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阵阵,莲叶青青。
莲湖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又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白莲金光大盛,气势逼人:“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到达莲湖!你做了什么?”
江黎不答,反而往前两步,径直走到陆宁旁边。
“放开他。”
“你确定?他伤得极重,只有冰晶莲瓣才能缓解莲湖之水灼烧的疼痛。”
望着地上那只“蚕茧”,江黎默然。
随即他屈膝半蹲下去,一手护住陆宁的头,另一只手小心地将陆宁上半身托到膝盖上方,绵软无力的身体轻易就落到了他怀中。
青年白净的脸上布满黑一块红一块的“斑点”,连带着脖颈往下都有不少红肿溃烂的水泡,浅色衣衫洇出一团又一团的血迹,狼狈不堪,惨不忍睹。
江黎翻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打开盖子送到陆宁嘴边,但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人根本无法张口吞咽。
这会儿江黎体内的灵力也几乎见底,不能直接以灵力相喂。
犹豫之间,怀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咳呃...”
眼见陆宁眉头紧皱,神色痛苦,江黎不再多想,直接将修长的手指抵上陆宁被咬得发白的唇间。
食指和中指略微用力,便探入了青年口中,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江黎指尖的细小伤口缓缓流进青年嘴里。
温热、柔软、濡湿的东西包裹住了江黎的手指,青年毫无知觉地、贪婪地吮吸着这送上门来的甘霖。
久旱干渴的土地好不容易迎来雨水,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陆宁在本能的催促下加大了吮吸力度,清甜又可口的汁液快速被他吞吃入腹。
不够...还想要...更多...
江黎忍耐着指尖奇异的触感,任由青年索取,只是随着青年的动作加快,他的脸色逐渐惨白。
等青年的唇色终于红润起来,江黎才慢慢抽回手指。
这会儿陆宁倒是安静地睡去了,只是苦了江黎,体内灵力被搜刮得一干二净。
将陆宁抱进怀里,江黎踉跄着起身,几乎站立不稳,只能顺势坐到了石凳之上。
贺霄憋了好半天,终于等到说话的机会:“江前辈!我在这儿呢!”
江黎瞥了眼另一边地上躺着的“蚕茧”,像是才注意到了贺霄,随口问道:“你何时来的?”
贺霄伸着脖子用下巴指了指白莲的方向:“比江前辈你先来一会儿,我刚一通关就到了这里,白莲里的怪人还说什么他在救人!”
白莲里的“怪人”怒道:“蠢货!你当真是有眼无珠,是不是救人你都看不出来?”
说罢一缕金光从白莲中流转而出,裹着贺霄的莲瓣立刻松开了他的身体,快速缩小飞回了白莲身上。
贺霄脱困之后敏捷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江黎身侧:“江前辈,我看这白莲定是蛊惑人心的妖物,不如我们将它一并铲除了吧!”
“怪人”气急骂道:“不识好歹,愚不可及!”
江黎已经大致摸清了这秘境的规则,自是不惧:“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又何谈救人?”
接着江黎侧头看向贺霄:“你通关所得是何物?”
贺霄挠了挠头,疑惑道:“江前辈,我并无所获。”
江黎闭了闭眼,叹道:“你没发现身上多出了什么东西?”
贺霄是真没发现,他也不扭捏,直接道:“没发现。”
知道贺霄指望不上,江黎不再多问,而是索性挤出点灵力在他浑身上下探了一圈。
“颈下三寸。”
闻言贺霄扯了扯衣襟,低头看去,果然看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望着那朵水花与莲纹交错的图案,贺霄惊呼:“这是什么!”
江黎左手抱稳陆宁,空出的右手手指轻动,贺霄胸前的图案瞬间亮起微光。
贺霄顿时感觉通体舒畅,湿透的衣衫也迅速变得干燥整洁,甚至他的修为都有了增进之势。
贺霄忍不住盘腿坐下,开始闭目打坐运功调息。
片刻过后,白莲之中响起一声嗤笑:“果然是傻人有傻福。”
这时陆宁正好醒来,听到这一句还以为前辈是在说自己。
身上几乎没有了痛感,反而温暖又舒服,像是蜷缩在冬天的棉被里面,安全感十足。
陆宁困惑地转头,正好贴到了一小片光滑的肌肤,他这才发觉,自己正被江黎单手搂在怀里。
他不适地扭动着身躯,小声道:“江黎,你把我放下去吧!”
感觉到怀中之人轻微的挣扎,江黎下意识地收了收手臂,低头问道:“还痛不痛?”
