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芽生殖也配有对象吗 第42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听完齐炬的话，怀音从在边陲区查礼赞和供货商开始，一直以来都横在心头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答。

这个疑惑就是，为什么会没有证人？为什么每一件和礼赞有关的案子，都没有证人？

和推理动漫、推理小说不同，其实现实中的大部分案件在初期调查阶段，往往能撕开调查突破口的关键点都在于报案人、受害者或者目击者证词，这是很重要的收集信息阶段，而非一上来就纯粹指望侦探的还原推理，等有了证词之后，才大致能有一个或几个找到嫌疑人和证据的方向。

但这次齐娅的案件不同，死者死状凄惨，有现场，有尸体，有痕迹，有目击者，所以自然也有了切入的视角，怀音也确实顺利地从齐娅这个案子开始，一路推进了这么远。

但私研所之前的那些案子就不能用这个思路去侦办。

最早让私研所进入怀家人视野的案件，也就是那起基因贩卖案，最后左拖右拖，定性成了“**案”，不轻不重罚款了事，边陲区的礼赞“非法经营案”，也是怀音在潜伏调查了几轮之后，最后迂回曲折地从供货商那里抓住了马脚。

但想也知道没有什么用，一个非法经营案能有什么后续？更何况私研所对于判处的任何金钱处罚都服从审判、态度良好，所以也没有办法继续跟进、深挖，人家都给钱了事了，谁还愿意多惹麻烦。

更何况怀音又被中途调回了央区。

其实怀音也暗自琢磨过，为什么没有证人，怎么会没有证人呢？

现在，他都明白了。

荆棘投放试验央区试验场，那也就是说还有伽马区试验场、西格玛区试验场……

礼赞所在，荆棘丛生。

如果荆棘酒内含有不明药物，那么无论该会员是否出于自愿，在饮用了荆棘后就是使用了私研所的药物，自然被视为与私研所绑定……所以才会实行“会员介绍制”！如果有人想要掀翻私研所这艘船，其他的会员也都得暴露，也得跟着私研所一起翻船溺海。

那么自然就会有人替私研所动手，除掉这个“叛徒”，警方自然也就找不到所谓证人了，自会有人替私研所擦干净所有痕迹，这些人非富即贵，尤其是能到达-39的人，他们本就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地位受到威胁。

真是沆瀣一气！

“所以，荆棘酒里到底是什么药？”

齐炬本来沉默着，抬头却发现希顿盯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还是配合着回答了：

“……就是那个重启解离剂，它和市面上的不一样，这种解离剂会将基因组打得更碎，使重组更自由，上限更高。”

关于这一点，可以用积木来类比解释。几大块简单形状的积木无论怎么拼，都拼不出变形金刚的效果，但越多、越小的积木，拼接的灵活度也就越高，形状也就越自由。

“天啊，私研所可能会杀了我……你们得给我开证人保护计划！”

怀音点了点头：“会替你申请。”

“……荆棘投放，就是把重启解离剂加在荆棘酒里，小剂量高频率地给会员喝下，这样既能保证他们在礼赞-24购买的药品效果更好，又能让-39的会员在接受私人订制型基因服务时，提前适应重启的药效。-39的所有项目都需要重启解离剂，但是它危险的阈值和上限仍不清楚，所以……”

简单来说就是这药太猛了，放酒里就能徐徐图之。

“就这？”

“……当然，也有威胁成分。”

齐炬说完，面露恐惧地瞥了眼那些智能导购：“……一定要保护我啊！我要证人保护计划。”

“先解释清楚记忆继承是怎么回事，会替你申请证人保护……”

齐炬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多说了，只盯着金属拱门里的虚拟屏瞧，嘴唇嗫嚅着，怀音立直耳朵才听清，他说的是：

“你……你自己去看吧。”

……

希顿听着齐炬和怀音的对话，心里却在琢磨别的事。

Re-shape这个词，希顿不算陌生，蜥蜴的腿根就有这个词，还有一个编号04。

不过当时看到这个词的只有他和莫斯，怀音当时在卧室，所以对于怀音来说，这个词并没有可联系的线索。

等怀音和齐炬不再交流，希顿凑了过去，跟怀音同步这条线索：

“Re-shape，蜥蜴身上也有这个词，而且他有个04的编号，如果现在是所谓的re-shape二阶段的话，那他那个时候是一阶段？”

