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霄自逃出苍山不久后,便落到一群散修手上。
起初散修以为这个看起来唇红齿白的小剑修是个值得捞一把的公子哥,后来才发现原来许霄除了一身漂亮衣服分文没有,穷得叮当响。
众散修气得牙痒痒,冒险绑了苍山下来的弟子,却半分油水没捞到,正要将怒火发到许霄身上,却瞧见他颇具姿容的脸,邪火顿生,于是商量着轮流把玩后送到鸳鸯楼去。
可不探不知道,一探却发现这小白脸竟是个上乘炉鼎,还是个未经采用的,一群人顿时乐开了花。
而许霄呢,才离开了数十年的假想敌许沅,却坠入了更深的魔窟,直至体内最后一丝修为被吸干,他已面容憔悴,色白如纸,艰难离了被囚的小屋,和几个逃难的灾民倒在一块儿,死于一场大雪。】
读到这,许霄盯着手机屏幕,恨不得好好将作者拉出来拷打一番。
一个没做过什么坏事的配角小炉鼎,从小跟着主角生活修仙,即使不甘心做主角的炉鼎也该徐徐图之,好歹把功夫学扎实了再逃下山,不然也不至于一下山就惨遭毒手。
那之前万余字形容这个配角的意义是什么?更何况还是个和自己同名的配角!
许霄将手机摔到床上,内心咆哮道:“作者你好歹也水一水字数啊!一言不合就死配角算什么!?”
愤怒完后的许霄重新躺在床上,阖上眼,心酸地想起自己已经订阅的十万余字年度激情爽文,长长地叹了口气。
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许霄迷迷糊糊翻身,伸手去枕边摸手机,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猛地想起昨夜手机不知道被自己扔到哪个犄角旮旯了,便挺身坐起,却不想正面对上一扇古朴雕花窗,窗下小桌上袅袅燃着香。
手机呢?全然不见踪迹。
许霄一时呆愣住了,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正准备闭眼重睡,却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弟弟,你醒了,是不太舒服吗?怎么面色不佳?”
此声如五雷轰顶,许霄艰难地转过头,看见床侧有张小板凳,上面坐着个**岁的孩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而这糟糕的台词,不正是出自于那本年度修仙爽文中主角和配角炉鼎第一次对话么?
作为十佳读者,许霄无比清晰的记得这两人的每一次对话,以防有一天自己真穿进去了,还傻傻地问今夕何年。
“今天是在问心书堂上课,我替你向夫子请假吧,怎么脸那么白?”
坐在小凳上的许沅起身,凑近了许霄,将手放在许霄的额头上,没觉出什么异象,便又抚上了他苍白的脸颊,一举一动间充满怜惜。
“我……”许霄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度,有些结巴。“我没有不舒服,这就起床。”
许霄默不作声侧开脸,俯身假装找鞋。许沅的手悬在半空中,慢慢收回了,表情不变,视线一直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
两人一同被许家送到苍山修习,临行前,许母握着许沅的手,告诉他有个远房的表弟要和他同行,要相监言行、修习。
许沅是很高兴有一个同伴的,拿他当自己的亲弟弟看,可弟弟在来苍山的途中似乎就一直不高兴,应该是年纪尚幼,不适应离家太远,自己理应照顾幼弟一二。
他看着弟弟穿好鞋,旋风似的起身,又匆匆跑到换衣屏后,不像是处于病中,便也放心了。
许霄躲在换衣屏后,不着急换衣,而是拉开自己的底衣,探手探进去,果然摸到一块青绿吊坠,贴在他胸前的肌肤上,怎么取也取不下来。
书中,小配角炉鼎之所以要逃,一是不甘心苦苦修习后替主角做嫁衣,二则是许家给他戴了条吊坠,融于骨血,但凡许沅受了什么伤、生了什么病,痛苦将一五一十映射到他的身上,所以书中许霄恨透了这一家人,却也不敢伤许沅分毫,而是窝窝囊囊逃下了山。
许霄叹了口气,看书的时候只觉得这设定有意思,如今到了自己的身上,只觉得辛酸。
怕外头许沅久等,起疑心,许霄匆匆换了衣服,跟在许沅屁股后头,老老实实出了门,在苍山间行走。
苍山是修仙第一大派,有弟子万余名,山峰数十座,刚入门的小弟子往来行走多乘仙鹤,问心书堂在主峰玄冥台,二人一路无话到了山崖前,一只仙鹤正埋头在羽翅间。
许沅上前,轻柔地拍了拍仙鹤露在外面的脖子,仙鹤有些不耐,将头伸出,羽翅扑闪着就要打掉这个不懂事的小辈,可劲风未成形,就闻见一股香气,仙鹤抬着翅膀,看见许沅手掌心躺着几粒松子。
