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凌少御没有伸进睡衣里来摸她的肚子。
林向晚略微扭捏了一下后,凌少御果断的抽回手。
林向晚喘了口气,下意识捂住了后颈。
即使对方退开,软肉依然残留着被刮蹭过的感觉。
但她不敢多碰,因为凌少御正瞧着她,那阖黑视线透着几分审视——莫名的,林向晚像是觉得后颈被他圈定了领地。
所以,连她自己也不能随便碰。
少年好整以暇道,“先去洗澡,待会出来我帮你处理下。”
他们仍没拉窗帘,月光透过高透的防弹玻璃照耀在凌少御身上,衬得他像一位逆着光的神祇。
他衣衫整齐,双手交叠于膝盖,逆着光看着她。
虽然一站一坐,但林向晚莫名感觉腿被钉住了。她应该头也不回的逃离这间卧室。
但现在,她在那注视下,一步步走进了浴室。
直到浴室门阻断了那道意味深长的视线,林向晚坐在门后,彻底舒了一口气。却听见门后又传来敲击声!
咚、咚、咚。
她几乎能想象到凌少御,那只手是怎样优雅的叩动浴室门的。
那高大的身影、浓密的阴影出现在磨砂玻璃后,林向晚下意识想往浴缸里钻。
她莫名感觉和凌少御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却是往坏的那一面。
他似乎,对她更加执着了。
“佣人们今天都不在。”
林向晚不知道,对面暗沉的视线也在深深注视着浴室门内的她。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凌少御淡淡道。
叩动门扉的指尖悬停,他漫不经心的想。奇怪,还不到一分钟不见她,他就已经想她了。
林向晚声音闷闷的,“那我还……还洗头吗?”
凌少御微微挑眉,她在询问他的意见。
那声音软软的,只要隔着门,林向晚就卸下了全部伪装。不似刚才在他面前的逞强,凌少御想起上次林向晚洗澡时,洗了好长时间,最后用柔软毛巾裹着乌黑的长发,顺着往下滴水。
还滴在了他的制服裤子上。
这次,帮她擦干净头发好了。凌少御随便想着。
然后再帮她把后颈的伤口处理一下。不用看,他虽然没划破,但肯定肿了。他故意的。
凌少御忍不住弯唇,语气却依旧平静,“给你二十分钟。”
他抬脚离开,却暗自踞在浴室旁的阴影处。
几秒钟后,凌少御听见浴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不时伴有“哎哟”“怎么办”之类的叹气声,他毫不怀疑林向晚偷偷骂他……
最后,他听见林向晚光着脚啪嗒啪嗒的踩在光洁瓷砖上,然后一骨碌跳进浴缸里的声音。
水流声漫过,凌少御几乎能想象到水波纹拂过女孩漂亮柔嫩的手臂……不过为了遵守苛刻的时间,林向晚很快打开花洒,偌大的噪音冲淡了原本轻柔的水声。
凌少御没什么表情的无声离开。
直到脚旁差点踩到什么,他低头一看,是林向晚的沙滩拖鞋。
她在卧室穿毛绒拖鞋,洗澡时便会换上另一双沙滩拖鞋,现在两双拖鞋都横七竖八的摆在地上,她出来穿什么?
凌少御没怎么思考这个问题,顺手把两双拖鞋拎到手边,他搓了搓拖鞋柔软的毛毛。
他要她自己走过来。
想着,凌少御便伴随着水流声站起,他拉上窗帘,如卧室主人一样逡巡着……虽然林向晚在洗澡,但他敏锐的嗅觉能闻见那浴室里的隐秘香味。
他搬进来之后,日用品采购的供应商也全部改为军部特供,他能闻见林向晚在抹的那种沐浴液,甜柠檬味,和他是同款。
而这间卧室,林向晚似乎没有发觉,她原来的毛绒拖鞋换了样式,地毯和被子也换了相似的颜色,灯罩、书柜、床头柜、甚至台灯……都换了一批更浅的颜色。
就像是,曾经属于她和别人的空间,被逐渐侵染上他青睐的颜色。林向晚没再去过主卧,不然会发现,两间卧室的用品现在惊人的相似。
丽贝卡做的不错,凌少御漫不经心的想。
最后,他没再去坐林向晚的床,而是抽了张书桌前的高背椅坐下。双腿慵懒交叠,这才开始端详着那只伪装成手表的终端。
凌天研发出来的东西。凌少御嘴角闪过一丝讽刺。
那个男人,真没少给林向晚花费心力。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林向晚床头旁的兔子陶瓷摆件。
一共有五只,神色各异,仿佛一只森林乐队,其中有吹笛子的,有拉小提琴的……最中心的是拿着指挥棒的,兔子浑圆的黑色眼珠在灯光下,似乎折射出不一样的色泽。
监视器?
凌少御伸手摩挲了一下那只兔子的眼珠,眸中闪过某种情绪。
……
林向晚头发都没敢擦就跑出来。
等光着脚踩在柔软地毯上,她才察觉到不对……她的拖鞋呐!
她下意识抬头,发现凌少御居然把床头灯打开了。
少年手中拿着个跟他截然不搭的陶瓷玩偶,注意到她出来,这才朝她示意,“过来。”
哼!过去就过去!
林向晚鼓起脸走过去,居然在凌少御脚旁找到了自己的拖鞋,摆放的整齐,跟她乱丢时截然不同。
林向晚踮起脚尖,伸到柔软的拖鞋里,这才感觉踏实一点。她一屁股坐在床沿,恰好看见凌少御放下了那只兔子,并扭过它的身体。
等等,所有玩偶怎么都屁股冲外了!
