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到那张毫不设防的脸上。
穆眠生了张昳丽的脸,肤质雪白,杏眼红唇,明媚张扬,却因生活平顺,不知人间疾苦,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清纯与懵懂。
那张脸越来越近——
顾衍之喉结滑动,垂在一侧的手指颤了颤,终于忍不住伸手,捏住那单薄的肩膀。
“做什么?”
若此时穆眠清醒,他便会发现,从来冷静自持的人,眼底漆黑一片,有着明显的慌乱。
他却只是呆呆望着那处,伸出食指,点上顾衍之的脸颊。
微痒,温热。
穆眠好奇呢喃:“咦,这儿有颗痣。”
然后,那根手指被手握住,劲道极大。
他皱着眉头,甩开了。
旁边的人便一直一动不动。
穆眠哼了声,学着他抱着手臂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顾衍之的司机终于到了。
顾言之开口说了个地址,他声音带着明显的哑。
而罪魁祸首缩在角落,睡眼朦胧,显然困了。
他突然轻咳一声,问道:“考虑好没?”
考虑什么?
穆眠忍着困意想了想,想到了,开始絮絮叨叨:“我考虑了呀……但我觉得,你有女朋友,我和你同居不太好。”
平稳的车抖了抖。
前面的司机稳住心神,连忙道歉:“对不起,顾先生。”
顾衍之扫了他一眼,然后拉下了阻隔门。
他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哭笑不得,目光沉沉看向醉鬼:“你听谁说我有女朋友?”
穆眠顿了顿,然后凶巴巴道:“还不承认,她都进你屋了,不是你女朋友是什么?”
顾衍之突然想到这猫离家出走的那天,他有一份重要文件遗落家中,便让秘书来取的事情。
“那是秘书。”他面无表情澄清。
穆眠:“唔。”
顾衍之又问:“还有疑问吗?”
穆眠眨眨眼,似乎满意了,又似乎没满意,耍小性子道:“别吵,我想睡觉。”
顾衍之却不愿放过他,继续追问:“你想一个人晕倒在厕所?”
穆眠缩在角落,摇头。
“你还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
穆眠浅显思考一下,再摇头。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穆眠又觉得顾衍之烦了,他只想他赶紧闭嘴,于是不情不愿道:“要的。”
说完,旁边终于没了噪音,他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穆眠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揉着脑袋下楼,正在吃饭的穆妈白了他一眼,显然对他刚出院就醉酒的行为很不满意。
穆眠走过去,很乖地叫了句妈,穆妈才哼了声,指着他点了点:“你啊!就让人不省心。”
说完,又朝厨房喊:“王姐,眠眠醒了,麻烦给他做一杯蜂蜜水。”
王婶手脚麻利地给他冲了一杯,还嘱咐道:“眠眠,小心烫啊!”
穆眠笑着点了点头,抱着蜂蜜水想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只记得自己是被顾衍之送回来的,车上的事却记不大清,于是问穆妈:“妈,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来的?”
穆妈喝了杯咖啡,理所当然道:“衍之背你进来的啊,你爸现在腰不行,所以就麻烦他了!”
穆眠表情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穆妈也有点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好了?上高一那年,你俩不是闹僵了吗?”
不说高一还好,一说高一穆小少爷就要炸毛,他不高兴地反驳道:“谁说我和他好了!”
“你和他不好,你让人送你回来?”穆妈戳戳宝贝儿子的额头,准备去上班,还不忘交代他人情世故,“记得主动跟人道道谢。”
穆眠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晚上,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未消失。于是他拿起手机,正纠结该怎么问的时候,备注为“顾冰块脸”的短信进来了。
顾冰块脸:这是我的微信,你加一下。
穆眠呆住,然后气笑了。
穆小少爷的微信是说加就能加的吗?没门!
他退出短信界面,打开微信,得意洋洋浏览起自己的朋友圈。
看看自己帅气的照片,看看自己有内涵的分享,笑得一脸满足。
对!这么有趣的朋友圈,就应该让顾衍之这种无聊的人学习学习。
这么想着,穆眠又打开短信界面,发了一串数字过去,外加一句话,“你加我。”
顾衍之:好。
他乐滋滋等着顾衍之的好友申请,来了刷了数次,心也跟着起起落落落落。
就在他即将暴走的第六次,那头的好友申请姗姗来迟,穆眠点了通过,弹跳到两人的聊天界面。
穆眠忍不住吐槽道:“你好慢!”
