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楚卿瑄走到床前,看了眼小脸煞白的妹妹,鼻头一酸,转身间,两行清泪已簌簌落下。
楚怀瑾最见不得妹妹哭,连忙将庄清拉过来:“别哭别哭,让庄清再同你说一遍。”
庄清被少将军扯来拽去,只觉浑身快散架,待站稳身形,才抬眸轻声道:“二小姐身有旧疾,心脉本就有损…方才…应是被硬物硌到胸口新伤,这才呕血晕厥。”
楚卿瑄悬着的心随着庄淸的话略略平复,泪水也收了回去,掐着腰转身看向“罪魁祸首”的大哥:“你看父亲回来不扒了你的皮!”
楚怀瑾哪里料得到宝儿身子竟这般…孱弱…不过是情急一抱,竟…吐血了。
楚卿瑄在床头坐下,动作轻柔地抚过妹妹消瘦的脸颊,仔细掖好被角,随即起身将两个大男人都赶了出去。三人便在厅中静坐等候。
“你方才说…胸口新伤?是何意?”楚卿瑄忽然想到什么:“旧疾又是什么旧疾?”
庄清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轻摇了摇头:“旧疾…以我学识,尚探不明…新伤,是被裹着内力的一掌伤了心脉。”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明白。
影卫毫发无损,不见打斗痕迹。那便非外敌偷袭…
且,父亲亲选的影卫,少说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影卫无伤,宝儿有伤,这一掌只能是影卫所出。
“父亲怎么还未回府?”楚怀瑾又灌下一碗茶,未等妹妹回应,转而看向庄清:“宝儿何时能醒?”
“若两个时辰内未醒…”庄清又将茶碗搁下:“我再来施针。”
“我让嬷嬷过来守着。”楚卿瑄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哥,咱们去前厅吧。”
“也好。”楚怀瑾随之起身,拎起自己的盔甲,自顾自朝外走去,前脚刚迈过门槛,又回头道:“你还呆着作甚?”
庄清看了眼自己始终未沾唇的清茶,无声轻叹,背起药箱跟了上去。
两人出去片刻,芳嬷嬷带着两个大丫鬟走了进来,先朝楚卿瑄福了福身,才立在一旁静候吩咐。
楚卿瑄瞥了眼身后那两丫鬟,还算满意:“随我进来。”
几人轻手轻脚的走进里屋。
楚卿瑄行至床前,俯身探了探妹妹额温,又轻步退回,看着两大丫鬟低声叮嘱:“便在此处守着,需时时近前探看气息,断不可离人。若有异动,留一人守着,另一人立即去前厅禀报。”
“是。”两人异口同声应下。
楚卿瑄带着芳嬷嬷自珍宝阁院中,沿着人工湖畔的假山小径,快步朝前厅走去。
—— ——
庄清有些不忍,看着被大将军抽得一声不吭的楚怀瑾,以及一旁伏地请罪的影卫…心下暗叹:为何偏留我在此,目睹少将军这般“光景”。
“父亲。”
前厅前,是青石板铺就的大院,两侧列着些兵器,平素父亲便好在此“指点”哥哥…
楚卿瑄又提了裙摆,几乎是小跑着拦在了哥哥身前:“父亲这是又把吃了闭门羹的气,借着哥哥小错,耍蛮狠?”
楚项寒冷眼看了看仰着那张与爱妻如出一辙小脸的女儿,手中鞭子紧了紧,终是“嘭”地掷在地上:“进来!”
“来此没见着母亲,您合该说些软话…”楚卿瑄扶着被抽得冷汗涔涔的哥哥,蹙眉瞥了眼他洇血的后背,手中帕子绞紧,低叹一声。
楚怀瑾倒抽着冷气挣开妹妹搀扶:“那影卫把罪责全揽了,问什么都不说。我若不吭声,父亲今日非杖毙他不可。”
言罢,两人齐刷刷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影卫,又望向垂手背着药箱、神思不属的庄清……
庄清被两道目光盯着,顿时回了神,回看向一眼兄妹两人,唇角轻勾,认命的走了过去。
兄妹俩正欲开口,前厅传来一声冷喝:“还不滚进来!”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一同走了进去。
—— ——
“母亲怎未一同回来。”楚卿瑄拨弄着茶碗里极淡的茶汤,哪壶不开提哪壶:“父亲,莫不是连公主府的府门都未曾踏入?”
