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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都处理完了，赵煜瑾浑身裹得像个木乃伊一样。
带来的纱布也早就缠完了，中途林月棠脱了身上的小衫撕成几块，这才没有让已经清理过的伤口暴露在污垢中。
不过这样一来，穿得少的林月棠也就衣不蔽体了。等到她发现自己满手是汗的时候，才顺势看见自己光洁的手臂。上面已经有些印迹了，灰褐色的，看起来像是擦药酒时不小心沾上去的。
林月棠用手擦了擦，结果还不小心带了点血上去，看着就像是点了守宫砂一样。
想到男主对她的各种嫌弃，林月棠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就换了个低沉落寞的口气道：“流落在这青楼里哪还有什么清白的身子，可笑我竟然还想摒除这些污垢？”
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煜瑾。
此时的赵煜瑾虽然在闭目养神，但他那微翘的睫毛颤了颤，显然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林月棠勾了勾嘴角，满意地拉着桃酥道：“我们走，让他自生自灭！”
桃酥悲戚的目光流连不舍，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林月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这丫头竟然盯着赵煜瑾的腰腹在看。
就在她以为桃酥被赵煜瑾那伤痕累累的身体迷住的时候，桃酥却忽然满眼心痛道：“姑娘，你刚刚撕那件是绣花罗衫，很贵的！”
林月棠：“……”
“那件已经被他的血弄脏了，没什么可稀罕的。你要是喜欢，现在去我的衣柜里面挑一件。”
桃酥瞬间就不伤心了，激动地问道：“果真？”
林月棠半靠在她的身上，轻哼道：“当然是真的。今夜你又陪我累了半宿，回去你自己去衣柜里面挑吧。”
桃酥连忙搀扶着她，让她先楼梯上走，自己在后托着她的身体，开心道：“姑娘对我真好，再这样下去，我年底就能赎身了。”
林月棠笑道：“你还不是万芳楼里的姑娘，想赎身也容易些。放心吧，即便我出不去了，也会想办法送你出去的。”
桃酥突然红了眼眶，伤感道：“姑娘快别这么说了，那张公子今晚不是说了，会想办法赎姑娘出去的。”
林月棠浅笑道：“傻丫头，男人寻欢作乐说的话你也信？再说了，秦妈妈不会让我走的，除非我已经人老珠黄，伺候不了男人了。”
桃酥知道很多青楼里的姑娘多是这样的下场，可私心里到底不愿自己伺候的姑娘走到这一步，不免伤心起来，人也跟着小声啜泣。
林月棠本就是故意说给赵煜瑾听的，没想到桃酥这般给力，当即长叹一声拉着她走了，实则心里早就乐翻了。
当地窖口再次被封起来，地窖里也随之陷入一片黑暗。
与此同时，一直假寐的赵煜瑾睁开了眼睛。
林月棠处理伤口的方式异常粗暴，一开始他是疼得受不了，连睁眼都是费劲的。
可不知什么时候，当他看到为他上药而累得汗津津的林月棠时，他却只想把眼睛闭起来，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看着像具早已死透的尸体一样。
很长一段时间，赵煜瑾鼻息间都是林月棠身上淡淡的汗味，带着不知名的香，掩盖了这地窖里的阴暗腐臭。
可那样的香又像是獠牙，无声地在吭噬他的理智。
明明，她就想杀了他的。
可她那些凶狠的目光都像是一场梦一样，竟让他寻不到一丝真是可怕的踪迹。
相反，她猛然灌入的汤药味。
伸入汤药中试温的小指头。
她突然朝着他胸口吹来的凉凉气息。
屏息凝神的专注模样。
……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真实到让他心烦意乱，再也凝聚不了想要杀她的念头。
“怎么会这样的？”
赵煜瑾不懂，他只是觉得有点心慌！
……
夜已经深了。
万芳楼偶尔还能传来几声嬉闹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困意浓浓的哈欠，守夜的小厮们东倒西歪的侯在楼梯口。
出了地窖，桃酥把身上穿的对襟褙子脱给了林月棠，自己搓了搓裹着里衣的臂膀，打着颤道：“冷。”
热得浑身冒汗的林月棠一点也感觉不到，她对桃酥道：“你快去睡吧，我叫他们几个打水给我洗澡。”
桃酥哀叹：“姑娘今晚还要洗澡啊？”
林月棠笑道：“你尽管去睡，他们得多少赏钱你也有份。”
桃酥轻哼，撅着小嘴道：“那我陪姑娘，姑娘把赏钱都给我。”
林月棠点了点她的额头，压低声音道：“你还想不想在万芳楼混了？他们每晚都要守夜，挣点赏钱也是应该的。”
桃酥闻言，委屈巴巴道：“那好吧，不过姑娘也要答应我，不要多给了，你也要为自己多多打算的。”
林月棠点头，催促她快点上楼去。
桃酥不肯，先推她上去，随后自己叫了几个相熟小厮去提热水。
