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华的爪子在桌面上空挠了两下,它歪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客栈底下,好像压着不少怨魂呢。”
作为继承了神力的神兽,知华对灵魂的感知异常敏锐。从踏入这间客栈开始,它就听到了那些被禁锢在地下充满痛苦与怨恨的声音。
它们似乎在死前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不断地哀嚎求饶,却无人理会,也无人能够超度。
“怨魂?”云浅闻言一愣。
“嗯嗯。”知华的小脑袋可爱地一偏,“通俗点说,就是鬼。”
“鬼?”云浅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天知道,她最怕的就是鬼!放眼整个三界,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怕鬼的修士了。虽然身为穿书而来的现代人,她很清楚鬼魂的本质,但那种源自本能的恐惧感,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当然,这种话她是绝不可能当着两位师弟的面说出来的。
听到是鬼,秦无和百川的神色反而缓和了些许。百川掩唇低咳了两声,道:“还好是鬼,若是其他更邪门的东西,恐怕会更棘手。”
云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什么叫“还好是鬼”?鬼才最麻烦好吗?!不过转念一想,百川的话也不无道理,对付鬼魂,总比对付一些未知且诡异的其他存在要容易些,除了她有点害怕之外没别的什么了……
“这阵法,难道是为了镇压地底的怨魂?”百川推测道。
云浅摇头否定:“不是,这阵法是招阴之阵,不会错。”她沉吟片刻,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这是困灵阵,此阵会不断地吸引、聚集周边的怨魂,并将它们困在此地。只是,布阵之人耗费如此心力聚集这么多怨魂,究竟想做什么?”
“邪术。”百川沉声道,瞬间想起了百年前离国皇宫的那位清风道长。那妖道不就是利用孩童来修炼邪术,提升修为吗?今日布下此阵之人,恐怕目的也是如此。
云浅心下一沉:“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立刻离开!”
在不清楚布阵者实力深浅的情况下,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若对方修为远超他们三人联手之力,那后果不堪设想。
云浅话音一落,三人一猫立刻行动。然而,当他们快步走下楼梯,却见那红衣女妖正悠闲地坐在前厅的桌旁,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客官们,这是要走?”女妖笑得妩媚,眼底却闪过一丝诡光,“可惜呀,走不了咯。”
“只要进了这间客栈,就谁也出不去了。”她纤指轻弹,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夹杂着一丝同病相怜的无奈,“看见了吗?我已经把这客栈里原来的活人全都杀光了,可我还是困在这里。”
她似乎并未说谎,这客栈确实如同一个进得来,出不去的牢笼。但这女妖的身份和动机,依旧值得怀疑。
云浅抱着知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从容坐下,神色平静无波:“你不也是这客栈里的活人吗?若是我们杀了你,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我?”女妖指尖点了点自己丰润的红唇,忽然娇笑起来,“你们大可以试试啊。”
话音未落,她身形陡然膨胀变幻,原地竟出现了一只体型巨大狰狞可怖的蜘蛛,它张牙舞爪,周身散发出浓重的妖气。
然而,它显然低估了面前这三人的实力。还没等它那带着毒液的螯肢触碰到距离最近的云浅,一道凛冽至极的剑意已破空而至!
肃天剑的剑尖,在距离蜘蛛精命门仅毫厘之处骤然停住,冰冷的剑芒刺痛了它的复眼。
下一秒,巨大的蜘蛛瞬间缩回人形。她跌坐在地,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换上了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带着哭腔道:“好好说话嘛!动什么手呀!人家跟你们开玩笑的……”
察觉到双方实力悬殊,蜘蛛精果断认怂。
秦无面无表情地收起肃天,重新沉默地站回云浅身后,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与他无关。
蜘蛛精做作地用袖角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委委屈屈地开口:“人家也是被骗进来困在这儿的嘛!我想尽了办法都出不去,就问原来那店小二到底怎么回事,可他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杀了……结果杀了厨子、杀了账房,把这客栈的人都杀光了,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自己也照样出不去!”
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沮丧和一丝狡黠:“看见你们三个进来,我就想着把你们也骗进来,好歹有个伴,不至于太孤单。而且你们看起来这么厉害,说不定真有办法能出去呢?”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云浅。
云浅与百川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蜘蛛精的话,听起来倒有几分真实,她此刻看起来确实是被困于此地的。
云浅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语气轻柔地问:“你真的确定,已经把客栈里所有的活人都杀光了吗?”
“当然都杀了!”蜘蛛精肯定地点头,随即又烦恼起来,“我想着一个人不说,总会有另一个人怕死开口吧?谁知道这帮人嘴都这么硬,宁可没命也不说!更邪门的是,为什么杀了他们也出不去呢?”她显得十分困惑。
看来,这蜘蛛精并未找到真正的布阵之人。
“地上凉,姑娘快起来吧。”云浅微笑着,向她伸出一只手,态度十分友善,“我叫知华,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趴在云浅怀里的真知华震惊地抬起头,瞪大了猫眼看向云浅:这个女人!居然冒充它的名字!
“我叫红莲。”红莲愣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云浅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云浅重新坐回桌边,视线缓缓扫过客栈的每一个角落,良久,她才开口:“师弟,你们带着……小白,去各处仔细检查一下。”她面不改色地给知华安了个新名字。
“好。”秦无和百川对视一眼,同时应声。他们虽不明白师姐为何要支开他们,但对师姐的绝对信任让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师姐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
秦无弯腰抱起一脸懵的知华,跟着百川一同上了二楼。
前厅里,只剩下云浅和红莲两人。
云浅面色依旧苍白,她对着红莲虚弱地笑了笑。
红莲打量着她,好奇地问:“你们三人到这偏僻地方来,是做什么的?”
“下山游历,途经于此。”云浅轻声回答。
红莲继续端详着她,疑惑更深:“你那两个师弟瞧着修为不俗,怎么你身上却感觉不到什么灵力波动呀?”
连天命石都测不出云浅的修为,整个三界,即便是强如林怀玉也看不透她的深浅,更何况是这只修行不过数百年的蜘蛛精呢?
云浅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天生根骨不佳,体质虚弱,在修炼一途上……实在是勉强。看着师兄弟们修为一日千里,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此番父亲让两位师弟陪我下山游历,也是想让我散散心,别总钻牛角尖。”
“你父亲很疼你。”红莲语气软了几分。
“是啊。”云浅装作陷入回忆,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思念与低落,“父亲一向最疼我,连这两位师弟也处处照顾我。可……我其实不想成为拖累他们的累赘。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无论如何修炼,都难有寸进。”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力感。
红莲见她神情黯然,不由得心生怜悯,劝慰道:“修炼一事,本就讲究机缘造化,强求不得。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何必为此忧心伤神呢?”
云浅转过头看她,脸上露出一丝带着些许感激的笑意。
这个红莲,虽然杀光了客栈的人,但心思似乎并不算太坏。
“可我……就是有些想不通啊。”云浅轻声说着,话音未落,她看似随意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如同拈花般,轻松地夹住了从她身侧悄无声息刺来的一柄利剑!
剑锋带起的锐风,吹动了她几缕披散在肩头的青丝。云浅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她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脸上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她接着刚才的话,语气平稳地继续说道:“想不通布阵之人,煞费苦心设下此局,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