“……什么叫他身上？”

“就是他腿根的位置。”

“……你还看了他那里？”

现在是纠结这个细节的时候吗？

怀音撇了撇嘴：“算了，这些可以回去再问问蜥蜴，刚刚齐炬让我自己去看，你就留在外面吧，我进去瞅瞅。”

金属拱门的三次警告已经用完，怀音进去是唯一的选择，所以希顿点了点头：

“你小心。”

见怀音步履缓慢、重心不稳地走进展厅，希顿本来还在担心麻醉剂的药效影响，结果发现怀音很不客气地伸手揽过高约一米的智能导购，把它当拐杖扶着。

希顿笑着摇了摇头，放下心来，在门外守着齐炬。

“尊贵的会员，查询到您的-39权限身份为员工：齐炬，-记忆继承-项目您已完成两次定购，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您？”

已经完成了两次？……确实，齐建到齐炬，齐炬到齐娅，这就是两次记忆继承，那齐娅的死因还是无法得到解释。

“这些虚拟屏为什么关闭了。”

“尊贵的会员，员工：齐炬的权限仅有-记忆继承-项目受到许可，您仅可以查看该项目相关资讯。”

“……行吧。”

“好的，请稍等。”

半撑着智能导购机器，怀音左手边的一台虚拟屏亮起，分割成了两块分屏。

左侧正在播放私研所-记忆继承-项目的宣传片，就像电梯助手说的那样，这个项目目前开放名额，正在火热订购中，所以至少在宣传片上看来，这个项目是很吸引人的。

右侧，是齐建-齐娅的实验报告。

“生命随着时间的流逝，如流沙逝于掌心，但财富、精神和文化却能够留给下一代。这，就是传承。

可re- start科技公司认为，您的遗产除了您的财富和精神，还应当包括您的记忆、智慧、阅历，他们也应当属于您宝贵的遗产，成为您孩子的羽翼，成为您家族的保障！这样代代相传下去，只一人，便是全族智慧的结晶，守护家族的成就，家族的事业！

这就是-记忆继承-计划，您无需担忧任何项目风险，本项目来自边陲-伽马区试验场，创始人为辛迪博士，由齐建先生赞助，他同样也是我们-记忆继承-项目第一位勇敢的客户……”

怀音听着宣传片这段冠冕堂皇的说辞，翻了个白眼。

右侧的报告上，是齐建-齐炬-齐娅的两次记忆继承试验，正如怀音在心中吐槽的那样，这本质上是非常自私、非常不尊重生命的恶心操作。

因为不管是齐炬还是齐娅，他们都有“母亲”，但在报告中，她们是“适龄兔属亚人2号”和“适龄兔属亚人5号”。

“……靠，看得我鬼火冒！”

怀音翻着实验记录与报告，气得狗尾巴直甩。

这个齐建简直是罪恶之源！因为不管是齐炬还是齐娅，都不是一出生就接受了继承的记忆，齐炬是在17岁时接受了记忆继承，而齐娅则是16岁。

也就是说，他们曾经做过十几年的自己。

-记录1：

记忆受体：齐炬（男）

年龄：17

重启解离剂耐受度：差

适应力：中等

记忆继承后排异性：弱

记忆接受程度：良好

记忆继承后决策力：“嗯，不错，这孩子有点像我了，见识谈吐都有显著提升。”（此项由会员：齐建填写）

会员满意度：95/100

-记录2：

记忆受体：齐娅（女）

年龄：16

重启解离剂耐受度：极差

适应力：差

记忆继承后排异性：中等

记忆接受程度：优

记忆继承后决策力：“糟糕！太糟糕了！她是谁！她没有一点我和我父亲的影子！”（此项由会员：齐建填写）

会员满意度：（会员情绪激动，未填写）/100

注：试验体齐娅对重启解离剂极度不耐受，属特殊性极端体质，但未对试验结果造成影响，记忆接受程度和排异都比较理想，但试验体在情感上对本项目抗拒心理过强，情感尚无办法控制，情感因素同样会影响决策，特此备注。