林月棠上三楼时，看见若兰房间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而那位面具男人带来的随从也还守在外面，看样子这位客人晚上要留宿了。
万芳楼里有两个例外，一个是若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如兰花，清雅动人。这样的女子本就招人喜欢的，因此秦妈妈也疼她，从未为难过她，更没有强行让她卖身接客。
还有一个便是原主，艳冠群芳，琴棋书画也不输若兰。更因从前是千金小姐，自幼教养甚严，独有一份清冷孤傲，在偌大的万芳楼很是受人瞩目，无愧她这青楼红牌“月下牡丹”的名号。
看着若兰房里映出的幽幽灯火，林月棠站在远处皱了皱眉。
万芳楼里的若兰姑娘开始破例了，这对林月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可不想还没有解决男主带来的隐忧，秦妈妈便以不能强拒贵客为由，让她焚香沐浴，以身待客。
想了想，林月棠喃喃叹道：“赵煜瑾啊赵煜瑾，你就不能快点明白我的苦心吗？”
言罢，失落回房。
待牡丹阁的灯光亮起，有一身影翩然落在了林月棠刚刚站过地方。
他看了看林月棠离开的方向，抬步往若兰的房间里去。
不肖多时，若兰房间内的灯便熄了，一片静谧。
……
累了大半夜，沐浴后的林月棠闭眼就睡。
天亮后，还是秦妈妈那一口好嗓音把林月棠叫醒的。
“牡丹啊，你说你为什么就跟地窖里那小子过不去呢？”
“你昨晚把人家折磨得半死，要不是今天妈妈起得早，只怕他都已经断气了。”
林月棠翻了个身，趴在被子哼道：“不是还没有死吗？”
秦妈妈一巴掌拍在林月棠的屁股上，没好气道：“他要死了我把你这屋子里值钱的都搬走。”
林月棠不以为意，打着哈欠道：“这屋里最值钱的难道不是我？”
秦妈妈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嗔道：“就你鬼精！”
“不过你既然这么看不惯他，最近也没什么客人打听小倌，那我就把他卖了。”
林月棠挺尸一样坐起来，惊道：“卖了？”
秦妈妈被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诈尸呢？”
林月棠不理，直接拽着秦妈妈的手道：“你真把他卖了？”
秦妈妈瞪着林月棠，不高兴道：“怎么，你还不让我捞点本钱回来了？”
林月棠蹙眉，吼道：“我问你认真的，你真的把他卖了？”
秦妈妈被林月棠脸上的冷肃吓到，摇了摇头。
“还没呢，不过我让康荣去找人了。”
林月棠跳下床，径直往窗边扑过去。
这可是在三楼啊，更何况万芳楼建得大，楼也比寻常的高些。
秦妈妈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喊道：“牡丹，你疯了？”
林月棠练过舞，身体软得很，抬腿就搭在了窗户边上。
只见她回头，冷哼道：“我还没有欺负够呢你就想把他卖了，我不同意！”
秦妈妈急得上火，嗓子都快冒烟了。见状连忙喊道：“我滴个祖宗，我滴个姑奶奶，你还不赶快下来。”
“那你还卖不卖了？”
“不卖了不卖了，留给你当小厮，随便你驱使！”
林月棠闻言，这次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那条腿才刚放下来，被吓惨了的秦妈妈扑过去就是一顿胖揍。
“我太给你脸了是不是？你竟然敢吓唬我！”
“老娘这么疼你，什么好的都紧着你，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老天呀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让我遇见你这么个活祖宗！”
……
林月棠被掐得肉痛，不过想到秦妈妈说把赵煜瑾给她当小厮，便觉得值了。
然而她还没有开心多久呢，突然有个管事的跑上楼来，兴奋道：“秦妈妈，有笔大生意来了。”
秦妈妈立即停手问道：“什么大生意？”
那管事的笑道：“小倌，地窖里关着那个，有位爷想见见。”
“谁想见？”林月棠一把推开秦妈妈，立即冲上前去。
秦妈妈怕她坏事，将她拽了回去。
管事见这阵仗，挠了挠头，谨慎道：“贵人给了定金，说是让我们先把人洗干净，他晚上来看。”
“贵人？你认识？”林月棠问道。
管事摇头：“只知姓陆，身边的人唤他六爷！”
“陆六！！！”林月棠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与此同时，管事又补一句。
“哦，对了。就是昨晚歇在若兰房间里的那位爷！”
林月棠花容失色，震惊道：“果真是他！”
说罢，跌坐在一旁，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秦妈妈撇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那位爷的口味怎么差这么多？”
管事笑道：“也没有差很多啊，都是美人！”
秦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