细看厅上这对父子,容貌倒有七分相似,只是大将军面庞轮廓更为冷峻硬朗。
剑眉斜飞,一双鹰目深邃恰如寒潭,薄唇紧抿,下颌一道浅疤更添了些肃杀。
玄色暗纹锦袍包裹着挺拔身躯,肩宽背阔,窄袖箭袖干净利落。腰间束同色镶金云纹革带,右腰坠一枚温润青玉佩。
半身精悍皮甲覆于锦袍之上,护腕处嵌着狰狞狼头。此刻听着女儿满含讥诮的话语,本就蕴怒的脸色,更沉郁了几分。
“瑄瑄,你去备了马车,请你母亲回府。你的话…她…”楚项寒无意识地将腰间玉佩握进掌心,周身戾气倒敛去些许:“我同她说宝儿真回了,她也不信…”
“噗…”一旁捧着茶碗的楚怀瑾没忍住,喷出半口茶汤,笑得身子直抖,牵动后背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自从宝儿被您送走……”楚卿瑄适时的起身挡住了父亲的视线:“您年年去诓母亲回府,将人强留三两日…”
“是啊,父亲。您现在说陇西收回来了,母亲可能更信几分。”楚怀瑾不怕死的躲在妹妹身后,歪着头看了过去:“啧。”
“兔崽子…”楚项寒气极反笑,抓起茶碗欲砸,又见瑄瑄冷眸瞪来,便转手将茶汤一饮而尽。
“女儿自是愿去趟公主府…”楚卿瑄话锋一转:“可父亲…宝儿眼下性命垂危,您确定…此刻去请母亲?她不会一怒之下入宫请了和离旨意?带我与宝儿,永居公主府?”
“凭什么不带上我?”楚怀瑾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为自己‘据理力争’一番。
“你?”楚卿瑄睨了哥哥一眼,又瞟向已经大步出厅的父亲,低声道:“就你这张‘楚小阎君’的脸…”
楚项寒走出老远,回身见二人未跟上,厉声呵斥:“何时了!还在聒噪!”
兄妹二人忙跟了过去。
一路上楚怀瑾还低声和妹妹耳语:“怎就生命垂危了?”
“你懂什么…”瑄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父亲岂止亏欠母亲…你看宝儿那形销骨立的模样…定要让他痛悔一番才好。”
楚怀瑾了然的点了点头,默默的给妹妹比了个大拇指。
候在院里的芳嬷嬷见大将军进了园子,迎上去附身问了安:“将军,少将军,大小姐。”
“二小姐可醒了?”楚项寒拧着眉,不时的看向静悄悄的屋内:“谁在里面伺候?”
“是芳嬷嬷带着的两个丫鬟。”楚卿瑄走上前:“庄清说,至少要两个时辰…”
楚项寒攥了攥拳,放慢了步子推门走了进去。
两个丫鬟忙附身无声的问安,便退到一侧。
楚项寒想过很多次再见小女儿的情景,着实没想到…他的小宝儿,会是这般模样。
若不是,床榻上的棉被还有些许起伏…
“父亲…”
楚卿瑄眼眶又红,不容分说地将父亲推出里屋,按在正位太师椅上,自己则顺势跪倒,腰背挺得笔直,泪眼婆娑地仰视着一言不发的大将军:“那什么劳什子舅公,本就是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您看过宝儿了吧?那僻壤穷庄是个什么腌臜地界??”
“宝儿已然十三岁,身形却像个十岁孩童!父亲…您还记得…宝儿离家时,虽有疾,却还算白胖康健…而今,您且仔细看看吧…”楚卿瑄说着抽噎起来,仍昂着头,直视楚项寒眸中翻涌的疼惜与愧悔。
一旁的楚怀瑾双手成拳,握得骨节咯咯作响。
自己七八岁长身子时被父亲扔进军营,操练得再狼狈,也未至宝儿这般骨立形销。
还有她身上连庄清都探不出虚实的旧疾…小爷秋训结束,非要去砸了那庄子!
“父亲…您一生磊落,怎就信了那舅公的鬼话?”楚卿瑄被大将军强拽了起来,只得顺势立定,依旧杵在他跟前,簌簌地落着泪:“那舅公说什么…宝儿与母亲命中相克,及笄前需断亲缘,否则必祸及母女…您…您就背着母亲,将人悄没声送走?”
“瑄瑄…”楚怀瑾上前两步,将人揽在自个怀里,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会儿被妹妹哭的也有些嗓子发紧了。
“将军…”小院外传来康管家声音:“镇西侯世子遣人送了辆马车并…一位厨子来,言明赠与二小姐。”
“嗯,收着。让人送一百两回去…”楚项寒起身,朝着外面说了句:“备马,我要进宫。”
“是。”
兄妹二人不明所以地望着大步流星离去的父亲,忙跟出几步。
“你们守着,若宝儿醒了,让康然去宫门口传话予我。”楚项寒摆手拦住了兄妹二人:“着人再去…理理安榕苑,你母亲,明儿必归。”
“知道了,父亲。”楚怀瑾应声,顺势拦住欲言的妹妹,将她拽回屋内。
“作甚要拦我。”楚卿瑄忿忿甩开哥哥的束缚:“说不过我就要进宫。”
“他是父亲…”楚怀瑾无奈的戳了戳妹妹的头:“瑄瑄…那毕竟是父亲。”
“哼。”楚卿瑄扭头又哼了声,才想起自家哥哥身上还带着伤:“哥,你去庄清那上些药?”
“无妨,小伤。”楚怀瑾扭头虚看了眼后背:“留着这伤,若母亲还不归,明儿我正好去公主府门前嚎上一嚎。”
“……”
—— ——
“大小姐。”
两人正坐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搭话,里屋的丫鬟突然推门走了出来。
兄妹对视了一眼,忙起身跟了进去。
—— ——
努力!勤奋!冲呀呀呀呀呀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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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急一抱,竟…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