攥着领口,微微扯松了些,露出纤细的脖颈,肌肤上泛着薄红,像上好的瓷器晕了色。
谢辞的喉结滚了滚,声音不自觉地哑了:“撑住,我带你去附近的偏殿。”
他想扶苏意晚站稳,却被她下意识地抓住手腕。
她掌心滚烫,透过肌肤,顺着筋脉传递四肢百骸,连带着他的心也灼烧起来。
“别动,我晕……”她眼神迷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仿佛他身上的凉意能缓解她的燥热。
发丝扫过谢辞的手腕,混着少女的甜香,让他心尖一颤。
她抬起头,眼神湿漉漉地看着谢辞,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带着点不自知的魅惑:“谢辞……你好凉……”
那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鼻音,像小猫蹭着人的手心。
谢辞蹲下身,尽量保持距离和清醒。
这药只对女子生效,他没有丝毫中招的迹象。
但他却感觉自己好像也慢慢晕了 ……
“再撑一会儿。”他伸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身体,只扶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可刚碰到她,苏意晚就像八爪鱼一样,整个人往他怀里靠过来。
她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颈窝,手还死死抓着他的衣襟,像之前在池边那样,不肯松开。
“好热……”她蹭了蹭他的肩膀,声音带着点委屈,“谢辞,我难受……”
谢辞身体僵住,咬牙,强行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前走。
再待在这里,不管是她还是他,都要出事。
苏意晚被抱在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口,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
她眯着眼,看着谢辞紧抿的唇和泛红的耳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下颌线……
手指继续往下滑,碰到他的衣领,轻轻扯了扯:“好热啊,你不热吗?你怎么不脱衣服啊……”
谢辞没应声,脚步更快了,怀里的人还在无意识地蹭他,滚烫的体温,要把他也点燃。
他知道,再不想办法缓解她的药效,她会更难受。
而他,也快撑不住了。
……
宫宴之上,高贵妃漫不经心地品着糕点。
鎏金步摇随着她微垂的头颅轻轻晃悠,却晃不散眼底沉沉的倦意。
算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好戏该她揭幕了。
“陛下,太子殿下落水了。”
传信的小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撞进殿门,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
“什么?”小太监的话惊雷般劈进殿内,萧帝手中的银筷砸在玉盘上,整块鹿肉滚落在描金桌布上。
殿内礼乐骤停,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太子现在在何处?”高贵妃适时启口。
“太子被宁安公主救下,此刻人已无碍了……正在太医院休息。”
听见后面的话,萧帝才舒了口气,“那公主呢?”
“公主虽受惊,但却没有性命之忧,被谢大人救下一旁歇息了。”
“嗯,好端端的怎会落水?查,严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在中秋家宴上,在朕眼皮子底下,对太子和公主动手!”
高贵妃很有眼见地给萧帝递茶,帮他顺气儿:“这些都是次要的,当务之急是要看看彻儿的身子如何。不如臣妾陪皇上去太医院走一趟吧,不然这饭怎么都吃不安心。”
“爱妃所言极是。”
虽然他知晓贵妃其实心底看不起他这个后来居上的皇帝,但不得不说,她身为高门贵女,侍奉他这些年也算尽心。
更何况高相把持朝政,他几乎对她是言听计从。
“来人,摆驾太医院。”
好巧不巧,萧帝去往太医院恰好途径先前苏意晚歇脚的暖阁。
此时,他感觉到步撵似乎慢了下来,紧接着他听到了两个宫女的窃窃私语。
“你刚刚听见了吗,暖阁里好像有打斗声……”
“什么打斗声啊,那分明是有人在此偷情,听那声音,两人火热着呢……”
“啊?什么人这么大胆啊,今日宫里来的可都是王公贵族,这把咱皇上的脸置于何地啊?”
高贵妃目光瞥向皇帝,见他已然面目沉沉,隐隐愠怒。
“咳咳”她轻咳一声,“这些宫女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贵人们的事都敢随意编排了。”
高贵妃话锋一转,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语气却愈发温和:“不过话虽如此,这暖阁紧邻太医院,太子还在里头静养。若是真有不轨之人在此喧哗,惊扰了太子,那可就罪过了。”
萧帝本就因太子落水心绪不宁,闻言眉头拧得更紧,沉声道:“去看看!”
侍卫立刻上前推开暖阁的雕花木门,门轴声响打破周遭寂静。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暖阁内的梨花木桌翻倒在地,茶具碎了一地,而地上蜷缩着一个人——正是高相亲侄高成玉。
他素日里鲜衣怒马的锦袍被扯得稀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角肿得老高,嘴角还淌着血丝,发髻散了大半,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上,狼狈得没个人样。
听见动静,他勉强抬起头,看见萧帝和高贵妃,喉间挤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皇、皇上……姑姑……”
“怎么回事!”高贵妃急匆匆走上前,环视一周,诧怒道,“怎么只有你?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高成玉再不成器,也是她高家的人?谁这么大胆子在她罩着的地方把她亲侄子打成这样?
萧帝听声见状,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脚狠狠踹在门槛上,震得旁边的侍卫都跟着一颤:
“你们姑侄俩是不是该跟朕好好解释解释,这不是宫妃休息的暖阁吗?怎么爱妃的好侄子会衣衫不整地晕倒在此?方才门外还有宫女说暖阁内有人偷情……现奸夫在此,那□□呢?”
