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久离开的清晨,无情派大殿上座没有人,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昨天刚把燕爻远扔下山,今天宗主就不在古日山,这很难不联想到一块去。
“莫非赶燕爻远下山是假的,他就是想让其逃脱惩罚?”
“一定是这样,你们忘了以前宗主有多喜欢燕爻远,整日跟在身后,活脱脱就是一只哈巴狗,赶都赶不走。”
此话一出,众人都想起李长久以前的形象,莫名地火冒三丈,“昨天还说什么不管死活,今日就去救人,这是拿我们当什么?”
这时,大长老走了进来,面色有些疲惫,扶着额头说道,“诸位弟子,宗主今日虽然不在,但心法不可以荒废。”
真是一个称职的好长老,殚精竭虑,反观宗主,没有宗主解答疑惑,他们怎么能修习心法呢?耽误他们成神,李长久这个宗主真是太不称职了。
他们好像不知道自从李长久当上宗主以来,就没有人问过问题,所以座位上有没有人根本不重要。
“要不让坞宗主代替几天?”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到底是哪个脑残弟子提出来这么一个馊主意?回头一看,竟然是顾挚道,他从前没有仙骨,从来不修习心法,如今接触到了,难免有了瓶颈,却不知道该向谁讨教?李长久能力不行,大长老品行不端,思来想去只有坞自行,他知道这句话会引起弟子不满,大长老的愤怒,可一切和修仙相比不值一提。
“这恐怕不行,他不想让人打扰。”大长老厉声说道,“你若是想向他讨教,就自己下山去吧。”
众人听后纷纷附和,最后人群里忽然有一个声音,“要不然就由大长老先代替一下吧,我想这里没有人比大长老更有资格。”
他们对大长老都是信服的,曾经的宗主之子,只可惜没有流淌御器师的血,注定当不了镇守古日山的宗主,一些传统的弟子面露难色,大长老则盯着上面的座位,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这恐怕是不好吧。”
出乎大长老的意料,有人小声说道,接下来又有几个人附和,大多数人都点头同意,既然再有威望,有些事情也是做不得的。
“不必了,我和长老们说一声,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们。”
大长老让各位专心修习心法后离开,没有人看出他的情绪,只当是一位称职的长老,没看见手指被握得充血。
一个弟子跟在大长老身后,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
“燕爻远在哪里?还没有打碎玉佩的想法吗?”
弟子神色慌张,低着头小声说道,“长老让我派去警告燕安行,所以绝对没有人给燕爻远庇护,让他只能打碎玉佩才能摆脱痛苦,但是——,但是山下一直没有发现燕爻远的身影。”
听到这里,大长老猛得看向说话的人,“你说什么?燕爻远到底在哪里?”
弟子吓得立马跪下,“他——他——他——,都是那几个没有仙骨的狗杂碎做的,他们擅自主张把燕爻远扔到后山了,那里山势陡峭,!满地毒虫猛兽,怕是已经死了。”弟子并不知道燕爻远不会死,
本以为大长老会大怒一场,可没有任何动静,弟子抬起头,只见大长老睥视着远方,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辛苦了,这些天来做了很多事情,不过你救了众生,是个英雄。”
弟子一听这话,立马高兴起来,跪坐在地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大长老一直以来为我们这些贫困弟子交学费,让我们也能留在无情派,你才是真英雄,为你做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大长老没有低头看一眼这位一心报恩的弟子,只因眼前空旷,身处高处,一眼就能把古日山看到底,
“你母亲病情已经好转,可惜你没法去探望了。”
“这要多亏了大长老的帮扶,不回去就不回去,无情派弟子本来就要以修仙为主,大长老不必为我可惜。”
听到这蠢话,大长老哼笑一声。
这是无人踏足之地,古日山所有人都在朝阳的东面,而西边是树林茂密,藤蔓杂草丛生,光影稀疏,燕爻远躺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头顺着石头仰着,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呼吸,一块光斑照在他的眼睛上,他才睁开眼睛,没有直视光,看向光照亮的一朵橘黄色的花上。
他是极其怕死的,小时候生病,一睁眼就是黑暗,是寂静,是虫子爬过额头,想起身猛吸一口气却连手脚都伸不开,时间拖着石头从他身上碾过,疼痛又缓慢,那个噩梦他永远无法忘记,他大叫,用手拍打,用脚踢几乎贴在身上的木板,最后嗓子发不出声音,手脚疼得举不起来,死亡带着寒冰穿过他整个身体,却没有停留。
一开始,他想要活下去,后来他想要一束光,最后他想要在人的陪伴下死亡。
那时,一个女孩揭开了木板,燕爻远用力全身力气伸出手,那个女孩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离开,那只手便在十五年后,被一个男人坚定不移地握住,把他拉出黑暗,孤独和死亡,如今眼前的那朵和太阳一样颜色的花真像他,只要想起他,自己就不害怕了,可光转瞬即逝。
燕爻远把用来呼吸的力气去寻找原因,遮住光的是一个人,
“是你搞的鬼。”
大长老看他这个惨样,甚是满意,听他的话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有个人跟我说我们是同一梦魔身上剥离恶魂,说恶魂会相食,这听起来和你说的可以增强力量很像,你给我这个玉佩里面装的就是恶魂吧?”