这种记忆继承的操作，本质上并不是有利于人类福祉的生命延续技术，因为继承记忆的不是一具空白的身体，而是自己的孩子，他/她之前已经有了一段自己的人生了，而母亲也不再是“母亲”，而是生育出自己下一具躯体的工具。

可就算怀音再怎么厌恶这个计划，他也明白那宣传片里的鬼话对那群权贵而言多么具有吸引力。

冷静下来一想，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加减法，或者转生、永生那种玄乎东西。

齐炬拥有了自己父亲的记忆，但他不等于齐炬 齐建，不管从生物学还是认知学角度，他都还是齐炬，但他确实拥有了齐建的经历、阅历，这些是信息，是智慧，这些能为齐炬所用，也会影响他的选择和决策，齐家也确实是在齐炬手里，在边陲区成为第一武器大商。

所以，其实这个项目，本质上是权势长久维持家族地位的手段，维持阶级的技术。

比如，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也许无法完成一个商业帝国的建立，但如果他拥有自己父辈创业打拼的经历、经验，理论上，他就能做到了。

-记忆继承-的核心，就在这。

“但人不是工具，这个计划迟早会出大问题的，对于一个16岁的孩子而言，她还在认识这个世界，她就要承载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记忆，她心理一定会出问题的。”

怀音说完，看向了齐炬：“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你亲女儿！实验报告上都写了，她耐受极差，情感上也非常抗拒，你……”

你和你的孩子是不同的个体，你怎么能、你又凭什么，去干预她的人生选择！

十八岁的孩子，有权利失败，有权利犯错，没有人需要所谓上一辈的记忆来保驾护航，生命属于个体，不属于家族。

齐炬却忿恨，面露悔意：“是啊，她那么抗拒，我就更应该看住她！本来因为你，边陲区礼赞被查封，齐家就已经不再受私研所信任了，她还闯这么大祸…… ”

算了，跟这人说不通。

希顿也听不下去齐炬的鬼话，他对着展厅内的怀音说：“差不多了怀音，有个叫刘xx的，边陲-西格玛区防暴治安部总署，他有-39的介绍权限，再问一下-自我栽培-计划，打听不到咱就差不多可以撤了。”

怀音一听西格玛区防暴治安部总署也是礼赞的会员，拧着棕色的眉峰正要恼火，但他也知道现在不该浪费时间，更何况，私研所和上面的关系牵扯这么深也不是一两天了，只是渐渐浮出水面而已。

“……算了，喂，小机器人，通过一下刘x总署的-39介绍权限，-自我栽培-计划是什么？”

“正在核验……抱歉，单趟电梯只能使用一人权限，目前权限已被员工：齐炬权限覆盖。”

怀音对希顿耸了耸肩，没办法了，这一次的调查收获恐怕到此为止了。

“算了，你出来吧，我们差不多可以上去了。”

怀音点了点头，正要穿过金属拱门，他却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虚拟屏下的矮柜。

嘶……

所以——其实刚刚他就在纳闷了，所有奇怪的规定都不会是凭空瞎定的，更何况还花了大价钱搞了这么个金属拱门检测，就是检查出入会员是否携带了药品？

不是，药品在哪呢？

这一个个虚拟屏，有了什么权限才能介绍什么项目，感觉像画饼大厅，没有实物，全是宣传。

可偏偏那个金属拱门又不是摆设。

怀音还是拉开了经过某虚拟屏时，屏下的矮柜。

“会员，请勿携带-39的任何药品离开展厅，谢谢配合。”

“我就看看不拿走。”

那矮柜里装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重启解离剂！

和怀音被做试验时，被注入的白色游离物质不同，那一瓶按照那群白大褂的试验步骤，应该就是普通解离剂。

但这一瓶的颜色更白，浓度明显更高，甚至还有未溶解的物质沉底。

瓶外的标签上用通用语写着“重启”，旁边特别备注的是：会员耐受性测试所用。

……所以才会特别强调不允许拿走，这东西，不就他妈的！是搞基因技术私研的确凿证据吗？违反药品管理法，违反了制药规定，违反了医学伦理学甚至这些药物还被拿来用在人身上！

这是物品痕迹，也就是物证！确凿的物证！

“难怪啊……难怪能来这里的明明也是你们的会员，你们却要建检测门了。”

