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便在院中碰见了带人候着的林管事。
“主子您回来了。”清瘦男人低头问候,轻柔缓慢的语调有种在说欢迎回家的温馨感。
见沈流灯脚步虚浮,林元示意身边侍女去搀扶。
侍女靠近,沈流灯却挥了挥手拒绝,“我一人便好。”
说罢脚步不停将他们抛在身后。
望着那道摇摇晃晃远去的身影,林元脸上平易近人的笑容渐敛,取而代之的是直觉般涌上来的担忧。
主子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原是明教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粗使奴役,是主子一手将他提拔到如今地位。
早在这院子被赏给主子那时起,他就是她院子的管事了。
在主子身边待了七年,主子的习性他虽不能说是全然知晓,但他自认还是有所了解的。
主子好饮酒,闲来无事要饮上两杯,若是心情好了那更是豪饮,可以说是无论何时看见她饮酒都算不上奇怪。
可唯独心情差的时候例外。
心情越差就越是滴酒不沾。
不知是因为她觉得饮酒本该是件令人享受的事,不该在心情差的时候如牛饮水,还是觉得心情差的时候喝酒误事,导致借酒浇愁愁更愁。
可方才看主子心情极差,但却像是喝了不少酒的模样,与平日看似随性却极为理智的她不太一样了。
是何人导致她方寸大乱?
林元眉头皱起,脑海中下意识出现了道强势的高大身影。
难道是……陆痕?
林元思来想去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前几日他不知怎地哄骗了主子,主子竟让他领着手下人去助陆痕那厮稳住地位,为他铲除障碍。
但显而易见,陆痕是有所准备的,那些人该留还是该杀,目标明确,将损伤降低到了最小,他也只是起到了些许辅助。
今日陆痕虽登上了教主之位,但明教中的暗潮依旧汹涌,现下不过是在陆痕强势快速的镇压下浮现的表面平静罢了。
这会儿正是需要保持理智的时候。
这局势连他都懂,主子怎会醉成这样?
心存疑虑,林元更不放心左护法一人了,他带着侍从远远跟在她身后。
沈流灯左一步右一步虽深深浅浅走得歪扭,可似踩云端般的轻飘反倒让她的步速比平日快上不少,很快便到了自己的屋子外。
随性一脚踹开房门,洁白落花擦过银朱裙摆被气流卷进屋内,紧接着“啪”地声,房门又被合上。
口干舌燥的沈流灯率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饮尽。
凉水过喉,没滋没味。
沈流灯想起了宴会上的酒。
醇厚烧喉,若是将整杯一饮而尽,额上都能被逼出一层细汗,像是悄无声息中就经历了场刀光剑影的洗礼。
握着杯盏的沈流灯无意识地用杯底敲了敲桌。
早知顺点酒出来了,不该走得那般匆忙的。
林元也到了屋外,听见从里面传来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声,他轻声询问,“主子,需要她们伺候您洗漱吗?”
“……不必。”给出回应的声音渺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林元顺从地没再出声,为了不打扰到沈流灯,他将侍从屏退远处,自己一人站在门外安静地等候吩咐。
独坐屋内的沈流灯耳腔中只剩下了杯底敲击木桌闷闷的声响,再加上一些交杂在一起无甚意义的虫鸣鸟叫,过于寂静的环境而产生空落之感,可她却又莫名觉得脑中吵闹。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大声嚷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话,重重叠叠的喧嚣。
空落让她犹如断线风筝,风一吹就往不知名的远处飘,而脑海中嘈杂的声响却又沉沉地拖着她往下坠。
不上不下的起起落落让沈流灯心生烦躁,哪哪都觉得不如意,就连最平常的呼吸都嫌屋内空气浑浊。
手中百无聊赖把玩的杯盏往桌上一砸,“林元!”
沈流灯的高喝让就在门外守着的林元心头一紧。
他快走两步,侧耳贴近房门,应:“主子奴在,请吩咐。”
“去把梨树下的酒都挖出来。”
院中梨树遍布,这没头没尾的话,林元也只是短暂一怔之后便应下了。
“是,奴这就去。”
这话沈流灯若是同除林元外的旁人说,那人起码得多问上几句确认位置,可她吩咐的正好是林元。
这住处是沈流灯来的第五年,出色完成任务孤柏渡赏的。
屋前正对的那棵梨树自她来时便有了,枝撑如伞,花色洁白。
闲时斜倚窗沿,稍稍风起雪白花瓣便飘飘扬扬地漫天,瞧着瞧着沈流灯心血来潮便学着酿了几坛子酒,想着待到任务结束再开封畅饮。
埋酒时林元就在她身后,他原是欲代而劳之,不准备让她手沾尘泥,却被她拦下了。
从拾花酿酒到封酒下埋皆是她亲力亲为,未曾假手于人。
地上的梨花花瓣让沈流灯不免有些晃神,仿佛拾花酿酒不过是昨日之事。
听着林元似要离去的步声,沈流灯叫停他。
“主子还有何吩咐?”
“顺便把南亭北笙和徐家兄弟叫来。”
他们是沈流灯养在南风楼中的男宠。
南亭温柔,按摩手法一绝,北笙性子冷些,琴声却是有让人静心之效,徐家双生子嗓子堪比百灵鸟,阳光开朗让人光是看着就心情好。
人多点也许就好了,她想。
林元问:“只需唤他们四人吗?”
