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坡的时光在紧张与忙碌中飞逝,距离西面山谷的侦查已过去半月。那日带回来的沉重情报,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驱使着营地以更高的效率运转。
林夕的恢复速度比预想的更快。生命源种与这片土地日益紧密的联系,让她仿佛拥有了一个取之不尽的能量源泉。她不再满足于仅仅维持生命场和预警网络,开始了更大胆的尝试——将“自然共鸣”的对象,从植物扩展到更基础、更沉默的存在。
她选择了营地边缘一块饱经风霜、表面布满苔藓(已被她净化)的巨岩。与植物那相对活跃、易于沟通的生命意识不同,岩石的意识近乎永恒、厚重且极其缓慢,如同凝固的时间。将手掌贴在冰冷粗糙的岩面上,生命源力的注入不再是温和的低语,而更像是一种深沉、持久的叩问。
起初几天,巨岩毫无反应,仿佛她的源力只是滴入深海的雨点。林夕没有气馁,日复一日地坚持,不仅输送源力,更将自身守护家园的意志、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责任,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直到第七天黄昏,当夕阳的余晖最后一次掠过岩顶时,林夕的感知中,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的“回应”。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厚重、承载的“感觉”——它“记得”这片土地千万年的地质变迁,“记得”无数生命的诞生与消亡,“记得”阳光、雨水、风霜在它身上刻下的痕迹。它甚至“记得”,在遥远的过去,这片山脉曾充盈着远比现在磅礴的生机,而那生机流淌的脉络,与地底深处某种宏大的存在隐隐相连……
【自然共鸣(岩石)激活。与特定古老岩石建立初步连接,获得该区域长期地质及环境变迁的模糊信息,小幅提升生命场在地脉节点处的稳定性。】
新的能力解锁带来的信息流浩瀚而模糊,林夕暂时无法完全解读,但她能感觉到,与这块巨岩的连接,让希望坡的生命场仿佛多了一个坚实厚重的“锚”,变得更加稳固,向西面延伸时,对凋零力场的抵抗力也隐隐增强了一丝。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进展。
杨菁的研究也取得了突破性成果。通过对那几颗诡异石子能量的逆向解析,以及结合林夕对凋零力场的描述,她成功改良了“污染检测试纸”。新型试纸反应更灵敏,不仅能检测环境中的凋零能量残留,甚至能通过颜色深浅大致判断污染强度。更重要的是,她提出了一种理论上的“中和剂”构想——利用几种对生命能量亲和度极高的植物萃取液,配合经过林夕源力祝福的泉水,或许能暂时抵消或驱散小范围的凋零能量侵蚀。虽然制备极其困难,效果和持久性也有待验证,但这无疑为未来可能发生的正面冲突提供了一种潜在的防御手段。
沈墨和陈骁则将所有精力投入到防御体系的完善和对西面的监控上。新的瞭望塔被搭建得更高,配备了从报废机甲上拆下的光学观测镜。巡逻队的班次和路线也更加密集和隐蔽,重点监控西面山林的一切异常动向。沈墨甚至组织了几次针对性的防御演习,模拟遭受精神攻击和小规模诡异生物袭击时的应对策略,让队员们逐渐适应那种令人不适的作战环境。
希望坡像一颗不断被捶打的顽铁,在压力下变得更加坚韧、锐利。
然而,就在希望坡积极备战的同时,那股来自西面的黑暗,并未因之前的挫败而沉寂,反而以更加隐蔽、阴险的方式,悄然渗透。
这一次,不再是伪装成落难者的信徒,也不再是简单的能量污染。威胁,来自于信息与人心。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负责与外界(主要是定期去查看山谷聚落情况的队员)联络的小李。他几次带回消息,说在西面更远处的零星幸存者聚集点(并非之前阿雅声称的“铁砧营地”),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希望坡的、经过歪曲和妖魔化的谣言——
“那个山谷里的人不是善茬,他们用一种邪门的法术控制土地,种出来的东西吃了会变成怪物!”
“他们那个女首领是妖孽,能操控植物杀人!上次那伙想投奔他们的人,全都被抓去献祭了!”
“希望坡?我看是绝望坡才对!靠近那里的人都会倒霉,土地会枯萎,野兽会发狂!”
这些谣言编造得并不高明,却精准地利用了末世幸存者普遍存在的恐惧、猜疑和对未知力量的忌惮心理。它们像瘟疫一样在幸存者之间流传,使得一些原本对希望坡抱有好奇或善意的小型聚落,开始对其敬而远之,甚至隐隐抱有敌意。
更令人不安的是,希望坡内部,也开始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难以追溯源头的“杂音”。
有时是负责仓库管理的队员清点物资时,会发现少量不易察觉的短缺,却找不到任何盗窃的痕迹;有时是夜晚值守的队员会报告说听到了奇怪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但循声找去却一无所获;甚至有两次,杨菁实验室里一些无关紧要的研究笔记出现了轻微的错位,仿佛被人翻动过,却又没丢失任何东西。
这些事件单独来看,都像是无心的疏忽或错觉,构不成任何实质威胁。但当它们接二连三地发生时,就形成了一种无形中的心理压力,一种“营地不再绝对安全”的隐忧,悄然在部分队员心中滋生。那种曾被林夕净化过的、因物资分配而产生的细微不满,似乎在这些“杂音”的滋养下,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林夕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场中那些代表负面情绪的“尘埃”再次变得活跃起来,虽然尚未凝聚成实质的恶意,却像雾气般干扰着生命场的纯粹与明亮。她尝试用更温和、更具安抚性的生命波动去净化,效果却不如之前明显,仿佛那些负面情绪找到了某种“保护壳”,变得更加顽固。
“他们在用另一种方式侵蚀我们。”沈墨在核心会议上,一针见血地指出,脸色阴沉,“散布谣言,孤立我们;制造小事端,动摇军心。这是心理战,比真刀真枪更恶心。”
“我们必须反击!”陈骁愤然道,“不能任由他们污蔑!”
“如何反击?”赵衡相对冷静,“我们无法控制别人的嘴。而且,内部这些小事……没有证据,也无法确定是谁在搞鬼。”
苏冉冉忧心忡忡:“难道我们就只能被动承受吗?”
林夕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谣言止于智者,但也源于恐惧。或许……我们可以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有限度地向外界展示希望坡的真实一面?比如,允许经过严格筛选的、真正需要帮助的幸存者暂时进入外围,让他们亲眼看到这里的生机,而非恐惧?”
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意味着一定程度地开放和承担风险。
“至于内部,”林夕看向沈墨,“加强管理和巡查是必须的,但更重要的是……信任。我们需要让每个人都明白,希望坡是我们共同的家,分裂和猜忌,才是敌人最想看到的。”
沈墨沉吟良久,最终点了点头:“可以尝试。但开放必须极其谨慎,要有最严格的审查和监控。内部……我会加强纪律,也会找机会和几个最近情绪不太对的队员谈谈。”
策略就此定下。希望坡决定在加强自身防御和内部团结的同时,以更加开放和自信的姿态,去对抗那来自暗处的谣言侵蚀。
然而,无论是林夕还是沈墨都清楚,凋零秘社的渗透绝不会如此简单。那些看似无心的“杂音”和遥远的谣言,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杀招,或许还隐藏在更深、更暗处,等待着某个关键的时机。
希望坡在明,敌人在暗。这场围绕人心与信念的无声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