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延青拖着用丹药强吊着的身子摸到洞穴时,几乎使不上一点灵力。他掐诀燃起掌心焰,跳动火光映出洞内凌乱——到处都是血迹,沾了血迹的绷带随意丢弃在一具男尸边上,浓重血气夹杂了隐隐约约的尸臭味。男尸隔几米远处还躺了两个幼童,洛延青快步上去伸手探了颈侧。
还有心跳呼吸。
又用水洗干净三个人的脸,发现阿晦不在里头松了口气。
恰此时,洞内深处传来细微的响动声。洛延青收了掌心焰抵着墙死死看着深处。
响动越来越近,清晰成一会重一会浅的脚步声,来人应该是想遮掩,但可能是受了重伤连脚步声也控制不住。洛延青心中略定,掌心焰重新燃起。
阿晦向着亮光缓慢移动,迟钝的大脑早已无从得知伤势,他只知道如果赌的这次不成功他便要死了。只是不能报恩于师尊。
阿晦看见了个修长的身形,身子一抖,不由上前几步待彻底看清脸,回过神时人已经冲了过去。
“当啷!”匕首被阿晦随手丢弃,整个人埋进洛延青胸前,抱的死死的。洛延青回抱安抚式的拍了拍少年人紧绷成弓弦的脊背。
洛延青被阿晦撞的又靠回嶙峋石壁上,少年人力气大,撞的他新裂的肋骨生疼。洛延青默默咽下那声闷哼。
他感受到胸襟处的衣物一阵湿漉冰凉。
洛延青又搂紧了阿晦,待怀里人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轻推开蹲下。阿晦红肿又故作镇定的眼惹的洛延青一阵心疼,揉了揉少年人的脑袋,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阿晦。”
阿晦眼中又漫上一层水雾,惊惧喜悦交加下,几欲脱口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句:“师叔他们安全了。”
洛延青不知作何安慰,只得摘了身上坠着的璃龙扣给阿晦系上。又轻轻抱了抱阿晦:“看见时这个师尊都会在,阿晦莫怕。”
洛延青又让阿晦缓和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师尊吗?”
阿晦抿紧唇,似是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才逐字逐句与洛延青道明。
交战地近日颇为胶着,双方几乎所有高端战力全部在前线,而盟内一些小辈无人可管,恰好衡月派同山海阁有批弟子到了历练年纪,众人便合计着也往里头塞人打发到交战边缘地做探查工作。
本也没什么,但阿晦同谭映怜这队里的人全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宠的无法无天,仗着浑身法宝在探查中离开了仙盟的安全范围。小队清缴一座运粮点时意外得知了妖魔两道一处小型储粮点,小队开始有将近二十余人为着是否前往发生了一次争执,最终一分为二分开行动。
阿晦性子沉稳冷静,本是苏昧指着来拉住谭映怜的,但拗不过谭映怜那股犟劲。前往的这伙人由谭映怜拍板,作为七八人里带头的。
小队靠近储粮点的山洞时,阿晦直觉不对,拦下众人问道:“确定要进去吗,其中凶险可能远超想象。”
其中稍年长些的道:“所以说来时不要和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块吧。瞧瞧,怂胆。”
阿晦没有说话,谭映怜倒先坐不住了。蹭一下就站起来,怒火冲上眉梢,冷声道:“宋意你这何意?早先如此我便不同此路了。”
谭映怜双眼如炬扫视宋意两眼,嘲道:“我道是为什么,原是比不过我小侄,嫉妒了。”
宋意讥讽道:“哇,无中生有呢,你这人怪不得没人愿同你玩,哼!”
宋意偏头不理。
谭映怜倒是自个气的柳眉倒竖,抓着宋意胳膊就要扭回来。宋意自是不会坐以待毙,甩开反掌就要掌击谭映怜,谭映怜偏头躲过手刀,还是免不得被掌风削断几根发丝。
谭映怜瞪时急眼以掌回击过去,宋意同招硬接一记,两人双双被震开倒退数步,互相凝视对方许久。谭映怜先动,一个闪身到宋意背后勾住她脖颈,宋意立刻反应过来控住对方手肘,脑袋猛然后仰击上去!
谭映怜暗道不好,就想抽出手,但被宋意使了力抽不出来,只得也跟着后仰头齐齐向后倒飞撞上树干。
谭映怜被宋意脑袋击面,鼻血横流。谭映怜随手一抹,反手抽出腰间匕首就挥向宋意脖颈。宋意头身一缩,一步三跳蹿出数米开外,一摸脖子有股热意,顿觉惊愕,惊道:“你真想杀我?!”
谭映怜呸一声,啐了口血沫,冷声答:“有何不可。”
“谭映怜!”
