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村在枫林脚下,沿山而建,将枫林和茶山分割开来。
林家的老宅在一处山腰,院墙只用竹子沿着山脊圈了起来,房子是上一代留下来的,虽然陈旧,却宽敞又结实,紧挨着枫林,朝阳背风,冬暖夏凉。
林贵霞在心底早就把这房子据为己有了,虽然舍不得花大钱修整,对那些需要修补的小细节还是挺上心的,整栋宅子被她打理的还算是干净。
林贵霞昨天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晚饭盐放多了被数落了一顿,早起的泡饭一犹豫,盐又放多了。
她婆婆郑娣珍的脾气本来就不好,一大早就抬着嗓门开始骂了,骂了十分钟都不带重样的。
“……林贵霞,你是不是诚心的,连着戏耍了我们两顿了,这么多盐你想咸死谁?再说了,这盐不是钱买的吗?”
“不是。”林贵霞嗫喏着,“是我从茶山顺回来的。”
茶山有不少外来做工的,林不芳干脆在山腰找了块合适的地方简单盖了房子,包吃包住。
家里吃的喝的,林贵霞能从茶山顺回来,就绝对不会花钱出去买。
郑娣珍被她一噎,伸手指着她,点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下来要骂什么了。
“行了!”孙大强劝着,“倒点儿热水吃了得了,一会儿贵霞还得去上工呢。”
要是往常,孙大强也早就跟着郑娣珍一起骂了。
但他一大早就收到信儿,侄子孙宝来约他去市里喝酒,说要商量商量和林家的婚事。林家这婚事毕竟还要靠林贵霞牵线。不过多放一把盐,他心情好,也就不吵吵了。
亲事成了,这林家的盐不就都是他家的了。
郑娣珍见儿子护着林贵霞,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不去烧水,等着干啥?等着我去啊?”
林贵霞赶忙去烧热水了。
她还没敢说自己已经不能去茶山上工了,更不敢说这房子马上就不能住了。
实在不行,她一会儿去找林月溶说说。毕竟是一家人,她要是这么绝情,不得被整个枫林山的乡亲们指指点点。年纪轻轻的,到时候怎么做人。
烧水回来的时候,郑娣珍正笑的牙不见眼,看见林贵霞,笑着嗔怪了她一句,“贵霞你也是,虽然林家那丫头片子克死了父母,我也没有嫌她晦气的意思。宝来能把人娶回来,直接把林家那点儿事儿管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今儿他们爷们儿们去市里聊这个事儿,咱们这些妇道人家就在家聊聊,你今儿就别去上工了。”
“啊?”
林贵霞懵了,爷们儿们去市里聊什么?
但她正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说自己不去上工呢,这会儿便直接应了下来。
“啊!行,我今儿就不去上工了。”
孙大强又添了半碗热水,把泡饭冲了冲,才吃到一半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隔着大门传了过来。
“贵霞大娘——”
孙大强手一抖,手里的泡饭差点儿就扔了。
“一大早,谁在门口嚎呢?”
他话音刚落,大门被敲得哐哐响。
“大伯——贵霞大娘——”
郑娣珍猛地站起来,“我听着怎么是宝来的声音啊?”
孙家这一辈只有孙宝来一个男孩,郑娣珍宝贝的不行,她说完就飞奔出去,腿脚一点儿都不像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大门一开,孙宝来就挤了进来,肿着大半边,泛着青紫色还渗着血丝,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背着大包小包。
郑娣珍的笑僵在了脸上,又大声“嗷”了一嗓子。
“哎呦我的宝来,你这是怎么了?”
“奶——”
孙宝来强忍着的眼泪这会儿混着鼻涕一起下来了。
“我贵霞大娘呢?快让她出来解释清楚,不是我想娶林月溶,我哪有那个福气,是她想撮合我们,然后借着我的手继续占林不芳家的便宜。是她,都是她啊!”
跟出来林贵霞听到孙宝来把事儿全推到自己身上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脚下一个趔趄,想骂又不敢开口骂。
而跟出来的孙大强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看到孟照还有他身后一群壮硕的黑衣保镖,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林贵霞后退了几步,想先藏进屋,被孟照开口叫住了。
她不敢动了,只干巴的笑了笑,立在了原地。
郑娣珍将孙宝来拉进门,把在了大门处,“你们谁呀?我孙子是不是你们打的?”