然后又扔了个抓狂的猫咪表情。
顾衍之:“……我刚刚问季井然,怎么加人。”
穆眠大为震惊:“……你不知道怎么加人?”
顾衍之:“没加过人。”
穆眠:“……”
行,被你装到了!
他抱着手机,一阵无言。
很快,那边发过来一个视频。
他手速一向快,直接点开了。
一分钟的视频,他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看完只有一个感想:荒唐啊!
也不知是顾衍之忽悠他荒唐,还是自己傻傻被忽悠更荒唐。
那头还不怕死的来了句:“别生气,好好想明白再说话。”
穆眠不想明白,只想拉黑。
直到他深呼吸数次,沉下心来。
是的!没错!虽然他被忽悠,但不得不承认,顾衍之说得挺对。
他随时可能再穿回去,穿回去他还得靠他吃靠他穿!
冷静!冷静!冷静!
穆眠微笑,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打:“我都记得呀,你录视频干什么?”
顾衍之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穆眠:“?”
穆眠直接扔了手机。
第二天,穆眠在家庭群扔出一个爆炸消息,当天晚上,穆家紧急召开家庭会议。
首先,远在美国的穆晴发表言论,对穆眠要独自出去住的行为,表现不解,并列举十大理由,证明穆眠是生活上不能独立的废物。
其中一大理由是他不会做饭,外卖又不健康,所以他只能饿死。
穆眠在心底反击:顾衍之会做饭,味道还不错,所以他不会饿死。但介于他不敢说自己是和顾衍之一起住,便只能作罢。
穆晴发言完毕,一向擅长和稀泥的穆爸开始发言,他先是对穆眠这种独立自强的意识表示高度的肯定和表扬,然后又从实际情况,对穆眠一个人住可能出现的困境进行详细阐述。两者比例高达一比九。
当然,在商场驰骋几十年的穆总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很是温柔,他只是稍稍恐吓了下穆眠,最后再表示:他是一位开明的父亲,尊重儿子的一切决定。
在穆爸如春风化雨般的彩虹屁上,穆眠从穆晴的打击里满血复活,又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大人。
他激动地抱了抱老父亲,并收获穆晴的大白眼。
最后,家里的主要决策者穆妈摆了摆手,开始发言。
三双眼睛,六只眼期待地望着她。
但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眼眶先红了。
“书玉,怎么了?”穆爸走过去抱住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她深吸一口气,似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轻叹口气:“想出去住,就出去吧,你长大了,该独立了。”
穆爸震惊道:“书玉,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他们早早商量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能让儿子出去住。
穆眠是早产儿,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真是又可爱又可怜。
好不容易捧在手心里,好好长大成人了。
而他也长得特别好,乖巧懂事,可爱漂亮,单纯美好,穆家所有人都疼他,舍不得他受一点苦。
而现在,又怎么舍得他出去住?
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又有谁能保证,他不被雨淋,不被人欺负?
穆爸舍不得!
穆妈也不舍!
但是……她走过去,捧着儿子的脸,穆眠也忍不住哭了鼻子,此时不大好意思地红着脸。
穆妈:“我们也不能保护你一辈子,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就这样,会议结束,一家四口又肉麻兮兮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当然,更多地还是嘱咐穆眠一个人住的注意事项。
直到晚上十点多,他才回到房间。
他将自己甩向大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踢掉拖鞋,支着腿,睡裤下滑,露出白皙细长的小腿。
然后下意识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信息。
没有。
穆眠撇撇嘴,无所事事点开微信,往下滑。
没多长时间,顾衍之的微信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群聊、信息挤到后排。
加的时候,没仔细看,顾衍之的微信名是简简单单的“GYZ”,头像竟然是棉花。
胖猫瞪着大眼睛直视镜头,怎么都看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又点进顾衍之的朋友圈,不出所料的十分无聊,只有几条转发集团发展的重要新闻。
他随便翻了翻,便退了出来。
停留在对话框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闪了闪,消失了。
然后又是“对方正在输入”,又消失了。
穆眠:“?”
那边很快回复:“?”
穆眠气死了,直接将刚刚随手截的图甩过去。
那边没动静了,穆眠却不愿放过他:“你不知道微信聊天,有这功能吧?”
顾衍之:“程序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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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忽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