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久手持不归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这是书中的世界,在这里即使遭受了苦难,却仍然没有极恨之人。
从城南走到城北,没有保护的脚早已经伤痕累累,李长久却像没有感受到一样,一只手还在握着剑身感受温度。
不归剑变冷又变热,最后,李长久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这里应该就住着他找的人。
现在已经月上树梢,周围万籁寂静,不会有人想要打扰这片寂静,可李长久却不停地叫人,一直没有人回答,不过门却被生生拍开了,应该是一直没有插上,院落里十分破败,院子角落里有一个大缸,他这个闯入者没有任何人察觉出来。
李长久没有想到这家人竟然睡得这么死,觉得在不打扰他们的情况下,确定里面那位是御器师,轻轻地推开一间房门,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上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李长久把不归剑凑了上去,御器师有在持剑人受到诅咒时收剑的能力,靠近时不归剑会轻微地震动,手里的东西一如常态,眼前的这个人显然不是御器师。
轻轻地关上房门后,李长久又走进另一个屋子,里面是一对中年的夫妻,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生活艰苦留下的痕迹,妇女大着肚子应该是怀孕了。
另一间房间里住着一个小妹妹,没有李长久要找的人,可是他相信不归剑的判断,又去了各处,最后都没有见到第四个人。
正要离开时,屋里忽然有一处亮光,中年男子提着油灯,披着衣服走了出来,看到院子中的李长久吓了一跳,显然不是被李长久吵醒的。
“你是谁?”
中年男子脱口而出,面色惊慌失措,却没有关门离开,跑到了大缸旁边,拿着立在一旁的木棍敲打着边缘,声音特别大。
一双手扶住缸的边缘,一个少年探出头,头发杂乱无章,眼神空洞麻木,惨白的小脸显得特别可怜,像是街头的流浪狗。
木棍从缸的边缘砸向少年的脑袋,少年快速地把头缩了回去,中年男子只能不停地往里面杵,嘴上还骂道,
“长耳朵干嘛的?来人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你个白眼狼,是不是盼我们早点死,你好和那个野小子远走高飞,你个白眼狼!”
李长久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拦,奈何体弱,被急眼的男人推到了一旁,男人看他这么弱,刚才的惊慌失措都消失不见,直到一把剑划过了他的肩膀,中年男子躲到一旁,
往缸里望去,里面堆满了破布,那个少年满头是血,抬着头,可眼睛却没有看向他,应该是个盲人,意识到李长久的靠近一直在哆嗦,
“你,你是谁?”
“你知道古日山吗?”
少年点点头,身体微微放松,靠在缸上,他听别人说过,古日山里来的人都是有本事的好人。
“我是从那里来的。”
正在说话间,李长久感受到了手里的不归剑竟然开始发烫,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人的特殊身份,有些兴奋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周酒。”
“你愿意和我去古日山吗?”
“去古日山?!可是我看不到也走不了。”
“是生病了吗?”李长久温柔慈爱地问道,
周酒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才慢吞吞地说道,“我小时候就这样了,不过时间太长了,应该治不好了。”
“没关系的,我可以带你去看病,天下名医我都能找到。”
少年还没说什么,中年男子看着李长久的嘴巴,通过唇语知道这是个有钱的主,眼睛透着精光,也不怕死了,把李长久拦在缸前,
“你要把他领走?”
李长久点了点头,
“这可是我亲生儿子,还能让你说带走就带走?没有我这个父亲做主,谁也带不走他!”
亲生儿子?李长久看了一眼蜷缩在缸里的可怜少年,怎么也想不到男人能说出这种话,这明明是仇人才对,怎么会是亲人?
“那你想怎样?”
“给我一百两,我可不能白养这么多年。”
缸里的少年听到这话眼神凶狠起来,在确保不能被发现的时候,他总是这么放肆,拳头紧握,他很珍惜这次的机会,害怕陌生男人会放弃他,同时也想看看男人把自己带走的目的。
“可以。”李长久答应得轻松,这让中年男子立马变卦,伸出两根手指,有些心虚地说道,“两,不对!三,三,三百两。”
李长久的眉头因为男人的贪婪微微皱起,而缸里的小孩确定外面的男人很有钱,所以应该不是指望他能挣钱的。
“好,就三百两。”
“五百两!”中年男子立马变卦,高呼道,
李长久冷着脸,不归剑压在中年男子的肩膀人,可中年男子的眼睛被金钱蒙蔽,觉得李长久不会下手的,李长久无可奈何,手一挥,划破了男人的脖颈,
”就三百两了,若是敢加价,就别怪我下次下手重。“
“好!好!好!”
