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早上用三个多小时完成了粗纲和第一章,虽说是对他以前写出来的内容复述,但明显的,沈然觉得自己进步了,他把写的内容先大概捋了一遍,小说开头的黄金三章,定基调,背景介绍,人物出场,伏笔铺垫,这些都搞清楚,再码字的时候就心中有数了。
沈然大大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倒了杯水喝碗,接着打开冰箱准备做自己早上就计划好的米饭和炒菜,一个人有点手忙脚乱,但最后成品还好,沈然把饭菜装进保温桶,便出发去找楚臻。
公交要换乘,在站点等车间隙,沈然见到了一个没想到会遇见的人。
容貌精致漂亮的女孩儿拒绝了一个上前来要联系方式的男人,在男人转身后,大大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的估计是:这么老个男人还坐公交,也配上来和我搭话。
是楚臻以前包养,后来带着沈然一起去解约的林静。
林静白眼翻过来的时候就刚好看见了沈然。立刻,林静便锁定了目标上前来了,她很高挑,穿着高跟鞋,比沈然高了半头。
自从穿书后就屡屡遭到身高暴击的沈然此时都有些安详了。
“滚到那边去,我要站这个位置。”林静臭着脸道。
沈然:“……”他惊奇的瞪大眼,你一第二梯队的配角你神气什么,这个平行世界里老子可是主角。
23号蹦出来补充道:“主角受。”
Q版沈然:“行行行,难不成我还能成攻吗?”
23号:“辣个画面太美俺们真的不敢想象。”
沈然:“……你给我闭嘴然后滚。”
沈然抿抿嘴,没说话,也没移动位置,偏过头不理会这个女人。
还是林静再次说话了:“你是那天楚臻身边的人对吧?”
沈然营业假笑:“你记性真好。”
林静娴熟的点了一根女士香烟,抽了一口,潇洒又慵懒的吐出烟雾:“不是我记性好,是关于楚臻的事我都记得。”
沈然不知道回什么。
林静自顾自道:“他出国前,其实一共也就包了我差不多半年吧,就那几个月,各种女的给他送花送礼物,路上走着十步就有一个上来要联系方式,有些女的不分场合甚至大庭广众下脱掉外套扯着内衣带子给他看,哪怕我在他身边跟着也会被无视照贴不误,手机上设定陌生来电拒接,各个平台账户上只要不小心泄露就天天有私信luo照甚至视频,那种虚荣心你懂吗?那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他一起出去。”
沈然还是不知道回什么,想着不行自己还是打出租走吧,他随手指了个方向:“那个,我还有事,就不和你……”
“别傻了,楚臻那个人,没有心的。”林静轻声道。
“你相信吗,他包了我之后,尽管楚臻只要求了每次的体检报告,但是在他出国解约前,我没有和其他任何人上过床,连暧昧都没有,刚开始确实觉得他又帅又有钱,虽然冷漠了一点,但也好过和那些脑满肠肥的老头儿上床,更何况他确实满足了我的虚荣心,到后来,你知道么,我是真的爱上了他,他拒绝了所有追求者,只和我做i,车子,房子,珠宝,你要他就会买给你,他给我买的那个房子比他自己住的那个房价几乎是两倍,有时候做完i还会温柔的问我舒服吗,你知不知道他有次还和我一起翻花绳,他冷着一张脸,却耐心的学的好认真。”
林静说到这里不自觉笑了,五官明艳绝伦:“我怎么会不动心呢,怎么会不爱上他呢,可后来我才知道,那只是他心情好而已,他要出国留学,那时候那个曲洁发现了我的存在,处处给我使绊子,故意让我追尾,甚至找人尾随我,我几乎在这里呆不下去,楚臻要和我解约,我哭了又哭,求了又求,跪着求他带我一起走,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绝情多残忍,我就去他学校里闹,我就要成为他的污点让他留不了学,可你猜怎么着,他一脚踹的我肚子青紫了一周都没消。”
沈然尴尬的笑笑,原主沈然意欲强j曲洁的时候,他也被楚臻踢了一脚,呃,只能说,青紫一周真的不算什么,楚臻可能连一半力道都没使出来。
“两个月前他回国又来包我,一丝尴尬都没有,轻描淡写的拿了一张卡来补偿我,呵,他出国这些年,那个曲洁找人搞我,让我只能接那些又丑又肥,肾虚的jb都硬不起来的老头儿,可他就给我一张卡就想打发我?”