“哼。”
“我不同你打,你这疯子,你们衡月都是护短不要命的疯子。非是我们母辈交好,我决计同你不死不休作死敌!此事我回去必然同你娘分说一二!”宋意咬牙切齿说完这话,又暗骂几声真真不愿再理谭映怜。
谭映怜再出手她也不还击了,只冷眼瞧着谭映怜距离不足一厘米瞳孔然后收手。
“那你便说,就看你愿不愿意和我合一块了。”谭映怜收起匕首。
宋意脸色瞬间如吃着了什么一样难看,但还是不搭理谭映怜,扭头走了。
阿晦同其他道友看的却那叫一个精彩,宋意和谭映怜都是天赋卓绝的佼佼者,但平日碍着长辈盯着,只得亲如姐妹根本不敢动手,实际早已两看相厌,巴不得对方不得好死。自历练组队以来,隔三差五就找对方刺,打一场,死手是真下的,人是不可能杀的。欢喜冤家也不过如此。
阿晦也已然习惯,早先还劝,劝到最后变成一方嘲他,一方护他,斗是更激烈了。阿晦不说话让她们打尽兴了还能早点结束。阿晦不由心生无奈。
行吧,幸亏一路过来他都留有记号和大概信息。谭映怜偶尔瞧见的传送阵和符箓还只是凤毛麟角。
来时洛延青给他塞了整整三个存储戒,里头全是洛延青自入道以来所有筑基能使用的家当,说洛延青掏空了家底都不为过。阿晦还极其奢侈的留了两个禁制和杀阵在传送点处,传送点外两里更布了幻阵迷香,毒花等,可以造一座小型防御城池了。
阿晦不再反对,只求众人原地休整了小半日并商讨了进入的方案便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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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用着各种隐匿气息的宝物躲着巡逻兵深入近两个个时辰后停下,寻到处偏僻岩洞休整。
“你们发现没,我们好像一直在转圈。”
“我放出的小鼠探出的隧道没有百条条也有十之**,并且还极易相撞。这地绝对有幻阵,就是不知道魔道人和妖族合作所欲为何。”权泉拾了根不知哪里来的木棍在地上胡乱画着。
宋意点点头附和:“魔道人极为神秘,但这儿巡逻兵全是魔道中人,这里头决计有问题。”
“如此大规模地下工程,都不知道要多久,挖在妖族边缘地,就为了多个交战区嘛?就我所知,这块地方可什么资源都没有。交战地最近越发胶着,应该又快到休战的时候了。这数百年来打打停停就没个完,搞不明白到底在打什么。”谭映怜抱怨着。
众人点头应和。
“那我们继续深入?”
“深处应该就有我们想要的答案了。”
“搜查了这么多储存洞全是粮,除了想将这处也变成交战地我想出来还有什么了。”
阿晦适时出声制止,这次是真真引了众怒,全都不忿地看着他。
谭映怜目光如炬看着阿晦,道:“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你就该走了。”
阿晦点头,但却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这次也没人催,谭映怜都生气发话了,这事就善了不得,仙盟规训不可怯战。阿晦几次三番阻止众人深入妖族,已经是犯规了。
时间似乎过的很漫长,又像就在几息之间,在大家目光逐渐不耐中阿晦开口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我们碰上的巡逻兵。”
说话间,阿晦起身取出匕首一下划开身后的粮袋。
“喂!你做什么,会被发现的。”有人低声呵斥,阿晦手中不停又划开三袋。
粮袋哗啦啦一下流出一堆粗粝颗粒。
其余人震颤,纷纷也动手划开洞内剩下的粮袋,豁然见里头根本没有任何什么粮食,只有一堆毫无价值的沙子、沙砾等。
宋意立刻反应过来,启动阵法将洞口隐藏起来,复凝重道:“他们修为不对,这些不是粮食。”
阿晦点头,接道:“我修为最浅,但我出手试过,那些兵毫无反应。”
“你意思是说他们根本不是筑基修为?”权泉皱眉。
“我入道时间极短,底子积累也很浅,但巡逻兵就气息而言每个都比我高深,但实际试出来最高也只有炼气大圆满!”
谭映怜也反应过来了:“魔道邪法,这些魔人,根本就是靠邪法堆出来的面子。”
宋意道:“粮不是粮,兵不是兵。却在如此险地挖掘出这等规模,不怕被发现吗?”
阿晦道:“不对,漏了哪里…”
宋意与阿晦对上眼,忽的福至心灵,急声问道:“谁记得我们这么这些时日剿灭妖兵的路线?”
一时之间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出声。许久后阿晦才思索道:
“我们历练是在边缘地剿灭散落妖兵,但我们剿到的几批全是有规模的运粮队,恰如其分的发现了粮草营地信息,又恰好的追了过来……”
“你意思是妖兵目标是我们?笑话嘛,为了我们几个筑基搞这么大阵仗的障眼法。”林沁雨好笑的看着阿晦。
但没有人帮腔,林沁雨慢慢的也回过味来,愕然道:“妖族真的用计引我们上钩?!”
阿晦点头,道:“**不离十,我们应该是深入妖族腹地了,我每记一次记号都有看太阳判断时间的习惯,被引导的方向虽然曲折但就太阳方向还是能看出点端倪。”
话音一转,生冷起来:“他们目的不可能是我们这些小辈,如此大费周章只能是和我们背后长辈有关,我们得走!”
宋意不赞成,越过众人蹲到粮袋前双指捻着:“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更不能让妖族诡计得逞,不过一些魔族喽啰,我们怎能怯战。”
“魔族是衰弱,但别忘了古史前他们最为神秘诡谲,恐怖之处连仙寮也觉可怕。”阿晦带上了些怒气。
“为我人族胜利死亡有何不可!”宋意漆黑的眸子看到阿晦心里,那里头满是赴死的必胜信念,阿晦无法理解。
可也许没有人能拒绝。
“…好。”
谭映怜和众人商议深入和逃脱方案,阿晦则选择隐身出去“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