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周的紧张氛围像低气压笼罩着校园。周三晚上八点四十分,图书馆自习区已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纸页摩擦和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
徐嘉庆对着物理练习册上的一道综合题皱眉,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凌乱的线圈。他已经卡壳了二十分钟,思路像缠在一起的耳机线。
“电流方向判反了。”
许源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很轻,但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徐嘉庆一回头,发现许源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椅背后方,正俯身看着他草稿纸上的一处推导。
“这里,”许源的手指隔空点在一个公式转换处,袖口轻轻擦过徐嘉庆的肩膀,“应用楞次定律时,没考虑线圈初始磁通量是负值。”
徐嘉庆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嘴硬道:“我知道,正准备检查这一步。”耳根却有点热。
许源没说什么,只是从自己桌上拿过一张干净的草稿纸,用铅笔快速画了个简洁的示意图,标清楚初始位置和磁场变化方向,然后推到徐嘉庆面前。“这样看,感应电动势的方向就明确了。”他的笔迹清晰工整,和徐嘉庆纸上狂放的涂鸦形成鲜明对比。
徐嘉庆抓了抓头发,抓过那张纸,故意用红笔在上面胡乱添了几笔箭头:“行了,懂了!”语气冲冲的,却把那张示意图小心地夹进了练习册里。
八点五十五分,图书馆广播响起柔和的闭馆提示音。学生们开始收拾东西。徐嘉庆慢吞吞地把书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叠A4纸,拿出来一看,是几页复印的笔记,上面是许源标志性的行楷,系统梳理了电磁感应易错题型,还用红笔在几个关键处画了星号——正是他今晚卡壳的那类题目。
他捏着那几张纸,纸张边缘裁切得一丝不苟。抬头时,许源已经背好书包站在过道等他,手里拿着两盒牛奶。
“喝吗?”许源递过来一盒,指尖碰到徐嘉庆的手心,带着夜风的微凉。
“哦。”徐嘉庆接过来,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甜牛奶的味道缓和了刷题的烦躁。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
九点整,图书馆灯光次第熄灭。他们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路灯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地上。
“喂,”徐嘉庆咬着吸管,声音含糊,“你历史复习得怎样了?大题根本背不完。”
“重点提纲我整理了一份,”许源看着前方,“晚点发你。第三章社会影响部分,可以结合你上次提到的科技伦理角度写,容易出彩。”
徐嘉庆愣了一下,他只是在某次闲聊时随口提过一句科技伦理,没想到许源记住了。“……谢了。”他声音低了些,用鞋尖踢开一颗小石子。
周五历史课上,老师宣布了小组课题作业。按学号分组,徐嘉庆和许源被分到了一组,课题是“近代科技变革对社会结构的影响”。
下课铃一响,徐嘉庆就瘫在椅子上哀嚎:“这什么鬼题目?社会结构关科技什么事啊!”
许源正在笔记本上记录要求,头也不抬地说:“资料我周末整理。你可以负责军工技术那块,跟你喜欢的航天动力有关。”
徐嘉庆瞬间坐直了:“你怎么知道我对……”
“你草稿本角落画满了火箭推进器草图。”许源合上笔记本,语气平淡,“上次物理课讲到齐奥尔科夫斯基公式,你记了整整两页笔记。”
徐嘉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低头翻开通用的草稿本,果然在几何图形缝隙里找到自己无意识画的小型推进器示意图。
周末下午两点,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徐嘉庆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打哈欠,文档里只有一行标题。许源推过来一个透明保鲜盒,里面是切好的苹果和橙子,果肉排列整齐。
“补充维C。”许源说着,顺手把徐嘉庆摊在桌角的几本参考书按分类排好,书脊对齐桌沿。
徐嘉庆叉起一块苹果,咔嚓咔嚓地嚼着,甜汁溢满口腔。他看着许源低头核对文献出处的侧脸,阳光在那人睫毛上投下细密的影子,忽然觉得,也许合作也没那么糟。
周一下晚自习后,九点一刻,宿舍已熄灯。徐嘉庆躲在被窝里刷手机,屏幕亮光映着他的脸。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许源发来的压缩包,文件名是“历史课题补充资料.zip”。
他点开下载,里面不仅有条理清晰的文献摘要,还有一个名为“军工技术案例分析框架”的文档。点进去,第一条备注写着:“此处可引用你上次提到的苏联航天材料技术对冷战格局的影响——嘉庆。”
徐嘉庆盯着那个括号里的自己的名字,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他回复:“收到。明天早餐我请。”
对面很快显示“正在输入”,然后发来两个字:“豆浆要甜的。”
徐嘉庆放下手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对面床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听着那声音,像听着夜潮平稳的涨落。那些看似琐碎的日常互动,正悄然汇聚成流,无声却有力地冲刷着心防的堤岸。而他已置身其中,感受到了水流的温度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