沈然道:“那你可以回你原来的城市啊,为什么不好过还要呆在这里?”
“呵,我傻吗,这么大的房子,况且我就要让楚臻后悔,我要让他知道因为他我过的有多难,我要让他痛苦。”
沈然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姐,你这个思想……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勾搭上楚臻的,但你别得意,也千万别拿自己当回事。”
沈然有心反驳什么,可是林静说的……
翻花绳?这样的事情居然是楚臻做的,楚臻的温柔好像对谁都可以。他看过其他子世界林夕语的记忆,好像如果楚臻想对谁好,他就真的能把这人当成挚爱和唯一一样对待。23号说楚臻对他的爱意值满分,可他不知道楚臻对他的这些特别和爱意是不是也会像林静和林夕语那样随时收回,而且记忆视频文件的权限始终不对他开放一点儿也让沈然如鲠在喉。
那份权限不对他开启,那沈然就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林静看沈然失神的表情,心里畅快了些:“他现在对你很好吧,你等着吧,在他腻了你之后,你就会知道楚臻会有多残忍。”
沈然耽误了一会儿才到瑞研总部楼下,前台问他找谁,沈然说找楚臻,前台有些惊讶,随后带着职业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沈然摇头:“你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好吧。”
前台礼貌点头。沈然打过去那边却没接,想着可能是那边很忙,沈然便想着等一会儿再打过去,他提着保温桶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打算等十分钟再打。
前台挺好奇,不住的往那边看,又给曲洁的助理jessi打去了电话,说明情况。
jessi是曲洁的助理秘书,自然是知道老板是怎么个心思,便将这事告诉了正在会议室的曲洁。曲洁立马想起来那天会所楚臻带着沈然过来,两人十指紧扣的样子,心里一阵厌恶,又直接让前台找了张照片过来,一看,确实是沈然。
曲洁心里一阵纳闷,沈然?楚臻你是真饿了,怎么什么都能吃的下?又是打肿脸充胖子装富二代,又是当mb,而且那次沈然对她下药企图不轨还是楚臻救得她,曲洁真的不理解,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好吧,就算沈然死缠烂打,所以呢,谁没对楚臻死缠烂打过,为什么楚臻最后偏偏选了这么个货色。
曲洁打电话给前台,阴着脸:“把他赶走,以后都不许他进来。”
前台小心应下,叹了口气,走向会客室,面带得体的微笑对沈然道:“对不起先生,我们公司最近因为一些原因不太方便,规定不能接待陌生访客,必须得有预约或者业务往来,而且,几分钟后,这里要进行面试,您看……”
沈然正看着接待室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瑞研宣传片,下面滚动着楚臻近期任职瑞研总裁的字幕,还有一小段楚臻接受媒体采访的碎片视频,被问及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加入瑞研,楚臻不咸不淡的夸赞了几句瑞研,而就是这几句话,让瑞研股价上升了10%。
“哦好的,那我再给他打个……”沈然刚拿出电话,又觉得没必要,这菜十二点半就做好了,现在都快一点半了,况且楚臻又不缺这些,沈然放回了电话,对前台姑娘笑笑:“那再见,打扰了。”
卓衍和司阳到下午才安顿好,交了钱拿了钥匙,把几天换洗的衣服放好,又擦擦洗洗,把洗漱用品归置到浴室,休息了一会儿,两人才出去吃饭。
两人各要了一碗面,吃的时候,卓衍提议两人吃完出去转转,他本科,实习,到后来转正都在这里,有什么景点,好吃的,好玩的都熟悉,虽然他以前去的不多,但也能领着司阳转个大概。
司阳笑了下,他人身板小,后来胃饿小了,一碗面吃了大半就饱了,他把筷子放下:“卓医生,你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要是累就不去了吧,我不会乱吃的,我保证。”
卓衍想了想道:“那我们改天去,今天就在附近散散步如何?”