“是吗?”
孟照只看着她身后的孙宝来。
“不——嘶——”
孙宝来一激动,牵动了嘴上的伤口。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摔的。”
孙大强根本不信,又怕郑娣珍刨根问底把这群人惹恼了,快速转移了话题。“宝来,你这大包小包的干嘛呢?”
“我……”
孙宝来原本想直接回孙家埠的,但孟照笑着问他要不要跟着过来,他不敢不答应。
“我没地方住了,我只能先来找我奶了。”
“没地方住了?你市里那套房子呢?”
孙宝来惊恐地看向孟照,生怕他一不高兴又要揍自己。
“奶,那房子可不是我的,咱不能这么瞎说。”
郑娣珍怕是早就忘了这房子是租的了,她眼睛一转,再想刚才孙宝来说的话就明白了。
“你们是林月溶那丫头片子找来的?”
孟照垂眸,不想接话。
郑娣珍很是不满,“我跟你说啊,我们家宝来可是跟林月溶订过亲的。就为了等她,我们宝来生生熬到了快三十。怎么?她现在要大学毕业了,翅膀硬了?就想着把我们宝来踹了?”
这的点儿正是上工的时候,林家老宅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有热闹,就算绕路到半山腰,就算上工迟到,也是要来看的。
“我跟你们说,房子这事儿说到底就是小两口闹别扭,你们这些外人可别乱插手。到时候闹个里外不是人,还拿不到钱。”
当打手,得有眼色。
若是往常,孙宝来在这么多乡里乡亲面前一定会大肆宣扬他和林月溶的婚事,宣扬多了就成真了,到时候林月溶只能嫁给他。
但是今儿早晨被孟照收拾过后,他很清楚。别说林月溶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丈夫,就是这些个保镖,他都惹不起。
“奶——我跟月……我跟林月溶表堂妹可没订过什么亲,人家都结婚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孙宝来就差指天发誓了。
“什么玩意儿是表堂妹?”郑娣珍险些以为自己真的老糊涂了,“不是,什么叫林月溶结婚了?”
林不芳和芝兰刚死,她去哪跟谁结婚啊?
郑娣珍看向林贵霞,见她眼神闪躲,火瞬间就上来了。
“那个丫头片子怎么就结婚了?我们宝来等这么多年算怎么回事儿?”
“我呸!真不要脸!你家这上上下下脸皮都挺厚呀!”
周围看热闹的一个女人抬着嗓子骂了一句。
“什么叫你们家宝来等了这么多年,他分明就是歹名在外没人愿意嫁。月溶那么好的孩子,还是个大学生,轮得到你等吗?往常东家两口子在的时候,你们不敢乱吠,这会儿人不在了,你们看月溶一个孤女好欺负,以为她没依仗,想吃她绝户是吗?也不撒泡尿先照照自己!”
“刘柳条,你瞎说什么呢?”
刘柳条也是在林家茶山做工的,她手脚利索,办事敞亮,在林家茶山还管着点儿事儿。对于东家这种蚂蟥一样的亲戚,早就看不顺眼了。
“是我瞎说还是你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以为自己喷两口粪就能把香的说成臭的,把假的说成真的?”刘柳条看着周围的人,“哎,我跟你们说啊,谁家有闺女或者小媳妇的都注意点儿啊!可别被这家不要脸的缠上了胡乱编排。这可得亏是月溶结婚了,要不然还指不定被他们编排成什么样呢!”
“老林家那个闺女我见过一次,怎么可能跟这种人定亲啊,又不是失心疯了。”
“老孙家的人品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样也不稀奇。”
周围的人开始对着孙家指指点点。
“瞎哔哔什么啊!”
郑娣珍不想听这种话,作势就要关门。
孟照出声,“林贵霞没跟你们说吗?我们是来帮太太收回林家的老宅的。”
郑娣珍看向林贵霞,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家老宅?这个词她都好些年没听到了。在她眼里,这里早就变成孙家老宅了。
林贵霞这才明白,孙宝来应该是一大早就被从市里的房子里赶出来了。
她有些心虚,“不……不是说三天后来收吗?”
