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江未眠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她站在原地稍微等了一下,身后的人很快就走到了她身边与她并肩。
“我在呢。”想了一下,江未眠不知道该怎么在不揭对方伤疤的情况下来安慰她,她只能尽力让对方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从而可以减少那么一点恐惧的心理。
“但你也不是一直都在啊。”这句话被她说的很轻,轻到声音几乎和雨声融在一起,要不是江未眠耳朵好使,绝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尤优稍微朝着江未眠身边靠了靠,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轻轻抓住了江未眠的袖口。她的语气里有叹息,有落寞,还有无奈,在这个雨夜里像是一张朦胧的塑料薄膜,将江未眠笼罩在其中。
原本就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来安慰的江未眠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像是在被缓慢抽空,她的大脑有些缺氧,心脏也传来钝痛,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发不出声音,只让人感觉到窒息。
她想反驳她,她想说你不会经常走夜路的,她还想说如果你需要我就会在,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也不一定能做到。
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潮湿的天气影响了江未眠的思考,她的理智好像在被雨水侵蚀,整个人都忍不住感性起来。
袖口的微妙触感被她本就敏锐的触觉无限放大,江未眠心想,既然这么不安,为什么不直接牵手呢?
“可以吗?”尤优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江未眠有一瞬间的茫然。
在对方手掌的温度传到她自己的掌心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直接把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
脑子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江未眠就想要否认,但是对上尤优那双闪烁着期待的眼眸,她默默更改了决定,然后将对方的手握的更紧。
下雨天就是要互帮互助,嗯,没错,就是这样。
感受到江未眠的妥协,尤优罕见地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原来装可怜就可以让对方心软吗?那她之前可真是用错了方法,怪不得一直没什么进展。
“前边有水坑,小心脚下。”
不知道尤优在发什么呆,江未眠拉了她一把,让她避开水洼。
“好,现在天这么黑,我都看不清,还好有你在。”尤优缩了缩脖子,装可怜是有一点,但害怕也是真的。
那会儿心思都在学生身上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就剩了她们两个,之前被刻意压制的想法就接连冒出来。
其实她还有那么一点轻微的夜盲,正是这样,越发加深了她对黑暗的恐惧。
抛开那些害怕虫子害怕软体动物害怕爬行动物这些因素不谈,很多时候,大家害怕的还是未知。
而看不见对人来说就是未知,所以很多人开灯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灯一关就会感到恐惧。
要是正好那个人还是个想象力丰富的,那可就不得了了,几秒钟他能幻想出八百种自己害怕的东西在黑暗里。
“唉,”江未眠叹了口气,她松开尤优的手,没等对方有反应,就又把胳膊伸到她面前,“你挽着我走,这样更安全一点。”
“嗯?”尤优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嘴上还在疑惑,胳膊就已经搂了上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江未眠穿着雨衣的胳膊是凉的,她的头挨着对方的肩膀,下巴虚虚地搭在对方肩膀上。
虽然两人都打着伞,但还是有很多雨被风吹进伞下,落在她们身上。只能说幸好还有雨衣,不然衣服恐怕都要湿透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会的尤优再次开口,这次她没说什么别的,只是叫了江未眠的名字。
“眠眠。”
“嗯?”这一声太突兀,而且听起来还有点正式,江未眠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想和自己说,下意识发出一个疑问的声调。
“我好像也闻到你说的那个雨天的味道了。”仔细听尤优的语气还有点雀跃,听起来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但江未眠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个雨天的味道上,她正在设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尤优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在江未眠的耳边,惹得她耳根红了一片。
