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桪做了几百年生意,见过的蠢货可谓是成千上万。
蠢货越多,殷桪就越暴躁。
碍于身份,很多时候殷桪又不能当面对人家破口大骂。
直到,他拥有了第一具傀儡之躯。
傀儡之躯都是以神识操控,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
当然,面对境界太高的强者,这些傀儡之躯看起来跟纸糊的没有区别,但用来糊弄一下境界比殷桪低的普通修士足够了。
在傀儡之躯里时,殷桪想骂谁就骂谁,想扇谁就扇谁,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能为这片大陆清理几个蠢货,也算是一份功德。
这次为了找师弟,殷桪难得出动了本体,只不过在进天珩宗之前,为掩人耳目,他换了另一副容貌。
除了金沅,应该没有人能看穿他的伪装。
急吼吼的连知宇被他劝住了,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袖子里看戏。
骂完眼前的蠢货,殷桪长臂一抬,指向蠢货背后那两个小蠢货,有条不紊道:“在下尹蘅,受邀于辉云峰做客。见同伴久久未归,便一路寻到后山灵田,刚好碰见这两个偷偷摸摸的人。”
“其中一个正把尚且完好的碧玄草往袋子塞,一边塞一边还念叨着‘贺霄这次完了’,另一个拿着根木棍,往灵田里埋着什么东西。”
“尹某见识短浅,还请天珩宗的各位高人解解惑,此乃何物?”
顺着殷桪下巴抬起的方向,众人的目光落到中间地面之上。
几块形状不规则、拳头大小的灰色石头从袋子中滚出,散发着阵阵不祥之气。
修为最低的杜承祖被早有预料的裘昌平牢牢护在了身后。
“这难道是...聚煞石?!”常年接触各种灵植仙药的季鸣宣第一个反应过来。
比起旁人,季鸣宣对万物之灵的感知更加敏锐,正因如此,他才能第一个感觉到碧玄草发生了变化。
对灵气敏感,意味着季鸣宣对煞气同样敏感。
毕竟“煞”与“灵”相克,乃是天生死敌。
面对张牙舞爪的“煞气”,大家纷纷调动起灵力防护。
在煞气的消息传出之前,天珩宗年轻一辈的长老,并没有几个亲眼见识过真正的“煞气”。
徐魏奚通知他们宗门灵脉被煞气侵蚀后,长老们表面惊慌,心底相当不以为意。
天珩宗屹立数千年不倒,区区“煞气”能造成多大影响?
宗主就是大惊小怪,过于谨慎了。
此刻“聚煞石”摆在眼前,他们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不是调动灵力防护,元婴以下的修士此刻肉身已经被侵蚀了。
而元婴以上修为的修士,也有元神受到冲击之感。
徐魏奚猛地站起身,挥出一道灵力压制住四散的煞气,同时沉声质问:“尹道友如何能证明,聚煞石属于两位弟子,而非阁下所携的外来之物?”
殷桪好笑地看了一眼不敢吭声的裘昌平:“看来这位长老早就知道这灰色石头是聚煞石,否则又怎么会毫不犹豫地护着自己的弟子呢?”
徐魏奚神色不善地看向裘昌平,却听裘昌平强自镇定道:“老夫四处游历,见过聚煞石,认得出此物有何稀奇。”
陆宁暗叹,这位裘长老的智商终于上线了。
他盯着那几块聚煞石看了几眼,小声问江黎:“这上面的煞气,怎么感觉跟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江黎跟着瞥了一眼,轻声道:“灵田之中,煞气较为分散,聚煞石则是将分散的煞气聚集到了一块,阴邪更甚。”
陆宁懵懵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煞气这小玩意儿变化还挺多的。
堂上的徐魏奚显然没有接受裘昌平的说辞,可外人太多,他不好刨根问底,万一问出点什么来,场面就难以收拾了。
只是徐魏奚身为宗主,要为宗门的脸面考虑,而旁人却巴不得把事情闹大。
闻鹤语先是顺着裘昌平的话说道:“裘长老所言甚是,聚煞石虽然少见,倒也不算稀奇。”
“这不能说明聚煞石是裘长老派人放的,万一是辉云峰本就有的呢?”
接着他话锋一转:“闻某方才想起,不少宗内弟子为观察灵田长势,会在灵田中放置留影石,不知辉云峰的弟子是否有此习惯?”
“若是有留影石的话...”