“我们太太顾念情分,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搬家。但是我们先生觉得没有什么好顾念的,该出的头,他得帮太太出。”
孟照看了看手表。
“孙宝来收拾东西不过十分钟,你们人多东西也多一些,半小时应该够吧?那咱们就现在开始计时。”
“什么先生太太的。”
郑娣珍又扫了一眼这些黑衣保镖,咽了咽口水。
“贵霞,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妈,这房子人家不租给咱了……”
郑娣珍双眼一瞪,“你为什么不早说?”
“原本是说三天后的……”林贵霞还没说完,孙大强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怎么突然就不租了?是不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孙大强早就忘了,要不是林贵霞,他也不能在林家的老宅住这么久,他也不能因为林贵霞在林家茶山有钱拿闲时间又多,就能天天在家享清福。
林贵霞心里很清楚,他这是不敢惹来收房的人,把气给撒到自己身上了。
她垂着头,反正这一巴掌落下来,就说明这家不是她当家做主,让孙大强跟这些人扯皮吧。
“凭什么?让林月溶那个死——让林月溶那个丫头片子亲自来跟我说。她爹妈见了我都得喊一声婶子,她才几岁,不知道尊老吗?”
郑娣珍挺直了腰杆儿。
“我跟你们说,我这身子骨可不大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这整个枫林山,一直到霜叶埠,一直到孙家埠,都知道她是个逼死老人的泼妇。”
“就你这十里八乡的风评,说出去也没人信吧?”
刘柳条家就在山脚,没少跟这一家子奇葩打交道。
“没事儿,我到时候好好给你‘宣扬宣扬’。”
“多谢刘姨帮我们家太太说话了,再不走就赶不上茶山上工了,我跟他们,进去,聊聊就好。”
“进去”两个字,孟照咬的很重。
刘柳条脑子活,一想就知道孟照是什么意思。
她没空想孟照怎么会认识她,只招呼着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散了都散了,该上工上工,要不然迟到了。难不成还要留下来帮忙搬家啊?”
孟照带着一众保镖直接进了院子,关上了林家老宅的大门。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是——”
郑娣珍的话卡在了嘴边。
一个保镖像是拎小鸡崽一样拎起了孙大强,抬眼看她,“要是什么?”
郑娣珍看了看孙宝来脸上的伤,不敢说话了。
孙大强的年纪,要是挨这么一下,可了不得。
那保镖又道:“快点儿收拾吧!我们孟特助的时间观念可是很强的。”
本以为孙宝来就够不要脸了,没想到这一大家子更不要脸,要不是三爷平日里约束他们遵纪守法,他的拳头早就招呼上去了。
太太可是三爷的心尖尖儿,轮得到这种恶心东西编排?
孙大强吓得双脚乱蹬,声音都在抖,“你,你把我放……放开……要……要不我怎么收拾?”
“行!”
保镖又把他往上抬了抬,直接松了手,孙大强“咚”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哎呦!”
孙大强这一下摔得不轻,他第一时间没能爬起来。
孟照出声,“陶力!”
陶力摊了摊手,“是他自己摔的。”
他旁边的钟大抬脚,“轻轻地”踹了踹地上的孙大强,“别碰瓷儿啊!”
孙大强“嗷”了一嗓子,强忍着疼痛,连滚带爬地进了屋。
孟照:“……”
半小时后,孙家大包小包,沿着枫林山往外走。
路上“偶遇”的村民都笑眯眯跟他们打着招呼,“搬家啦!恭喜恭喜!”
一家子冷着脸没说话,在心底把林月溶又骂了好几回。
林月溶昨天被折腾到很晚,今天醒得也晚。
她刚出卧室,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把自己给打懵了。
容姨听到声音赶忙问:“太太,怎么啦?着凉了?”
“没。”林月溶揉了揉鼻子,想到昨天那些亲戚,“肯定是谁不服,蛐蛐儿我呢!”
容姨笑了笑,太太还真是孩子心性。
林月溶也笑了笑,哼着歌就去洗漱了。
今天她得去茶山看看。
吃完早饭,孟照已经带着钟大、陶力在客厅等着了。
“太太,您不是还没考驾照吗?让钟大和陶力跟着您。”
“司机的话,一个就够了。”
徐开霁用人的地方应该挺多的。
孟照道:“三爷吩咐了,您要是去茶山,身边不能离人,还是得多一个人跟着。茶山那边添了不少人,他们两个熟悉情况。”
钟大和陶力疯狂点头。
“哎?徐开霁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茶山?茶山那边添人了?是他安排的?”