-24的药品在员工区域存储，会员接触不到；而-39的会员身份特殊，既需要保密，又需要进行定制项目的耐受性测试，所以才建检测门，以防万一，有人带出药品，把物证带出去。

这确凿的物证在怀音手里实在是香，他几乎想赌一把，虽然警告三次了，但是自毁程序是不是也意味着有机会把物证带出去……

能怎么自毁呢，问问看齐炬好了。

希顿站在拱门外，盯着怀音手上的药剂瞧，一眼就知道他想干啥：“已经警告三次了。”

“哎呀我知道，齐炬，自毁是什么意思，爆炸吗？”

齐炬却神色复杂，撇开了脸：“……不！别……别做这种尝试，是坍缩式自毁，这里的引力维（持）稳（定）元件会被强制关停。”

希顿神色一震：“怀音！不行，还有机会，今天不行！”

怀音老实地把那瓶物证放了回去。

“……唉，要是有办法把它带出去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穿过金属拱门。

“没有带哦。”

顺利通过检测门，走出展厅，希顿这才猛地松了口气，他扣住齐炬，准备拉着怀音回到电梯厢，回到地面，和怀江总署汇合。

一回头，却发现怀音如遭雷击一般愣愣地看着自己……不，不对，他看着的是齐炬。

“……闯祸，你刚刚说你没看住齐娅，她闯了祸？”

齐炬身子一顿，但没有回头。

希顿扭头催道：“……怀音，我们先走吧，上去再说。”

怀音却恍若未闻，仍然面色怔愣，随后变成了不敢置信，面露隐痛：

“我刚刚看了你们俩记忆继承的实验报告，齐娅对重启解离剂极度不耐受，她是特殊性极端体质……”

刚刚怀音就在疑惑，提到齐娅时，齐炬说的话中悔意、惜意更多，但恨意却少，他不像是杀了齐娅的人，他说的是“更应该看住她”，好像齐娅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做了什么似的。

怀音刚刚走出金属拱门时，这些隐隐的疑惑就突然被一个念头狠狠劈中了，把之前他掌握的信息都串了起来，脑海里电闪雷鸣了一阵，原本麻药劲就没褪去的昏聩感再次上涌。

他之前被注射了解离剂，但是金属门没有响，反而是希顿这种身上洒了点解离剂的，金属门警告了三次；

市面上的基因解离剂一般没有特别的副作用，但是私研所的重启解离剂浓度非常高，且齐娅对于重启解离剂极度不耐受。所以如果她已经成功完成了一次记忆继承，那么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她是特殊性极端体质这件事；

齐娅从情感上非常抗拒记忆继承，但她身上的试验确确实实成功了，甚至效果绝佳，她至少有两代人的智慧和阅历；

“……喂，小机器人”

“会员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如果对重启解离剂极度不耐受的特殊体质，服用了大量重启解离剂，会怎么样？”

“请您放心，-39有药物耐受性测试样本，您可以先试服用后观察一下情况。”

希顿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他回头看向齐炬，不是错觉，齐炬被反绑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怀音突然红了眼圈，激动得难以自抑，嘶声问道：“我问你！如果对重启解离剂极度不耐受的特殊体质，服用了大量重启解离剂，会怎么样！！”

智能导购的声音毫无波动，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道：

“好的，如果您非要问的话。口服解离剂无法被胃肠道吸收，会引发腹泻、呕吐甚至胃肠道出血症状，大剂量误服建议立刻进行催吐，并联系相关工作人员，以防出现消化道穿孔、胀气、甚至梗阻、脏器破裂等严重后果。”

齐炬突然腿一软，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老大们元宵节快乐！

我们家读者老大！是真的很厉害！！

记忆继承这个问题，伦理学、哲学和认知科学没有标准答案，所以才超级迷人，小说只能片面展现出某个角色的思想和选择，宝宝老师们可以有自由的观点。

齐娅已经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了。

下章补齐娅视角，有很多剧情点是主角视角看不到的，所以为提高剧情完整度，必须要写这一章，特此向各位老大解释说明，老大们可以视为番外

不得不说，虽然解离剂不耐受症状是我虚构的，但我是按照医疗结构化的语言写的这段hh

考syb的都知道这段门道有多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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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