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云渊谷内的战斗如何激烈,等候在云舟上的其他人现在都得维持着平和的假象。
凌引宗未至之时,各宗之人还敢大摇大摆地为了个好位置争来争去。
凌引宗的人一来,那些先前蹦得欢的跳梁小丑纷纷偃旗息鼓,不敢再闹。
毕竟凌引宗这次带队的人,是淮昱。
那可是一言不合,重剑伺候的黑脸杀神。
以淮昱简单粗暴的性格来说,带队出远门这种事,他绝对是敬而远之的。
要知道四国宗门大比时,几十个宗门汇聚一地,人多口杂不说,还会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凌引宗的一举一动。
光是盯着宗门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东西已经够累了,还要抽空应付那些虚与委蛇之辈,耗费的精力足够淮昱闭关一百次,练剑上千次。
但是,为了早点看见师弟,淮昱不惜连战数十场,接连击败了众位师叔师伯、师姐师弟,才得到了这次带队出门的机会。
他必须要抢先在小师弟那儿留下个好印象!
等到了云渊谷,淮昱大失所望。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天珩宗又来得太早。
中间隔了密密麻麻的云舟,连个小师弟的影子都看不见。
碍于周边的众多视线,淮昱一直没找到机会摸到天珩宗那边去。
因此有弟子传音来报,说有人举报天珩宗正在闹事时,淮昱心里狂喜。
小师弟,他!来!了!
“哐——当——”一声巨响。
脚下的云舟猛地沉了沉,整个舟身都跟着颠簸晃荡起来。
陆宁的眼睛还盯着汹汹而来的“黑皮壮受”,身体却失去了平衡往后仰去。
虽然腰间的树枝试图拉住陆宁,但方向不对拉了也是白费力气。
眼看要摔个四脚朝天,陆宁慌忙地挥舞着双手试图找回平衡。
这一抓,手上忽然抓住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这触感十分怪异,先是软绵绵,随后又**的。
陆宁下意识地朝着手抓住的地方看去,一小段黑色映入了眼帘。
噢,是肌肉。
“黑皮壮受”的肱二头肌。
哪怕是被黑色的衣衫覆盖着,肌肉隆起的弧度仍然非常明显。
陆宁认为,拥有这样壮硕的肌肉的人,只要一拳,就能让他倒地不起。
恍恍惚惚之间,陆宁忍不住脱口而出:“大侠饶命...”
淮昱急得脸都涨红了,他可不想还没相认就先把小师弟给摔坏了。
不对,看起来好像是摔傻了。
不然小师弟为何要叫他“大侠”?
淮昱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问道:
“小...额,你没事吧?”
这话听在陆宁耳里,却成了:“小子,你没事做找死吗?”
陆宁打了个激灵,连忙从“黑皮壮受”的怀抱里爬起来。
“黑皮壮受”正皱着眉,目露凶光紧紧地盯着他。
完了,前男友杀上门了。
这人可是直直冲着他飞过来的,中途半点不曾拐弯。
如果“黑皮壮受”真的是他前男友,陆宁只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他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喜好差了这么多!
陆宁慌乱了一瞬,远远瞥见江黎的身影正在跟几人缠斗,明显脱不了身。
不行,不能慌,他才不要拖江黎后腿。
一想到江黎,陆宁竟然真的镇定下来。
只要没有说破“前男友”的身份,那他就先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握紧手中的银色短剑,陆宁直视着面前的男人轻喝道:
“你想做什么?”
“我警告你,最好别打我的主意。”
“看到那边的人没有?那是我师兄,你惹不起!”
淮昱转头瞪了殷桪一眼,那眼神里满是控诉和委屈。
殷桪眼前一黑,淮昱这憨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跑过来凑热闹。
怒气冲冲地一鞭子抽飞面前还在纠缠的三人,殷桪故意高声喊道:
“道友手下留情!”
“我这师弟弱不禁风,如有得罪,还请高抬贵手!”
“啊!原来是凌引宗的前辈!”
“前辈身为婴变期高人,怎么能挟持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
围在附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们附和道:
“啧啧啧,没想到凌引宗如今堕落到这般地步了。”
“就是啊,不劝架还来添乱,这不是存心和天珩宗过不去么!”
“听说凌引宗一向和天珩宗不合,看来是真的了。”
……
周遭的议论如数传到了陆宁耳朵里,他的脸色越加难看。
“好哇,原来你真是来捣乱的!”
“再不走,小心我不客气!”
面对眼前满脸戒备警惕的小师弟,旁边火上浇油的闲杂人等。
淮昱不仅委屈,甚至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同样是师兄,为什么他的待遇就这么差?