司阳点头:“好。”
天气很晴朗,两个人绕着路边的人行道慢慢的走,卓衍问了司阳一些关于其喜好或者过往记忆深刻的回忆,刚开始司阳还有所保留,但渐渐的他发现,旁边的人是真的有在好好听他说话,会时不时给他点回应,也能觉察到他话里的小情绪。
比如当他说交学费的时候,4500的学杂费和900的住宿费,一共5400,父亲却非要先给他4500,然后一遍遍问他够不够,还要不要,父亲明知道他不会厚着脸皮说还要。这时候卓衍就知道他是委屈的,难过的,他会安抚的用手拍拍他的肩膀。
司阳又会懊恼的摇摇头:“卓医生,我是不是挺得寸进尺的,我爸说要不是他们给我交了学费,那我毕业后还要还助学贷款,他们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可我现在又在这里好像埋怨他们一样,我觉得挺亏欠他们的,可是我又忍不住……我觉得自己挺糟糕的。”
卓衍却没有正面回答司阳的问题,他道:“司阳,回去以后,我会在你的卧室门上装一把锁,以后那里就是你的独立空间了,你可以摆放自己喜欢的内容,任何都可以,我会帮你为你找一份工作,兼职也好,全职也好,很快你会有自己的薪水,完全由你自己支配,至于设计课程,你可以抽空学或者报个班,你以后会遇到新的朋友,同事,老师,以前的一切,包括你的父母都会完全变成过去式的。”
前面树荫下有个长椅,卓衍先过去坐下了,回头一看,却见司阳还呆呆的站在刚刚的地方看着他。
卓衍拍拍长椅,示意他过来坐下。
司阳这才回过神,他好奇问道:“卓医生,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心理学,我觉得你都可以去当心理医生了。”
“以前听过点几节课吧,很浅的知道一些。”
“卓医生对心理学感兴趣?”
“第一次听课是意外,听完觉得很有趣。”
司阳好奇:“什么意外?”
“明天你要见的那位朱医生,她是我同届校友,有次上课,她打电话说天冷,让我给她送件外套,当时教授已经在讲台上了,我就顺便听了。”
司阳这次意识到什么,他结结巴巴道:“呃,哦,这,这样啊!”
这位朱医生和卓医生的关系不言而喻。
原来,早上他表白后,卓医生的沉默是这个意思,这就像一个人问天生残疾的人:你喜欢打篮球吗?这个残疾人也会沉默一样,因为无关喜不喜欢,他们从来就没有把打篮球纳入过自己的人生选项,又出于礼貌不好直接说不喜欢。
“朱医生是卓医生的女朋友吗?”
卓衍沉默了一下:“算是吧,但是,我们好像也没相互确认过,后来明晓过来这里,也没提分手,我没再去找她,就默认分开了。”
司阳低下头:“对不起。”
卓衍淡淡的:“司阳,不要轻易就说对不起,等你真的做错了再说这句话。”
第二天中午,朱医生下班出了医院门口,就见卓衍和一个少年等在不远处,朱医生取下眼镜,和卓衍相视一笑,两人走近互道好久不见。
司阳跟在后面,卓衍往旁白让了让,介绍道:“这是司阳,你今天的病人,司阳,这是朱医生。”
“朱医生好。”司阳说着和朱医生握了手。
“你好。”朱医生的五官非常深邃,有点少数民族的那种艳丽感,但奇异的,当她笑起来,又充满一种温婉柔和的气质,可能是眼睛很大,笑起来眼周的鱼尾纹会让人感觉她真的是在笑,而不是敷衍。
卓衍外带了饭菜,三人去了卓衍租的房子一起吃饭,边吃边聊,切入的话题也是喜欢什么食物,看那类影视,平时的爱好,这不像是治疗,更像是好友间的倾听和畅谈。
“司阳,你的性取向是男性吗?”朱医生和缓的问道。
司阳声音低低的回了句嗯,他仍为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袒露在人前而感到羞愧。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司阳放下了筷子,低着头:“我和那个人是高中一个学校的,还是他给我表的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当时我觉得好像就该是那样的,我们一直走的很近,在一起好像就该理所当然发生的。后来我们考上了一所大学,大一国庆放假回家的时候出去约会,就被我妈抓住了,再后来他的爸爸妈妈也知道了。我爸和我妈,他们在我高考后就离婚了,只是没让我知道,我是住在我爸爸那里的,出了这事,他们就一致同意把我送去矫正机构。”
“第一次我在那里呆了三个月,出去后我腿就瘸了,我妈已经结婚了,我爸也又谈了一个,而且后妈好像已经怀孕了,他们看见我都很别扭,我一过去都不说话了,我后妈说我畏畏缩缩的像是从监狱里出来的,看起来很阴沉。”