手指大小的陶瓷兔子们原本整整齐齐的排排坐,会用微笑来迎接她,现在却成了全员面壁思过!林向晚一口气梗在喉中,直到凌少御用毛巾给她擦头发时,还没反应过来。
欺负她就算了,居然连小动物都不放过!
毛巾摩挲着头皮的力度还算温和,湿润的头发□□燥的厚毛巾吸走水分,凌少御居然意外的会照顾人。
半晌,他突然道:“你来的时候,它们就在么。”
她脱口而出:“这些小兔子们吗?”
“嗯。”
“在的,我来到这个卧室的第一天,它们就在了。也摆在这个位置,当时凌……”
林向晚猛地意识到什么,轻咳一声,“我听说原本是七只,但摔碎了两只,现在就剩五只了。”
凌少御给她擦完了头发,他不知从哪弄出了医药箱,拿出铝罐摇了摇。
轻柔的固定住她的后颈,他说,“可能会冰,忍一下。”
直到舒缓剂被喷的几乎见底。
凌少御的手没放松,拇指和食指停在她颈后好久,才平静道,“好了。”
他松开了她,冰凉指腹却仍然残留着体温。
林向晚立刻抬头去看凌少御的表情,那句“出什么事了”在唇舌里滚动了一圈,还是没说出口。
倒是肚子又咕噜了一声。
凌少御却轻嗤一声,在她面红耳赤时,如催促般拍了拍她,“你先出去等下,我把这里收拾完了会下去……你可以想想吃点什么。”
而林向晚踩着拖鞋下楼梯时,才后知后觉。
收拾?那是她的卧室,凌少御有什么好收拾的!
……
卧室里,凌少御摆弄着兔子陶瓷玩偶,让它们都朝向他的方向。
此时的情形格外诡异。
卧室光线很暗,凌少御微低着头,撑着下巴端详着鼓着腮帮子的小兔子们,那些黑洞洞的眼珠在他的注视下,似乎也从原本的圆润可爱,逐渐变得诡谲。
“你在看吧,凌天。”
“你到底是什么心情,才把这些玩偶留下来的呢?”
五只兔子玩偶冰冷冷的,不会眨眼珠,也不说话。
但凌少御却收回了视线。
他率先拿起那只指挥棒兔子,然后摔碎在地板上。几乎和之前一样的声音……碎裂,像是什么被摔成稀巴烂。
母亲被关在这间屋子里时,也这么摔碎了玩偶,然后用其中最锋利的一片陶瓷,割了喉咙。凌少御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母亲这个角色从来都是缺失的,他甚至没被她拥抱过。
而唯一一次被拥抱。
却是在母亲被拉出卧室后,他感受着那血流从女人脖颈间溢出,她温热的身体逐渐变凉……那眼眸中飞速流逝的神采,依旧是愤恨的,不甘的。
即使到死,母亲都憎恨着他和凌天。
凌少御面无表情的捡起玩偶眼睛里的那枚小型监控摄像头,“你看着她,又为什么让她随便死掉?”
“你看着她,又为什么来晚了?”
“你那时候已经是副总统,可以调用最先进的医疗条件,为什么没把她抢救回来?”
“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诡异的是,手旁的那只“腕表”突然亮起。
“因为你母亲,跟你,还有我们,”凌天低声道,“完全不一样。她太脆弱了,在外面也没法保护好自己。”
却只闻其声不见其脸,凌少御低嗤一声,他深黑的眼眸凝视着背对着他的那些兔子玩偶,像是黑沉的乌云,“你还没死啊。”
凌天:“在没办法保护自己这方面,小晚也是一样。”
凌少御顿住了。下一秒,他额角绷起青筋,手指紧握的几乎深深嵌进掌心,狂涌的信息素在凌天若无其事的提起林向晚名字的时候,就几乎压抑不住。
他私下里叫她“小晚”?他怎么敢的。
凌少御怒极反笑,他修长的指尖戳弄了另一只玩偶,把它摆在桌旁摇摇欲坠的边缘,然后轻轻一推。
不大不小的碎裂声中,凌天那边是死一样的寂静。
“哦,这不算我母亲的遗物吧。毕竟她对你给的东西不屑一顾,憎恨你到宁愿用你给的东西去自杀。现在我帮你把这东西摔碎,你急什么?”
“急到甚至不惜暴露在这个卧室布置的一切,迫不及待的上来跟我说话?”
凌少御知道凌天从地堡逃出来了,此刻正往上城区赶。军部那帮人贪婪凌天脑子里的知识,没有下死手。
但没关系,他能亲手解决他,也不错。
凌少御说着,又摔碎了一只拉小提琴的小兔子。
他笑了,“你不配提她们的名字。”
现在原本的五只陶瓷白兔,只剩下三只。一只在唱歌,一只在弹琴,一只在吹笛子。
“你还活着,但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凌少御说,不紧不慢的语气像是神明在下达明确的预言,“你很快就会死了。”
“凌少御,你会后悔的。”那边凌天语气突然冰冷,像是也展示出了真面目,“你觉得你完全掌控了小晚吗?”
“不,你错得离谱。”
“我看见你们今晚做了什么,你没有标记她,这让我觉得意外,但我想告诉你,即使你想标记……你也没法……”
又是一声碎裂声。吹笛子的小兔子也碎了。
凌少御:“什么?听不见。”
那边猛然传来重重的呼吸声,“你给我停下。”
凌少御面无表情的扯起唇角,“我和小晚在别墅等你。”
挂断通话,旁边的茶杯,不知何时消失了。而他脚下,已经是碎裂一地的陶瓷渣……
凌少御没什么情绪的摊开手。
除了摔出了监视器的那只兔子,他宽大的手心静静的躺着,负责吹、拉、弹、唱的四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