李长久本来想着现在就把少年带走,可惜两人都没有那个能力,
“我明天带钱来接你。”
少年点了点头,李长久转身离开,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正想着自己带没带够三百两,刚要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手腕就被人攥住,
“你去哪里了?”燕爻远话里含着怒气,李长久甩开了燕爻远的手。
“我的事情凭什么要告诉你?还有,快把我的钱还给我。”
李长久伸出手,燕爻远抱着胳膊,头撇到一边,“花没了。”
“没了?!那么多钱一晚上就没了?”李长久根本就不信,
“当然了,马车的马被人偷走了,不得重新买一个,还有一些衣物鞋子,确实还剩点,不过是用来吃饭的。”
“还剩多少?”
“二百五十两。”
李长久看着面前的人,感觉有些无奈,二百五十两还叫做没了,到底是富贵家的孩子,不食人间烟火。
“把钱给我。”
燕爻远没想搭理他,“凭什么?有本事你抢回去。”说完转身离开。
李长久自然对他没有这个本事,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桌子凉下来的饭菜,明白昨晚他来过了。
燕爻远举着茶杯看向窗外,李长久正在把马车里新买的东西往外卖,都是他买的好东西,所有的东西卖了一上午,好像还差一点,李长久又把马车给卖了。
数了数手里的银子,抬头与燕爻远对视,却没有叫他的打算,转身就往北走,早上只吃了几口凉饭,感觉有些头晕眼花,好在还是来到了周酒的家。
大门敞开着,中年男子就在地上坐着,幽怨地看着进门的李长久,似乎抱怨他来的太晚了。
“钱我拿来了,把人给我吧。”
李长久举起钱袋子,中年男子身后的门不知被谁不小心推了一下,露出几只眼睛,他们一直在门后偷看,中年男子听到钱声,露出贪婪的精光,勾勾手,示意门后的人出来。
中年妇女大着肚子领着一个比他还高的男子,李长久收起钱袋子,
“这谁呀?”
“这就是你要的人。”中年男子笑着说道,“昨晚你指着他,让他跟你去古日山享福,不会是后悔了吧?”
门外的燕爻远已经觉察出了危险,这中年男子明显是看李长久体弱,故意耍赖,可一想到李长久刚才冷漠的眼神,想要抛弃他,燕爻远转身离开,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李长久生气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我要的是缸里的那个眼盲的孩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好心给你一个更好的,你还生气了,要别的没有,就这个。”
李长久手里的剑没有一丝异常,他明白周酒根本不在这里,不想在跟眼前这个人胡搅蛮缠,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料中年男子忽然扑了上来,开始抢钱袋子。
李长久拔剑想要吓退中年男子,却被年轻男子按住了手脚,剑掉落在地上,接下来中年妇女高举着一块石头向他砸了下来,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一句,“这剑应该能卖挺多钱的。”
燕爻远双手握拳,不知在和谁生气,脸色极其难看,大街上的人都绕着他走却不知谁这么不知好歹,竟然挡住了这位凶神的去路,
是昨天偷鞋的小贼,一靠近就是一股血腥味,手里拿着李长久丢失的那双鞋子,上面已经脏了,还有几块血迹,燕爻远看到后心头一紧,总觉得这是李长久的血。
抬头看着小贼,明显很害怕,却还是上前一步,把鞋子递到燕爻远面前,
“我把这个还给你,你救救一个人。”
燕爻远拿起鞋子在小贼面前晃了晃,不屑地说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还要我帮你救人?做什么美梦。”
说完就要离开,燕爻远今天没心情吃他,而小贼根本不珍惜生命,竟然抱住燕爻远的大腿,跪在地上,
“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杀了我都行。”
这就是恶魂之间的感应,第一次见面他们就知道与对他的相处方式就是弱肉强食。
这话让燕爻远提起了兴趣,舔了舔嘴唇,戏谑地说道,“吃了你也可以?”
小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燕爻远被小贼带着,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山上的破庙,里面有很多脏兮兮的小孩子,都是昨天的小贼,神像后面,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少年躺在一块白布上,小贼噌的一下滑到少年身边,担心得都要哭出来了,
“这就是你要救的人?你喜欢他呀?”燕爻远看着两个半大的小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贼像是戳中了什么心事,小脸一红,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你别这样说,周酒哥哥是个好人。”
没有否定就是肯定,少年是好人是真的,喜欢少年也是真的,
“你们两个才几岁呀?懂个屁爱不爱的,你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当然懂了,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周酒哥哥救过我的命,我愿意为周酒哥哥去死。”
“好蠢。”燕爻远嘲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