“他们好像觉得我是个什么脏东西,走到哪里都要避开我,给我单独的碗和毛巾,不许我碰家里的东西,也没人和我说话,哪怕连打个招呼也不肯,我主动去说,他们也不理我。我只好出去大街上转,无意间又见到了那个人,他说对不起我,拉着我走,说去他家。我不肯,他太高了,力气也大,把我拽到墙角,说他不是故意的,说他很后悔,说他当时是太害怕了。”
唉,司阳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命运般无可奈何:“太巧了,怎么会那么巧,两次都这样,然后我就看见了我妈在不远处看着我和那人,我妈说我简直死性不改,她把我带回爸爸家里,和爸爸大吵,说他养的好儿子,我跪下来求我爸妈,求他们不要把我送到矫正机构里,以后我都呆在家里,我以后再也不出门了,但我爸说……”
“说他家里没有地方是给同性恋住的,我就想明白了,他们其实根本是不想认我了吧,我只要能到别的地方,离开他们的生活就好,这次我爸妈两个人各出一半的钱,他们直接交了一年的学费,又和我说他们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治好了病我以后就自己生活去吧,那大半年,他们甚至没来看我一眼,我连告诉他们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好了,我会改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说是矫正同性恋,但我觉得我在那个地方反而更……我们教官就是个同性恋,他还好多次把我叫过去,有时候晚上的时候我甚至会想起那个人,他说他后悔,说对不起我,那有没有可能有一天他突然良心发现来救我呢,我等着我爸妈,没来,等那个人,没来,有时候就真的恨死他们了。”
客厅里一片寂静,朱医生伸手摸了摸司阳的肩膀。
司阳的泪几乎瞬时流下来,但他立马闭上了眼,往回压眼泪,他脸上扯着令人心碎的笑:“我不想哭,我不愿哭……”
等司阳情绪稳定下来后,朱医生才开始了她的分析与治疗:“你的暴食表面看是创伤后遗症,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你对安全感和依恋关系的极度缺乏,你体验到了家庭关系和人际关系的挫败,这会在你潜意识里塑造出焦虑敏感的情感缺失人格,你会不自觉对任何事产生消极的,负面的,悲观的预设,为了弥补情感空缺,人会不停索取那些安全舒适兴奋的体验。”
“所以你的暴食并非生理性饥饿,而是为了填补极度的空虚和焦虑,以此缓解痛苦,因为食物是确定的,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它能让你在过度伤痛后分泌大量高强度的多巴胺从而感到愉悦,这会一定程度上暂时修复和遗忘你的创伤经历,弥补你的精神亏空。”
“司阳,这本质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手段,你要学会正视自己的过去,我知道,现实很痛苦,充满了猜忌,否定,风险,真心总是被别人踩在脚下,而人确实是不能吃太多苦的,但是,你还是可以去迎接自己新的生活的,司阳,相信我,人是绝对可以完全摆脱过去,完全改变自己的,只要下定决心,父母不爱你,恋人不靠谱,朋友背叛你,没关系,忘记他们往前走就好。”
“但是,但是,无论再怎么害怕,也不要停留在原地,自怨自艾,逃避现实,忘掉那些烂人,不要让他们影响你,这些美食,你应该去享受他们,而不是胡吃海塞的浪费他们对不对,你要对得起你的身体,对得起那些真正爱你的人,还有这些美食美景,你怎么能为了那些烂人去辜负这些人和事呢?对不对?”
“嗯。”司阳流着泪笑了下。
一切结束,卓衍开车送朱医生去医院。
“唉,天天听这些故事,我都要抑郁了。”
卓衍往左打方向盘,有些许笑意:“我一直觉得你很强大。”
朱医生道:“我的老师也说过这样的话,她说我的家境,我的能力,我的外貌,这就注定了我会得到很多,所以我不怕负能量来削弱我,因为我总有地方去补充回来。”但她话锋一转:“但是,接待越多的病人,我就觉得越无力,整个大环境好像都在一种高压氛围里,学习,工作,结婚,有些人你真的觉得他们无可救药,但能怎么办呢,那种一代一代的思想,谁也撼动不了。”
两人沉默了。
快到医院时,卓衍和朱医生商量了下下次的治疗时间,他们估计会在这里呆上比较长一段时间。
临下车,车门都打开了,朱医生又关上,她抓住了卓衍的手,看着身旁的人:“卓衍……”
卓衍摇摇头,抽回手:“对不起。”
朱医生也就没有留恋了,安静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