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大宋卖广式糖水 第3章 双皮奶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云渺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在灶间生火熬粥。云星和云月不知何时也醒了，蹲在灶台边添柴。

待那锅绿豆粥熬得绵软浓稠时，朝阳已跃上东山，将缕缕金辉洒进茅舍。三人用过早膳，云渺便从箱底翻出绿罗裙换上，又打来井水净面，挽了一个简单的双鬟髻。对着水面，她执起炭笔细细描眉，又蘸了些许口脂点唇。

水盆里倒映出一张清丽的面容。杏眼樱唇，柳叶眉衬着鹅蛋脸，虽谈不上天香国色，倒也算个美人坯子。

“阿姊真好看！”云月蹲在一旁，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像画上的仙女似的。”

云星赞同道：“阿姊素日里不施粉黛已是极美，今日这般打扮……”小少年突然红了耳根，支吾着说不下去了，只一个劲儿点头。

云渺被弟妹夸得笑不拢嘴：“就你们嘴甜。阿姊得走了，别让楚大夫久等了。”

她取出十枚铜钱塞进云星掌心，嘱托道：“若阿姊回来得迟，你带月儿去街口买肉包子。”

云星乖巧点头，牵着云月的手，目送云渺远去。

城东一带住的都是朱门绣户。

云渺一路行来，但见高墙深院，飞檐斗拱，处处透着富贵气象。待行至济世堂前，正逢楚望舒在药柜前清点药材。听得门外动静，他转身望来，见是云渺，眸中掠过欣喜。待看清她怀中物什，连忙放下药秤，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

“云姑娘何必如此破费。”他声音温润，令人如沐春风。

云渺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笑道：“不过是些时令鲜果，楚大夫可莫要嫌弃。”

楚望舒闻言一怔，继而摇头轻笑：“都是云姑娘的心意，楚某怎会嫌弃？”

两人寒暄一番后，楚望舒便领着云渺往赵府行去。穿过几条繁华街巷，远远便望见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朱漆大门上铜钉锃亮，门前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檐下悬着“赵国公府”金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守门的小厮见是楚望舒，连忙躬身行礼：“楚少爷好！”目光扫过云渺时，虽带着几分打量，却也恭敬地让开了路。

踏入府门，迎面是九曲回廊。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假山叠翠，曲水流觞，太湖石点缀其间，处处透着雅致。

楚望舒见云渺一路垂眸不语，不由低声安抚：“云姑娘且放宽心。”他刻意放缓了步子，与她并肩而行，“老太君最是慈和，待下人向来宽厚。”

云渺眼睫轻颤，问了一句：“不知老太君平日可有什么饮食上的讲究？”

楚望舒唇角微扬，眼中漾起几分笑意：“说来有趣，老太君虽年过六旬，却尤爱甜食冰饮，身子骨比年轻人还要硬朗，倒是不必顾忌什么。”

云渺闻言，心下有了主意。

这大户人家的膳食讲究极致，色香味需得样样周全。寻常绿豆沙未免过于素简，双皮奶工序繁复却最见功夫。入口时奶香醇厚，最能讨得贵人青睐。

恰在此时，几个丫鬟捧着鎏金香炉从游廊经过，衣袂飘飘，环佩叮咚。见到楚望舒和云渺，纷纷停驻欠身：“楚少爷安好！姑娘安好！”

二人颔首回礼。待丫鬟走远，云渺忍不住抬眸望向楚望舒，轻抿朱唇，终是道出心中困惑：“赵府上下待您这般亲厚，倒不似寻常待客之道。”

楚望舒眸光微黯，静默片刻方道：“家母原是老太君嫡女。自母亲病逝，老太君怜我孤苦，便将我接来身边教养。这赵府……”他顿了顿，“也算得我半个家了。”

云渺闻言不禁微微挑眉。眼前这位清贵公子，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男儿身的林黛玉？

穿过几重雕花月门，二人来到后厨院落。庖屋宽敞明亮，青石地面纤尘不染，数十个灶台整齐排列，铜锅银器闪闪发亮。

楚望舒将云渺引至一位鬓角微霜的妇人跟前：“赵嬷嬷，这位便是在下举荐的云渺姑娘。”

赵嬷嬷堆起满脸笑意，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殷勤：“楚少爷举荐的人，老身哪敢不信？只是……”她忽然压低声音，“老太君方才还念叨着想见您呢，不如让云姑娘先在这儿熟悉熟悉？”

楚望舒闻言迟疑，目光转向云渺。只见她盈盈一笑：“楚大夫且去，小女子正好向赵嬷嬷讨教。”

待楚望舒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赵嬷嬷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她眯起三角眼，将云渺从头到脚刮了一遍，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楚少爷心善，见谁都肯说好话。可咱们赵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她突然拔高音调，枯瘦的手指戳向灶台方向，“姑娘若真有本事，不妨现下就让老身开开眼？”

云渺微微欠身，眉眼间不见丝毫慌乱：“小女子斗胆献丑，还请嬷嬷指点。”

“哼，好大的口气！”赵嬷嬷冷笑一声。

云渺不卑不亢：“需借府上水牛乳半斤、苦杏仁二十粒、蔗糖霜三钱、米酒汁一盅。”她顿了顿，又添一句，“若方便，再要玫瑰卤、桂花蜜半匙。”

赵嬷嬷吊梢眉一挑：“哟，倒是个会摆谱的。”她朝丫鬟挥挥手，“去库房取来，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等待间隙，赵嬷嬷上下打量云渺，阴阳怪气道：“姑娘家到了年纪就该安分些，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不如趁早寻个殷实人家嫁了。”

云渺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嗓音温软却字字清晰：“承蒙嬷嬷关怀。只是家母早逝，先父上月又撒手人寰，留下幼弟弱妹。若为贪图自身安逸弃他们于不顾，岂不枉为人姊？”