林月溶原本还想着茶山上已经全乱了,做好了整个冬天重新整顿重新管理的准备。
“只添了,没减。”
“三爷添的人,您要是不满意,可以随时换掉。”
事实证明,大佬用人的眼光是极其毒辣的。那些她原本想开掉的人,都有非常合适的替补。
林家用到茶农都是有经验的,但往常都是各自划分了区域,收茶的时候只需要交茶就可以。也就是各自为政,有点儿分包出去的意思。
林月溶既然接手了茶园,第一步就是科学管理、统一管理,徐开霁安排过来的人刚好可以把这些工作全部承担起来。
杭城的冬季,茶树进入休眠期。茶农的工作主要是修剪茶树、施肥、清园、防冻,还有病虫害防治,相对来说,工作要简单,工作量要小一些。
茶山的整顿管理工作整合比她想象重的进度可以快很多。
林不芳和芝兰在茶山上盖了一套小房子,跟茶农们的宿舍相隔不远。
中午的时候,她凑过去跟茶农们一起吃了饭聊了天,又去房间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茶农们按照新的模式开始上工,林月溶还很认真地跟了两个小时。
茶山上的总管事是林不芳留下来的人,他原本还担心一个小姑娘不撑事儿,不到一天下来已经对她刮目相看。
林进这边得知一早徐开霁的保镖,就将其它的房产都收回去了。下午就开始招呼家里人搬家。
林进媳妇的眉头皱着,三角眼被挤得更小了,她不满道:“你是当家人,他们不敢来催,说不准就没想着收这一套。毕竟那丫头片子要是还想在杭城,不得巴着你?”
虽然他们在市里有一套房子,但这么一大家子,住两室也太憋屈了。
林进抽了一口旱烟,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让你搬你就搬,别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林进媳妇没敢再说什么了。
林月溶很清楚,若不是徐开霁出面压制,林家的茶山不可能被稳住。
原本想着亲口跟他道谢,没想到十点了徐开霁都没有要回家的意思。想来五七这天,也是他特意空出来的。
徐开霁将近凌晨才回到家。
卧室里留了他这一侧的台灯,上面压着一张桂花信纸。
信纸上画着一片生机勃勃的茶山,茶山上有两个戴着草帽的圆脸卡通小人。
一个叉着腰,表情严肃,眉眼一看就是他。
一个手里举着一个条幅,写着“茶山有你了不起”,用一双星星眼看着他,是——他的溶溶。
徐开霁暴戾的情绪被抚平了一大半。
幸好,那些人没有动他的溶溶。
预收《别叫我哥哥》
桑晏不是桑家亲生的,那个手腕了得、死死压制桑家的楝城新贵才是。
两人在出生时被抱错。
桑晏这个假千金活在震后百废待兴机遇良多的南城。父母借着地产开发成了南城新晋豪门,她被娇宠着长大。
杨华予这个真少爷则生活在陈旧昏暗、凋零破败的北城。母亲在震中过世,父亲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他只能靠自己,摸索着跌跌撞撞地长大。
桑晏想,杨华予恨她是应该的,人前模范夫妻、人后同床异梦、在牢笼一样的婚姻中冷待自己,也是应该的。
在想明白的那一瞬间,她重新回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一切还来得及,她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把属于杨华予的人生还给他。
于是,桑晏在放学路上堵住了杨华予,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同样重回十六岁的)杨华予冷酷无情: 别乱叫。
谁是你哥?
谁要当你哥!
桑晏锲而不舍,一心一意想让杨华予重回桑家。这样他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四口。杨华予就能快乐成长,将来不会打压桑家,也不会走到借此来胁迫自己嫁给他的地步。
(平静的)杨华予:桑晏,咱俩现在去国外领证,也会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四口。
(惊恐的)桑晏: ……哥哥,你冷静。
(邪恶的)杨华予:你要是再敢叫我哥哥,我就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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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自以为长了800个心眼子的假千金
和
重生后又多长了800个心眼子的真少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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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林家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