闻鹤语的话没说完,但在场之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裘昌平瞳孔紧缩,顿时慌张起来,他不着痕迹地以眼神询问杜承祖,有没有把可能存在的留影石销毁。
杜承祖浑身上下的肉跟着颤了颤,连忙摇了摇头,他去的时候用神识扫过一遍,灵田周边根本就没有安放留影石。
师徒俩正要把心放回肚子里,议事堂外传来一声通报:“辉云峰林硕、向谦求见宗主!”
得到徐魏奚的准许,林硕、向谦二人走进堂内,向众位长老一一行礼。
接着右边那人双手奉上几株“灵植”,微笑着说道:“辉云峰灵田留影石在此。”
说话之人正是林硕。
在灵田边放置留影石的方案,就是林硕提出来的。
在外人看来,林硕作为一个剑修,喜欢种田多少有些不务正业。
在金沅影响下,林硕对于外人的评价并不在意,他依然热爱种植之事,辉云峰上上下下的灵田都是他在带头打理。
因为林硕老是放心不下刚刚栽种的幼苗、初次结果的灵植,天晴担心地里太晒,下雨担心地里积水。
反复思量后,他将平时用来记录练剑招式的留影石拿了出来。
留影石虽然不像水镜一样,能随时看到灵田目前的状态,但却可以“回放”。
这样一来,灵田若是有什么问题,林硕便能及时从“回放”的影像中找到具体原因。
辉云峰的留影石不知为何常常损坏,林硕在师尊的指点下重新炼制过多次。
最新的这批留影石,从外观上看就像一棵普通的灵植,默默“长”在众多灵田的边缘,不仅隐蔽,还不容易坏。
近段时间,灵植的生长情况普遍很差,贺霄田里的灵植长得尤其差。
林硕找不到原因,又怕贺霄伤心,悄悄想了许多办法补救。
殊不知,此举正是弄拙成巧,唯有辉云峰的灵田在煞气影响之下,还能活着。
即使瘦弱不堪,即使干枯发黄,却还活着。
当林硕接到消息赶至后山之时,贺霄他们已经去了焱玉峰,林硕便匆匆取了留影石追着过来。
金沅不知道弟子为了种田付出的努力,单是看着那“灵植”似的留影石就满意极了。
这么多弟子,总算有一个继承了她的“炼器”天赋,虽然林硕炼器是为了更好地照顾灵植。
陆宁大为震撼地看向这位长相清雅的师兄,心里默默道,这跟那些天天开着摄像头,随时关注自家毛孩子一举一动的铲屎官们有什么区别?
留影石就摆在那里,在场却无一人敢动手去碰。
事关长老颜面,有些事情若公之于众,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徐魏奚知道裘昌平蠢,但没想到对方能这么蠢。
真让裘昌平抓到把柄,不仅能借机教训金沅一番,还能拿几个外人来做替罪羊。
灵脉中的煞气有了来源,辉云峰的嚣张气焰得以打压,简直两全其美。
不想他实在是高看了裘昌平,栽赃陷害就罢了,这蠢货竟连善后都善不明白。
徐魏奚还在思索如何平息这场闹剧,金沅已经耐心告罄。
耽误大半天时间,还连累了几个小家伙,这下陆宁对天珩宗的印象肯定更差了。
唉,收徒无望啊。
金沅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指,将灵植形状的“留影石”吸到手边,快速查看了里面记录的东西。
几株“留影石”从不同的角度,完整地录下了“杜承祖一行人冲上来就要弄死贺霄,还用大胖脚在灵田上乱踩一通,把灵植给踩坏”以及后面两人把聚煞石放进辉云峰灵田的整个过程。
金沅留下两株“留影石”,慢慢站起身悠闲道:“留影石记下了什么,我懒得说,你们自己看吧。”
“总之,贺霄和陆宁江黎都是无辜的,至于灵植为何重焕生机,想来他们并不知情。”
“宗主有空还是想想,如何向我辉云峰的贵客赔罪!”
说罢,金沅冲着殷桪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回去再说。
殷桪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在天珩宗耀武扬威,他只是容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冤枉师弟。
见金沅投来“告罪”的眼神,他乐得卖她一个人情。
裘昌平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当场定罪,事情就还有转圜余地。
徐魏奚瞻前顾后、心慈手软,绝不会在如今这样的关键时刻将他们扫地出门。
金沅、贺霄、明煦师徒几个走在前面,招呼陆宁快离开这糟心的屋子。
陆宁起身跟着江黎、殷桪往外走去。
他知道,以他们微小的声音很难讨回公道,现在只能算了。
走到门口之前,陆宁回头看了一眼。
高坐主位的男人神色晦暗不明,陆宁总感觉对方身上传来了莫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