若是能哄主子高兴些,让他去将那南风楼满楼的男宠都叫过来都成。
“只他们。”
林元自是无有不应,“是。奴即刻唤他们前来。”
深沉夜色顺着晚风淌进殿内,暧昧婉转了丝竹之声。
伴随着丝竹之乐翩翩起舞的舞姬身姿曼妙,舞动间将外袍解开扬手扔到一旁,她们丰腴的身体上只松松遮了层轻薄的黑红纱。
只稍稍抬手动足,黑红轻纱于微风中飘起,便会露出大片盈润雪肤,犹如熟透了的白桃,咬一口便是丰沛甘甜的汁水。
有目不转睛者口中干渴难耐,一把将勾引他视线的舞姬拉入了怀中。
夜风的凉意犹如几滴清水入油锅,对于局势没有任何改善不说,还突然炸起带着油四处飞溅。
一杯杯灌入喉中的酒麻痹人的神经,无限放大欲.望,纵容醉酒者将一切冲动付诸行动。
而在这愈演愈烈的放浪氛围中,身居高位者始终冷眼旁观置身事外。
高座上支颚的陆痕半阖着眸,展现出与平日不同的散漫慵懒,脸色也因酒意微微泛红,看上去像是醉了。
冷漠危险的男人此刻犹如餍足后懒散休憩的猛兽,魅力不减反增。
游刃有余躲过醉醺醺想要来抓她的手,领舞女子盯着高座上假寐的新任教主,舌尖缓慢舔过嫣红丰唇,媚态横生的模样更是让抢夺她的男人们看直了眼。
男人们看向温袅的眼神一如她盯着陆痕的,充满直白火热的**,垂涎并势在必得。
早在宴会上第一次瞧见陆痕的时候温袅就看上他了。
冷漠强大的剑客,对所有人不假辞色,让人一看就特别有想要征服他的欲.望。
但也仅仅止步于垂涎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人不能惹。
能被她勾到手的,都是有机可乘的男人,而在陆痕身上她看不到丝毫机会,简直像是连风都不能吹入分毫的铁墙。
若是放在平时,温袅是不敢让垂涎付诸行动的。
可现在,不知是酒意或是氛围使然,坚硬高墙似乎裂开缝隙,让温袅窥见了机会。
温袅如丝线般实质的暧昧目光缓慢移动,从高座男人立体俊朗的面庞滑到他结实的胸膛,有力的腰身,满意地眯了眯眸。
就算是得不到他的青睐,趁着酒意同他春风一度想必也是人间极乐。
那高大的身材,有力的双臂,按她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就算没有技巧,光靠尺寸力道在床上也能让人欲生欲死。
只想想温袅的腿就有些发软,柔弱无骨的纤指理了理宝石点缀的乌发,她调整出最惑人的表情,迫不及待地躲过他人拉拽,花蝴蝶一样蹁跹着朝高座走去。
摇曳生姿的女人带来了阵浓郁香风,浑浊了醇厚的酒香,垂眸假寐的陆痕眉头微拧,在女人袅袅婷婷试探着要靠得更近之际,骤然掀起眼皮。
“滚。”
语调平常,却似挟千钧般兜头砸下来。
身体最诚实的求生欲让脚步收得急,温袅差点扭了脚。
混迹明教多时的领舞,什么妖魔鬼怪大多都见过了,竟被这么一眼钉在了原地。
仿佛重剑穿过头颅,直直刺穿脊髓,四肢不受控制地寒麻。
温袅只是起了色心,又不是傻了,为了春风一度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魅惑的表情无缝衔接成讨好且不失尊敬,温袅调动僵硬的四肢冲教主行了个标准的礼,在众人看戏的盯视下,扭头便走,逃难似地。
身材再好,长得再好看的男人,那也只是个男的,这世上两条腿的男的可多了去了。
至于面子,丢了便丢了,她又不是吃面子过活的。
温袅的识趣让陆痕本就不好的情绪没继续恶化太多。
他扫了眼明里暗里看戏的人,敛下眸,捏了捏胀痛的眉心。
早在沈流灯离开之际,他就想同她一起走了。
他向来不喜这些虚伪客套的你来我往,就是孤柏渡还在时,他中途离开也是常有的事。
可现在教主之位刚易主,底下人需要震慑,也需要被安抚,他不能再像之前那般肆意妄为。
毕竟他们畏的是没受伤时的他,皆受重伤的他与沈流灯处境如履薄冰,自得耗费心力小心维持各方平衡。
高座之上男人从容,可心绪早就越过嬉笑吵闹声飞往别处去了。
她此时……在干什么呢?
丝竹起,男嗓温柔唱着不知是哪的民俗小调,屋内逐渐有了些谈笑声,连带着林元的心也稍稍和缓了些。
就在一片温馨,林元都在心中暗跟着哼了两句小调之际,一侍卫自外疾步走近,同他耳语。
“林管事……教主来访。”
糟了!
林元悠哉微勾的唇倏地僵住,他侧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倘若真同之前猜想的那般,陆痕对主子有意,那他看到里面的场景还不得气疯了?
感谢“彼岸花”小天使营养液x5 , “1112”小天使营养液x54,啾啾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8章 (专栏)召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