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花香味是唯一让谢殁感到熟悉的东西,至于是哪种花,谢殁实在是记不清了。
然后,他的鼻腔就被一阵蜡油味粗鲁地占据,他猛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却是掐自己一把——预计的痛感没有到来,他却望见了无数黑色的丝线在自己的皮肤下涌动,它们在谢殁眼前蔓延,慢慢组成了一串数字【47:59:59】。
丝线蔓延的刺痛刺激着神经,那种感觉像是脑袋被谁开了一枪。
——【47:59:56】。数字缓慢地减少带来的却是心脏处的剧痛,好了,现在中弹的地方是心脏了。
这让谢殁暂时清醒了一些,他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倒计时,还是威胁生命的那种。
难道自己在做梦?谢殁垂眸想着。
不。直觉告诉他,他不完全在梦里,但好像也不完全在现实。
谢殁从沙发上坐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别墅、雨夜、火炉、和窗外轰鸣的雷声,一个高中生、一个看着很紧张的成年男性、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和自己,一群陌生的人聚集在这里,貌似并不是什么好的预示。
“你们是谁?这是在哪里?”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那位成年男性第一个挑起话题,想要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按着手机的开关键,但很显然手机根本打不开。
“不知道。”高中生的手指捏着自己的校服,牙齿咬着略微干裂的嘴唇,一直在上面磨蹭。
反而那个看着年纪最小的小女孩不怎么紧张,坐在沙发上晃着脚,手里怀着一个玩偶,抬眸对着身旁的高中生笑了:“我叫叶沐曦,你们的名字叫什么呀?”
“......陈锋。”那个成年男性喘着粗气回答道。
那位高中生没说话,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小女孩。
谢殁也望着她,默默回忆自己的名字:“谢殁。”但除此之外,脑子里就剩下一片空白了。
没有人回应他。
窗外的雷声还在继续,啪嗒啪嗒的雨声弥漫在这栋冰冷的别墅内,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谢殁不禁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却令他瞳孔一颤。
那不是雨,或者可以说像是融化的颜料,又或是粘稠的蜡油,又可以说它什么都不像。“雨”一阵接一阵地打在玻璃上,一层又一层地凝固,封闭了窗户的每一个角落,也貌似封闭了出去的希望。
“所以,我们这是被困在这儿了?”
从谢殁背后传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转头一看,那个高中生正站在他身后,抬眸看着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
“可能吧。”
高中生沉默了,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坐回沙发上。但谢殁在他转身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
谢殁看见那个高中生的手臂上,黑色的丝线赫然描绘着一串数字【00:00:00】。
如果说这个黑色丝线描绘的数字是人生命的倒计时,那这个高中生是死、还是活的?意识到这一点时,谢殁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快速走上前去抓住对方的手臂:“你的手......”
高中生愣了一下,好像很意外谢殁的动作,然后朝着谢殁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臂——却只望到了一条条未愈合的疤痕。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在那里的还是一串000数字。
谢殁脑子里还在思维风暴,高中生就已经先开口了:“喂,把我的手松开,我不和你这种病人吵架。”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恼怒。
谢殁自然尴尬地收回了手,小声说了句抱歉。他搓了搓手指,那个感觉像是真实的触碰,所以那些疤痕是存在的,那自己刚才看到的数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再次望向自己的手臂。
【47:58:16】
剧烈的头痛再次贯穿谢殁的脑袋,他不由得捂住了头,无意间扯下几缕银白的发丝。
病人......?他突然想起高中生的那句话。
对了,我生病了来着,我得了什么病?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抽离感。周遭的声音——陈锋粗重的喘息、叶沐曦哼唱的童谣、蜡雨敲打玻璃的啪嗒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调低了音量,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的视线开始失控地失焦又重组。
他看见略微进水的木板上长出了很多蓝色鸢尾花;他听见窗外的雷声轰鸣,又像是一颗子弹打破了玻璃;他把雨水化作了一对蝴蝶的翅膀,带领着他飞出了别墅,撞向了乌鸦在树梢上啄食着的牛皮纸天空......
谢殁低头,看见“自己”仍站在原地,手指间缠绕着几缕刚扯下的银白发丝,淡蓝色的眼眸里空无一物。
他在俯视着自己。
别墅外传来一声巨响,可能现在,雨才真正落下。
.
别墅内的沉默粘稠得令人窒息。除了高中生那转瞬即逝的诡异举动,一切平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毕竟,他们只是刚聊过几句话的陌生人,而陌生,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所有人都在猜测和相互怀疑。
[欢迎回到梦境天堂......]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让屋子里的三个人为之一颤。陈锋手一抖,手机摔在了地上,裂开了几条缝;叶沐曦怀着玩偶的手也顿了顿,她望向这栋别墅的楼梯,却一个人也没看到;高中生也望了望自己的手臂,皱了皱眉,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这个声音是凭空出现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之后那个声音就像卡壳了一样,一直在重复着一个听不懂的词语,像是梦话。高中生被吵得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一阵男声打断。
“这里是【新生艺术】梦境。”
那阵男声温柔又带着笑意,在此刻却显得令人寒毛直竖。
[温馨提示:他死了,却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