“请带我们上玄冥台。”
仙鹤长脖优雅一点,叼走松子,俯身示意二人上它毛茸茸的后背。
“弟弟,我们走吧。”
许沅说罢,转身拉上许霄的手,带他上了仙鹤。
仙鹤吃了松子,待两人坐稳后便展翅直起,冲向云霄。
许霄与许沅的手仍握着,许霄见瞬间拔地而起十余丈,山间晨风拂面而过,没体会过如此刺激的他闭了眼,心脏怦怦地跳,情不自禁握紧了身前那只手。
许沅察觉到许霄的害怕,手指在他温暖的手掌里轻轻摩挲着,安抚着弟弟的情绪。
许霄没和别人握过手,被这么一安抚,注意力当即转移到交握的两只手上,有些脸红,却又想到自己的这具身子和主角都还是小孩,只是握个手,再正常不过了。
仙鹤不过片刻便落到一座高台上,许霄颤颤巍巍被许沅带下仙鹤,心想修仙的人难道没有一个恐高的?云里来雾里去,也不怕一失足千古恨。
许沅没有放开许霄的手,许霄也就由他牵着,两人前后脚往问心书堂走去。
问心书堂位于玄冥台山腰,是一座两层楼结构的建筑,一楼用作授课,二楼用作查阅基础知识书籍。所有新上山的弟子都要先上问心书堂学习一年,再依天资分至其余各院。
往山腰的大道上人来人往,大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孩,有的还扎着两个小发髻,走路一蹦一跳。
许霄这在被牵着走,不算什么特别的事,也就安心跟着许沅,思考将来的打算。
原书中许霄的惨死无非归结于命运的不公和自己的不屈,既然命运无法更改,不妨尝试改变心态。
首要的便是不能贸然离山,许家长辈虽然狠毒,但山下狠毒之人更是不计其数,下山无异于自寻死路。
而许家小少爷许沅么,目前观书中情节,大概还不知道这个和自己一同上山的伙伴是刻着自己名字的炉鼎,只拿他当弟弟看待,正派主角又从不行滥杀无辜之事,只要处于主角团,又不过分展现自己,想来不再会同原书结局一般凄惨。
许霄琢磨清楚利害,当即下定决心做一个乖巧弟弟,不惹是生非,即便等到许沅长大,被告知十余年来弟弟一般看待的人是自己的炉鼎,又怎么会背德与自己的弟弟在一起,如此最好不过了。
不多时,两人到了问心书堂,书堂设万余席座,宽敞奢华。许沅带着许霄并排坐下,台上仙师翩然而至,说话并不启唇,而是催动内力,将声音传遍整个书堂。
“诸生,各位初到苍山,多有不解之处,我的第一堂课便是带你们了解苍山,及苍山的一应规矩。”
仙师是个看起来三十余岁的青年,语气和缓,态度温柔,令不少学子都松下一口气。
“苍山是三派之首,建宗已数百年,期间有半数的大能皆出自本宗派。而苍山各峰主修不同,譬如龙蜕峡主剑修、息壤丘主丹修、漱玉崖主符修……”
仙师虽然温柔,可说话时时勾着许霄的困意,叫他不住地点头阖眼。
许沅坐得笔直,正一一记下山内注意事项,余光瞥见许霄已半埋头在书案间,便伸了手,按了按许霄腰侧的软肉。
许霄腰际一痒,顿时清醒,扭头看过去,许沅目不斜视,却递了包东西过来。
许霄接过,借着书卷的遮蔽打开来,见是一包松子,和来玄冥台时喂给仙鹤的那种一样。他悄悄捻了几个,喂进嘴里,松子油香,又带着丝丝酥麻感,异常好吃。
许霄眼睛一亮,一节一个时辰的课什么也没听进去,只顾着偷偷往嘴里塞松子,待课至了尾声,他已将自己喂了个半饱。
课后,学子可以上二楼翻阅书籍,可去玄冥台的饭堂进午餐。
许沅见许霄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便从善如流地领了弟弟,往饭堂去。
玄冥台新生云集,近乎占满整间饭堂,许霄遥遥望去,见菜色多清淡,不禁有些失望。
许沅替他取了餐,两人面对面坐着。许霄戳着盘中饭菜,觉得有些食之无味,很想问一问上午那包松子何处可得,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开头,叫名字太无礼,叫兄长自己又下不去口。
这一纠结便纠结了整个中午,他苦恼着,在离开饭堂的路上,终于鼓起勇气扯了扯许沅的袖子。
“那个……”
他看见自己尚且幼小的手拉住许沅的衣袖,决定适应如今身份,叫声兄长又何妨,脸面对于一个八岁孩子算什么呢。
“兄长,那松子吃来不是寻常的味道,可是山下买的?”
许沅一惊,看见幼弟牵着自己袖子,软糯叫自己兄长,觉得弟弟终于懂得依赖自己了,一种复杂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那松子是龙脱峡的雷击松所结,弟弟若是爱吃,我们以后入剑修如何?龙脱峡正是以剑修为主。”
许霄不置可否,心想自己以后怕是难吃到了,自己是炉鼎,又已经想好要怠慢修习,怎么能入要求最严格的剑修?那是主角的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