赵嬷嬷闻言一怔，冷哼一声：“倒是会拿孝道说事。”话虽如此，绷紧的面皮却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待材料备齐，云渺在灶台前挽起衣袖。她将水牛乳倒入铜铫，慢火煮至微沸后，倾入青瓷盏中静置。待盏面结出第一层“奶衣”，以竹签轻挑边缘，将盏中奶液缓缓倾出，独留奶皮于盏底。

“取酥技法。”赵嬷嬷眉梢微动，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倒是小瞧你了。”

“嬷嬷说笑了。”云渺摇头浅笑，“此乃凝脂，不过是乡野手法。”

“哦？是么。”赵嬷嬷抱臂站在一旁，眼睛紧盯着云渺的每一个动作。

云渺复将苦杏仁去皮，研磨成浆，用细布滤去渣滓。又将杏仁浆与倾出的奶液混合，加糖霜调味，滴入米酒汁助凝。随后，她将调好的奶液注回留有奶皮的盏中，覆以湿桑皮纸，置于蒸笼之内。

赵嬷嬷忍不住问道：“这要蒸多久？”

“半刻钟即可。”云渺渺盖上蒸笼，转身擦了擦手，“不过……”

“不过什么？”赵嬷嬷皱眉。

云渺微微一笑：“若是能冰镇片刻，风味更佳。”

赵嬷嬷眯起眼睛，朝丫鬟使了个眼色：“去地窖取冰来！”

云渺心下暗惊。宋时冰价堪比金玉，非王侯将相之家不得轻用。这赵府竟能藏冰消暑，其权势富贵，怕是远超她先前揣度。

想来给帮工的酬金，也绝不会吝啬。

心下思量，云渺面上不显半分惊诧。熄火后，她又以余温焖透，待第二层奶皮形成，便将成品放入填满冰块的木鉴。

待冰镇完毕，云渺撒上研碎的玫瑰卤和桂花蜜，双手奉上：“请嬷嬷品鉴。”

赵嬷嬷接过碗，先是用鼻子嗅了嗅，而后才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她的表情从怀疑到惊讶，最后竟忍不住又尝了几口。

“这叫什么名字？”赵嬷嬷放下碗，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双皮奶。”云渺顿了顿，又补充道，“别名‘杏酪叠绡’。”

“倒是风雅。”赵嬷嬷轻咳一声，挺直腰板，“明早卯时，能准时来吗？”

云渺会意，欠身行礼：“定不负嬷嬷所托。”

霞光染红了府邸的飞檐。待云渺熟悉了后厨诸事，丫鬟便引她出府。朱门外，一辆青帷马车静静停驻。

车帘忽被挑起，露出楚望舒清俊的面容。他唇角噙着温润笑意：“暮色渐沉，楚某送姑娘一程。”

云渺刚要推辞，却听他含笑道：“楚某已在此静候多时了。”

踌躇间，云渺终是提裙上了马车。

车内沉香袅袅，紫檀小几上茶汤正沸，与外表的朴素大相径庭。两人相对而坐，楚望舒手执一卷医书，目光却未落在书页上：“不知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云渺眼睫轻颤，轻声道：“攒些银钱，开间铺子。”

“哦？”楚望舒将书卷搁在膝上，眼中泛起兴味，“姑娘要开什么铺子？”

“糖水铺。”云渺抿唇，“卖些绿豆沙、杏仁茶之类的甜汤点心，权且糊口。”

“妙极。”楚望舒忽而轻笑，“说来也巧，楚某最是嗜甜。待姑娘开张那日，定要第一个登门捧场。”

云渺垂眸，缓缓开口：“如今连铺面的定金都凑不齐，这般痴人说梦，倒叫楚大夫见笑了。”

楚望舒定定看着她，眸光骤然转深，忽地轻笑出声。

云渺心下一沉，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对方并未按她预想那般怜悯施舍。

“姑娘这是在请君入瓮啊。”楚望舒单手撑颚，唇角噙着笑意，“可惜功名利禄，楚某早已看淡。”

“云姑娘，楚某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话音陡然转低，带着几分蛊惑，“你打算......拿什么来说服我呢？”

那副温润如玉的假面裂开细缝，露出内里危险的锋芒。

云渺被他灼人的目光烫得指尖微颤，仓皇别过脸去，喉间发紧：“楚大夫误会了。”

“是吗？”楚望舒凤眸微挑，倾身向前，“初见姑娘时，楚某便觉得特别。姑娘看楚某的眼神，既无闺阁女子的羞怯，也无商贾之流的谄媚。”

“倒像只……”他倏地逼近，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云渺耳畔，“嗅到危险的小兔子。”

云渺指尖微颤，后背抵上车壁，退无可退。她强自镇定地抬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楚大夫风姿卓然，小女子自然……心生仰慕。”

“呵……”楚望舒骤然撤身，“云姑娘若有难处，楚某随时恭候。”

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只盼姑娘能给楚某带来……惊喜。”

云渺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得装傻充愣，将视线转向车窗外。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碾过郊野的碎石小路。远处茅舍轮廓渐显，却听得一阵刺耳的咒骂声。

云渺心头猛地一紧，急忙掀开车帘。远远瞧见云星蜷缩在地，而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揪着云月的后领，像拎小鸡崽般将她悬在半空。

“阿姊！阿姊回来了！”云月突然奋力扭动，竟从大汉手中挣脱，往马车奔来。

云渺顾不得仪态，踉跄着跳下马车，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她上前扶起云星，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才隐隐松了口气。

“不是说好宽限三日？”她抬首质问，声音里压着怒意，“堂堂七尺男儿，竟要毁约食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