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了个假书 第17章 养 蛊

每当日落时分，夕阳映照下的弥山就像渡了一层金，柔和渐退的光抚摸着山中的每一株草木，也照在一前一后正穿梭在林间的少年身上。

“林鹤，你等等我……”

走在前头的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树藤缠住脚的人，催促道：“沈昂你快点，回去晚了又要被师父责骂了！”

等他们气喘吁吁回到凤凰宫的时候，陈深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扣在桌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透着一股火山喷发前的宁静。

“这几天我不在，你们都玩疯了吧……”

沈昂也是后来才知道这隐居深山如同遁世修仙的凤凰宫只不过是遮掩，实则从陈深的父亲开始就是朝廷密使，手握御赐令牌，直接受皇上调遣，负责查案缉凶或者暗杀。

沈昂知道陈深的真实身份后，心里是有过恐慌和焦虑的，他原以为自己摆脱了从前的命运轨迹，没想到他的师父陈深却成了朝廷密使，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他只能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走沈昂的老路。

陈深接到皇上密令常常一走就是数日，又在半夜带着伤回来。

沈昂没想到这次陈深竟会回来得这么早，狡辩道：“师父，我们一直在东边山林里练功呢。”

陈深一巴掌拍在桌上，呵斥道：“胡说八道！点心渣子都还在你脸上沾着呢！”

他们每回私自下山都得去一家叫“良记点心铺”买块新出炉的糕点吃，这一趟才不算白出来。

陈深直接说：“你们要是这么不爱吃凤凰宫的饭，就干脆到人家点心铺子当学徒去吧。”

林鹤闻言赶紧拉着沈昂跪下，沈昂张口认错：“师父我们知道错了。”

之前的每一次，他也是这样认错，然后下次依旧。

所以陈深看着他那张毫无悔过之意的脸，心里更加生气，“你认错的话总是张嘴就来，然而没有一次是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鹤本想给他求情，却也被陈深赶去柴房面壁思过。

“林鹤，你就跟着他学吧！”

他的出现，确实改变了林鹤很多，但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种改变。

林鹤六岁的时候躲在柜子里亲眼看着全家人被杀害，吓得几乎失了魂，一天一夜之后因为实在太饿终于推开柜门，踩着满地的尸体走出了林宅。

从那之后他就成了孤儿，吃百家饭，邻居们来回踢皮球导致他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后来被陈深收为徒来到凤凰宫后，也总是下意识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情绪，陈深让他做什么，怎么做，他全部照做。与其说是师徒，两人的相处更像是施令者和执行者的关系。不过陈深倒是很喜欢他这“乖巧听话”的性格。

直到这位师弟的出现，林鹤的生活开始有了些改变。与其说是改变，不如说是让他有了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正常的生活。

沈昂的性子和林鹤完全相反，他活泼热烈，不会或者不愿意看人眼色，常常在陈深生气的时候往火上再添一把油。然后转头激动地对林鹤说：“你快看师父！我第一次见人生气的时候头发居然可以立起来哎！”

下一秒，他就被陈深踹飞了出去。

他还会在冬天下雪的时候拉着林鹤一起舔雪，然后用雪捏他们师徒三人。在春天带着林鹤一起尝花朵里的花蜜，在秋天一起爬上山顶看层林尽染的秋色，在夏天和林鹤一起去小溪里捞鱼抓虾。有一回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下游，幸好一根横亘在水面的树杈拦住了他，不过树杈也剐掉了他的裤子，裤子顺着水流飘走，他光着屁股和林鹤遮遮掩掩地跑回去以后免不了被陈深一顿毒打，在床上趴了好几天才能下地，然而转头就忘。

可这一次，陈深是真动气了。

“你这样顽劣，将来如何夺回推云探日？如何给你母亲复仇？”陈深罚他到沈樱棺前跪着，什么时候真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沈昂跪在沈樱冰棺前，整间暗室安静地只有他一人的呼吸，看着躺在里面的沈樱，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沈昂。