高贵妃此时心里惊涛骇浪翻涌。这同她料想的全然不对啊……不应该是苏意晚和高成玉衣衫不整地在这里等待她揭发,然后她顺势让苏意晚这个眼中钉落入高家吗?
怎么此刻在暖阁里的只有高成玉一人?
高成玉见势不妙,撑着身子想起来辩解,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扑倒在高贵妃的绣鞋上,断断续续道:“姑姑救我啊!是……是谢辞……还有苏意晚……他们……他们联手打我……”
“礼部侍郎?宁安公主?这关他们何事?”萧帝眯起眼,“有意思,朕听人禀报,公主刚刚救起太子……此刻虚弱地紧,你是说她强撑着病体把你打成这副模样……”
“不不不……不是,是谢辞!是谢辞把我打成这样的!他一进门就把我踹倒了……”
“他一进门把你踹倒?他为何要踹你?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贵妃,你们是不是该给孤好好解释解释?!”
萧帝纵然软弱愚钝,却也不是傻子……看来今日彻儿落水,也同这姑侄俩脱不了干系。
况且他们还打上了晚晚的主意。
她可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们姑侄俩怎么忍心!今日是谢辞在,若是谢辞不在她身边,高成玉一个外男贸然闯入,会发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真是卑鄙!
高家人竟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
高成玉讶然。
这他怎么解释啊?
他总不能说他伙同姑姑给苏意晚下了媚药,想将生米煮成熟饭,败坏她名声纳她入府为妾吧?
无法辩解,他牙齿打颤,将求救的目光转向高贵妃。
高贵妃却皱眉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将他死死拽着她宫袍的手狠狠踢开。
“松开,像什么样子!”
萧帝了然地笑了,“你求你姑姑做什么?是她比朕的权利都大,能越过朕救你不成?还是……今日这出戏,是你姑姑授意,特意演给朕看的?”
高贵妃慌得下跪,语气带着几分矫揉造作的委屈:“皇上,成玉虽顽劣了些,可也不敢在宫里胡来啊。此事定然是有误会。成玉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顽劣不堪,愚笨粗鄙,定然是被人陷害了……”
“罢了罢了……你高家的人你自己处理吧。朕无能,是管不了你们高家咯……”萧帝袖子一挥,背过身去。
高贵妃眉头拧地更紧了,“皇上这是哪里的话,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高家自然也不例外,是向皇上俯首称臣的。”
看来萧帝今天真是动怒了,也是高成玉不走运,恰好撞上太子落水这个节骨眼了。
天子一怒,总要有人承受,不是她高晚梅,就只能是她那个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侄子。
“来人,将这个竖子拉下去,杖责四十。”高贵妃拧了拧手帕,狠心道。
“姑姑!姑姑饶命啊!”高成玉像尾离水的鱼,连滚带爬扑腾着去抱高贵妃的裙角。
“四十杖会打死人的!您是我的亲姑姑啊,您不能这么对我!这明明是苏意晚和谢辞那厮的事啊!”
“放肆!”萧帝猛地转身,龙目圆睁,“宁安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这腌臜东西能直呼的?”
他脚步沉重地踏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高成玉的心尖上,“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出现在这暖阁里!这是宫妃歇息的地方,你一个外男闯进来,按律当剐!如今你还想将脏水泼向宁安公主!”
高贵妃见状,忙厉声喝止:“住口!你这孽障,还敢胡言乱语!”
她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声音狠厉,“快把他拉下去!堵上嘴,别让他污了皇上的耳朵!”
侍卫领命上前,很快高成玉鬼哭狼嚎的求救声泯灭在了秋风中。
高贵妃深吸一口气,转向萧帝,声音恢复了先前的温婉:“皇上,这孽障已然受了教训,您消消气。太子还在太医院等着您呢,看太子要紧,中秋佳节,实在不宜为这等宵小生气。”
萧帝压下心头余怒,瞥了眼高贵妃紧绷的侧脸,冷声道:“摆驾。”
步撵行至太医院门口,药香混着桂花香飘来。
萧帝刚踏进门,就见太医正给太子萧彻诊脉,少年脸色苍白如宣纸,想来是落水后受了寒。
“彻儿。”萧帝放轻脚步,坐在床边,指背轻轻碰了碰爱子的额头,“还难受吗?”
萧彻缓缓睁开眼,见是父亲,虚弱地摇了摇头:“父皇……儿臣没事,就是有点冷。”他说着,往锦被里缩了缩,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萧帝眉头皱得更紧,对太医道:“你们这群废物,连个太子都照看不好!”
太医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息怒!太子殿下落水时呛了几口冷水,又受了惊吓,才染了风寒。臣已开了驱寒的方子,喝两剂便会好转。”
高贵妃适时上前,端过宫女递来的药碗,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太子嘴边:“彻儿,快把药喝了。喝了药,身子就暖和了。”
萧彻顺从地喝了药,苦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却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他看向萧帝,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父皇,儿臣落水时,好像有人救了儿臣……是谁啊?”
萧帝柔声道:“是晚晚。她跳下水把你救了上来,自己也受了惊,此刻正在偏殿歇息。倒是跟她爹性子一样,是个讲义气的好姑娘。”
萧彻脸颊恰到好处地染上红晕,“晚晚姐姐救了我!那……我岂不是与晚晚姐姐有了肌肤之亲……父皇,我可不能误了晚晚姐姐的名声啊!我得娶她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