大长老笑了一下,似乎对他知道真相这件事并不在意,“燕爻远,你若是想离开就只能打碎玉佩,若是能吞噬恶魂,解开身上的定魂钉,天下就没有几个人能制服你,若是被恶魂吞噬,也算是解脱了,你现在不死不灭,过几年青苔爬上你的身上,你会和你身下的石头化为一体,不过石头不会痛苦,你会,那种痛苦想象一下都太可怕了。”
“你不要再蛊惑我了,”燕爻远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仍然嘴硬,“我若是变成了你口中的魔头,那就真成了夺人仙骨的人。“
“你还想要申冤?”大长老被燕爻远的想法惊到了,这罪名不都已经扣得死死的,连惩罚都已经执行完了,申冤有个屁用!
“我要告诉把真相大师兄!”
“嗯,告诉之后呢?”大长老不理解燕爻远的想法,“对你有什么好处?”
“大师兄就知道我不是凶手。”
大长老恍然大悟,“你不会以为你家大师兄,是受到我的蛊惑才把你关在训诫洞的吧?”
他找到了让燕爻远吞噬恶魂的理由,
“你家大师兄是御器师,御器师的职责就是用神器除掉你这种乱七八糟的魔物,他知道你不是凶手,并且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当上了宗主。”
“不可能!”
“这太有可能了,他又不喜欢你,选你没有任何好处,他是一个有责任心,又十分识时务的人,我十分欣赏。”
看燕爻远奄奄一息的样子,大长老转身准备离开,“你若不信就去问问他。”
李长久又策马奔回古日山,他察觉一切都在按照大长老的方向运行,他不能再做局中人,他要做破局者,只有这样他和燕爻远才能有生路。
刚靠近古日山,他就感受到了众人的热情,穿着绿衣,蓝衣的人都在山下,坐着,歪着,疲惫不堪,不远处多情派新换的红色大门紧闭,古日山弟子看到李长久,快步向他走去,
“李宗主,山上有两个魔物打起来了,山上有两个魔物打起来了。”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说道,另一个弟子牵着马绳往前跑,
“什么两个魔物?”
没等那个弟子回答,就被其他弟子挤走了,“宗主,燕爻远上山作乱了,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燕爻远不是下山了吗?怎么在山上?”
另一个弟子又说道,“山上的那两个魔物十分凶狠,宗主可有办法?”
“有多厉害?是梦魔吗?你们没有反抗吗?”
他的问题没有任何一个人回答,便牵到了多情派的红色大门前,大长老抓住他的胳膊,把他从马上拽了下来,什么都没有说,推开门走进多情派,眼前是巨大的神像,坞自行坐在神像下的台阶上,神色不明,
“坞宗主,我把李长久带来了。”
“你们两个对自己活着这件事很有把握?作天作地不作死?”
李长久还不知道坞自行什么意思,大长老就跪在地上,还顺便拽着李长久一起,
“坞宗主言重了,我有对山上的事情有把握。”
对于大长老冥顽不灵这件事,坞自行已经预料到了,呵呵笑了两声,“脑子真是有病,一百年了,自从我当上宗主你就用尽各种办法把我拉下来,甚至勾结恶魂,伤害驱魔师,我本以为我退位你就能够消停了,没想到又开始了,竟然敢让两个恶魂相结合。”
说到这里,坞自行忍不住怒气,狠狠地砸了手下的台阶,大长老内心恐惧,抖了一下,坞自行大喊道,
“你把古日山置于何地!把人命置于何地!?”
大长老的头磕到地上,一边吓得浑身发抖,一边又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没错!我勾结恶魂虽然有私心,但也是为了取得恶魂的信任,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我就看到你举出别人的生命,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肮脏不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