他来到这里第一天，沈樱就为救他而死，而他现在却在这里贪图享乐。

他若顽劣不思进取，那么沈昂将来便是不学无术的废人；他若勤奋刻苦惩奸除恶，那么将来沈昂就有在江湖争得一席之地的资格，他若无法夺回推云探日，沈氏一族的历史也终将彻底被抹去；他若不为沈樱复仇，那么这世上便再无一人有资格为她做这件事。他当下的每一步都影响着将来沈昂的命运时，当他意识到这些，他才真正把自己当做了沈昂。

他开始苦练功夫，可再怎么用功都比林鹤差一大截，常有参悟不透之处便去问林鹤，林鹤也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师父讲过一遍又一遍的问题。不过这也导致他将自己的弱点全部暴露，每一回比试都输给林鹤。林鹤看他不高兴了，便也会故意输给他几回。

陈深说每人先天资质本就不同，只能因材施教。为此没有将凤凰宫的阵法教给他只教了林鹤，但为了两人公平，有一招极其厉害的“万剑穿心”，陈深只教给了他。

可这“万剑穿心”十分难学，为了练好此招他把自己成日关在暗室苦练，练得累了就从一旁陈深的书架上找几本书来看，看累了再继续练功。

有一次不小心撞倒了架子，原本在上面堆放的书籍和画卷散落一地。陈深听见声音跑进来刚想说：“别碰！”但为时已晚，只见那些散落的画卷里画的竟都是沈樱。

他这才知道，原来师父对母亲的感情不止亲情。

他略显尴尬，只能佯装无事一般地把画重新卷好放回原处。

无意中他发现了关于“蛊术”的书，他想起自己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被光阴蛊所咬，那要是他现在研究出光阴蛊，也许他就能回去了，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入了迷。

陈深知道后也阻止过，但沈昂在这方面造诣惊人，如有神助，陈深这才告诉了他关于他身体的秘密。

“你生来就是蛊王之血，但修习蛊术对身体损害极大，你母亲从前并不想让你接触这些，但如今看来，是命中注定。”

一段时间下来，沈昂“万剑穿心”练得如何暂且不提，蛊术倒是钻研得相当不错，成功养出的第一只蛊虫他自己取名叫：使命必达。

字面意思，就是中蛊者会无条件服从下蛊之人的命令。

某天，他想试试这“使命必达”的功效，便趁着林鹤午睡休息给他用了。等他醒来，沈昂便试探性地说：“林鹤，现在给我……捶捶腿。”

果然林鹤就乖乖地给他捶腿，尽管他脸上的表情是抗拒的是不情愿的，可是双手仍然听从命令。

他见状忍不住大笑，好像终于体会到了这东西的乐趣。他一会儿让林鹤给他捏肩，一会儿让林鹤给他倒茶，后来还让林鹤背着他来回跑跳，表演杂耍，把林鹤累得气喘吁吁。

陈深知道以后揪着他的耳朵一边往外拎一边骂：“小兔崽子敢拿你师兄做实验，我看你是活够了！”

虽常常遭受斥责，他养蛊的爱好一直没有放弃，但没敢再拿别人做尝试，可这东西又必须通过试验才能知道有没有问题，所以就用自己的身体亲自试蛊，之后便养在自己身体里。

以身体养蛊，便要在体内建立“虚鼎”来存放这些蛊虫，但这种做法对自身伤害极大，书中也明确记载练蛊者不可以自身为器，否则必遭反噬，所以这事沈昂一直是瞒着林鹤和陈深的。

但也不是全无好处，建立虚鼎的过程无形之中重塑了他的内力，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往常林鹤的内力一直在他之上，林鹤一掌打出去，掌力如劲风，五米开外的树枝摇晃不止。他一掌打出去，只是朝着空气打了一掌而已，连片叶子都没掉。

然而直到后来陈深对他二人的一次考核中，沈昂蓄力打出一掌，数米外的大树直接拦腰断裂。师徒三人皆是目瞪口呆。

沈昂：“……”这是我打的？

陈深：“……”这是我教的？

林鹤：“……”师父你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