不仅没有被放开,反而整个人陷进了江黎宽阔的胸膛。
陆宁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衫与莲花花瓣,紧紧地贴着那人。
温热的呼吸吹进耳朵里,陆宁感觉从耳朵开始发起痒来,他憋红了脸,嗫嚅道:“不痛了,你先...放开我。”
老天爷,太近了!
两个大男人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什么样子!
要抱也该是他这样抱着江黎!
不对,他现在比江黎矮那么一丢丢,从背后抱上这男人岂不是像袋熊抱树?
“喂,小子,你脸红成这样,是不是发烧了?”白莲之中传来疑惑的声音。
听到这话,陆宁赶紧道:“江黎,你先放开我吧,有点热。”
江黎垂眼,不满地蹙了蹙眉,这人一醒就想将他推开,还不如睡着的时候乖巧。
顺着陆宁的话,江黎松开了手臂,同时陆宁身上的莲瓣变化成了一件轻软的披风。
手脚重获自由,陆宁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臭小子,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陆宁抬起左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问道:“前辈,你想听什么?”
“你为什么要傻傻地跳湖?”
“还有,你的真实姓名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跳湖?
当然是因为他看到江黎有危险啊!
陆宁正要解释,突然感觉到右手手心里多出了点什么。
翻转手腕,摊开掌心一看,一颗小巧晶莹的莲子不知何时被他握在了手里。
“这是什么?”
想来应该是先前他跳进湖里,胡乱挣扎之时抓住的。
陆宁顺手想将莲子放到石桌上,不料江黎虚虚握住他的手腕。
白莲中人也惊道:“这东西竟然落到了你的手里。”
“看来,果然是天意。”
这前辈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陆宁以为江黎想要他手上的莲子,便用左手轻轻拍了拍江黎的手背。
等江黎想将手收回去,他又反手抓住江黎的手腕,想将那莲子放到江黎手心。
江黎摇头拒绝道:“你得到的,就是你的,自己收好。”
白莲中人忿忿道:“你这败家的小子,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想白白送给外人!”
见江黎不要,陆宁只能作罢,他转头看向白莲:“前辈,这是什么啊?”
“对了前辈,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哼,这么久了,终于想起来问我叫什么了。”
虽然不怎么高兴,她还是清了清嗓子,郑重道:“听好了小子。”
“吾乃,连知宇。”
“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连姨。”
陆宁心里有一堆问题,此时便耐着性子乖乖地叫了一声:“连姨。”
这声“连姨”叫得连知宇舒服极了,她连声道:“好好...”
“你身上这冰晶莲瓣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陆宁扯起衣角低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但还是立马说道:“多谢连姨,我叫陆宁。”
说完陆宁烦恼起来,连姨对他这么好,不仅放水让他免于闯关之苦,甚至出手相救,如今还送了见面礼给他。
光是口头道谢有什么用,他该回礼才是。
不过,应该拿什么当做回礼比较好呢?
这样一想,他的目光落到了手心的莲子上,将手往前一递出,陆宁诚恳道:“连姨,我身上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你说这莲子是好东西,便送给你吧!”
连知宇愣住了,她忍不住道:“你我相识不过几日,你就舍得将我所说的好东西拱手相让。”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宝贝吗?”
陆宁侧目看向江黎,江黎面上十分平静,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好像也不在乎连姨口中的宝贝。
既然江黎没有意见,陆宁放下心来,笑道:“连姨说这莲子是好东西,想来对你是有用的。”
“我不识货,就算拿在手里也没用。”
换了旁人,就算不识货想必也不愿轻易放手。
面前的青年这般慷慨坦然,望着她的眼神清澈又明亮,连知宇脑海中陡然浮现了另外一个影子。
秋日和煦的阳光里,那个眉眼弯弯、温柔的少女笑着对她说道:“这次你可不能拒绝我!这夜明幽梦草对你有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必须收好!”
连知宇回过神来,语气带上些笑意:“这离人芯与你有缘,你还是收着罢。”
“离人心?伤心的心?”
连知宇纠正道:“不,是莲芯的芯,多了一个草头。”
陆宁奇道:“莲芯不是一味药材吗?离人芯也是药材?”
“是也不是。”连知宇反问道:“你可知,世上最苦之物是什么?”
陆宁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苦瓜。”
“噗哈哈...”连知宇被逗得笑出声来,笑了半响继续道:“你都提到了药材,有许多药材都比苦瓜要苦得多!”
这下陆宁想不出来了,他捏了捏手心的莲子,试图找出点线索,却毫无头绪。
一旁江黎原本闭目收敛心神正在调息,此时忽然道:“生老病死,乃世人必经之路。”
“然生离死别,非常人能忍。”
“是以,离人之心最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