小师弟竟然对他拔剑相向!
淮昱连忙往前走了一步,试图解释:“小...小兄弟!你别怕,我没有恶意!”
“我绝不会伤害你的!”
陆宁见状,紧急往后退了两步,冷笑道:“凶手都不会说自己是凶手。”
双方本来还在僵持,不知何时跟过来的史寅突然发疯一般大吼了一声。
“狂妄小辈,休得无礼!”
光吼还不算,只见这人用力一甩,右手中怪模怪样的“拂尘”顷刻间散开。
无数根又细又短的红针从中射出,朝着陆宁劈头盖脸地飞了过去。
离得最近的淮昱大惊,立刻以身相护,且撑起了一个灵力护罩为陆宁遮挡。
“师弟!”
殷桪分身乏术,但指尖飞出的数道灵力已经攻向了史寅。
一旁摆脱敌人的江黎也赶了过来,剑尖迅速逼近了史寅的后心。
谁知这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史寅背后慢慢浮了出来。
那影子眨眼之间就“长”成了高大的人形,手脚躯干清晰可见。
脱离了史寅身体的黑影朝前伸了伸手,轻易捏住了江黎的剑尖。
再用力一握,那落羽杉化成的灵剑便像受不住力一般,从剑尖处开始一寸寸碎裂开来。
江黎闷哼一声,轻轻拭去唇边溢出的血丝,同时飞身往后退去。
一部分本体所化的灵剑断裂,他的胸口好似同样遭到重击一样剧痛。
然而黑影还想赶尽杀绝,竟是咆哮着朝江黎扑了过去。
“江黎,接着!”
熟悉的呼喊伴随着一把银色长剑从正面飞来。
无需抬头,江黎袖间几支细长的树枝已经急速蹿了出去。
它们在空中稳稳接住了那把银色长剑,就这样缠着剑柄与黑影对打起来。
见江黎接到了剑,陆宁总算松了口气。
并非陆宁鲁莽自大,不知闪躲,他在方才已经做出了判断。
“黑皮壮受”的威胁明显要小于拿着拂尘的疯子。
发现别人对他动手,“黑皮壮受”的愤怒不亚于殷桪几人。
那些红针早就被壮受给震飞了。
没有察觉到危险,身上的莲瓣和玄晶琉羽半点动静都懒得发出。
这会儿,“黑皮壮受”已经气急败坏地与江黎合力殴打那个疯子去了。
一时之间,陆宁居然闲了下来。
于是他选择老老实实地挡在贺霄跟前当鹌鹑。
贺霄还昏着呢,要是被误伤可就不好了。
云舟之上,打斗未曾停歇,场面反而因为更多人的加入愈发混乱。
其中,最无法理解事态发展的人当属史寅。
“淮昱!我好心帮你教训此人,你在做什么!”
通知凌引宗过来的付北岩和从志轩,更是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淮昱道友!天珩宗的人兴风作浪、惹是生非,你们凌引宗竟要坐视不理?”
淮昱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听见这些人颠倒黑白的说辞真是要气笑了。
意识到这样打下去没完没了,淮昱一拳击飞了身形飘忽的史寅,沉声喝道:
“都给我,住!手!”
一股强势灵力威压以淮昱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有好些修为稍低的人,当即就被这阵威压震得摇摇欲坠,打乱了攻势。
脸色阴沉的黑衣青年飞到云舟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停手的众人。
“呵,擎云宗的付北岩,紫虚宫的从志轩。”
“想兴风作浪?你们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付北岩面上一红,咬牙道:“你胡说什么!”
淮昱却不再理他,转而看向了下一个目标。
“还有你,史寅。”
“什么狗屁禺风门。”
“老巢都被端了,还有心思暗算小辈?”
“我看你找个狗洞老实待着去罢!”
史寅接连应付江黎和殷桪的还击,被打得措手不及不说,这下还被淮昱指着鼻子骂,当下气急攻心回骂道:
“混账东西!我禺风门岂是你能侮辱的!”
说罢史寅掐了个古怪的手势,数个比之前还大许多的黑影,从他身体各处慢慢“长”了出来。
黑影看着并不像传说中的咒傀,其上却散发着相同的不祥之气。
付北岩拉上从志轩猛地后撤:“快走,别沾上这些脏东西!”
这时,一个温和从容的女声飘然而至。
“呵呵,骂得好。”
“丧家之犬,还敢放肆。”
纷纷扬扬的雪花瞬间飘落到云渊谷各处。
陆宁随手接住一片雪花,一股冷意从掌心传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