“可能是今天雨太大了,所以比往常那个味道更明显。”江未眠的发言有理有据,她实在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从对方提出的结论推断出原因。
尤优认真地看着江未眠轮廓流畅的侧脸和沾了点潮气的细密纤长的睫毛,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也许吧。”
确实是因为雨下的太大,她才有机会闻到的,这也没毛病。只是她说的雨天味道并不是江未眠描述的那样奇特,而是只有混杂着一点潮湿的草木香,那是江未眠在雨天特有的味道。
她现在突然能跟童年某动画片共情了,里面的小羊喜欢吃青草蛋糕,也不是没有道理,青草味的小蛋糕闻起来确实很香。
现在满心满眼都担心自己跟尤优摔倒的江未眠,丝毫不知道尤优刚才话里的意有所指。她正一门心思看路,手机的光在雨雾中被吞噬了个干净,好在她也不依赖这个前进。
“前面好像是节目组的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会儿,两人终于看到了前面的灯光,熟悉的车子停在那儿,车上还有棚顶,这下终于能快点回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样?没遇到什么危险吧?给你们打电话也打不通,我们正说要去接你们呢。”说话的工作人员是之前江未眠她们这一组的跟拍摄像,这大哥看起来很着急,一直等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都要碎了。
“放心吧,我们没事,手机可能是信号不好,没听到响,让你们担心了。”
已经走到跟前,尤优终于把那一副脆弱的样子收敛起来,开始跟大家正常交际。
现在去送学生的人已经到齐,摄像大哥直接开着三轮往回走,回去的这一路可能是大家都身心疲惫,因此都没有出声。
回到她们住的地方,正在窗口往外探头的冯星洋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们。
“未眠,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嗓子喊得其他人也都转头往这边看,原本正坐在屋里的凌歆也走到了窗边。
冯星洋没有在窗边等着,她直接跑到门口去开门,将俩暗夜使者一样的人迎了进来。
江未眠和尤优在门口放好雨伞,再脱掉雨衣,这才顶着有点潮湿的头发进屋。
刚进门,江未眠就闻到一股很浓的红糖姜水味,她正好奇是谁提前煮了姜汤,就看见凌歆端了两个碗过来。
不出所料,里面就是姜汤。
“这是许老师给大家提前煮好的驱寒的姜汤,我们回来的时候就煮好了,这是给你们两个留的。”
桌子上的姜汤还冒着热气,江未眠心中一暖,许老师想的也太周到了。
“学生们都送回去了吗?”冯星洋好奇地问,她们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然后就听说江未眠跟尤优两个人去帮忙送学生回家。
“送回去了,这雨下那么大,肯定不能让他们自己回去。”
“还是那句话,要是这里有地方给学生们住就好了,这样大家就不用来回奔波。”
冯星洋畅想了一下,但她也知道这边的情况,最终还是没有在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虽然做好了防护措施,但是江未眠还是打了个喷嚏,身体回暖之后,她隐约感觉到自己有点偏头疼。
“是不是淋雨着凉了?发烧了没有?”
正在喝姜汤的尤优听到她的喷嚏声,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然后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好在暂时没有发热的迹象,只要今晚烧不起来,估计就只是普通感冒。
但是大夏天光是感冒也够难受的,而且这还是录节目期间,每天也得不到充分的休息,要想早点好起来,很难。
“应该没事,就是有点头疼。”江未眠其实没把它当回事,因为她以前也经常头疼,这都是老毛病了,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点感冒药。”尤优刚才关心则乱,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时候带了很多药品,为的就是防止大家生病这种意外。
她本来想着只是做个准备,用不上最好,可谁知道这药还真用上了,而且是她最不想看到对方生病的那个人要用。
被尤优盯着吃了药,又被唠叨着早点睡觉。
可能今天确实太累了,江未眠的生物中已经不怎么管用,就连认床的毛病都没有了发挥的余地,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她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和以往不一样,这次她做了个梦,梦里是回到了上学时代,她正着急下楼,却正好跟要上楼的一个人撞到一起。
江未眠下意识就要道歉,一抬头,发现这人居然是尤优。
梦里的尤优长着一张稚嫩的脸,对方把校服穿得很规整,扎着马尾,手里还抱着一摞作业。
一时间她有点时空错乱之感,梦里分明就是她穿书之前上的那所高中,怎么可能会遇见尤优呢?
“怎么慌慌张张的?还有一会儿时间,不用这么着急。”梦里的尤优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用嗔怪的语气提醒她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