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 第4章 调任上岗

空中传来一缕濡湿，是落叶在怀念吗。

杨裴安轻轻的将手上的菊花放上，站于追悼大厅中央，立定，敬下一个浓重的礼，随后离开。

事情过去已有三周，如今战友们终于回到这片守护也被守护的大地，归根长眠。

研究怎么会有这么快结束，这底下的东西，只是身体的一部分罢了。

当初在那老妇人走后没多久，总队长便立马将她喊来了。

“小杨，很抱歉之前瞒着你，我们也不忍心用牺牲的同伴的身体来研究，只是那些被冰住的生物样本在研究才开一个头的时候，便全部死亡。”总队长叹了口气，“很可惜，当时是刚开始，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些生物必须得有寄主才能在空气中长久存活。就连超低温也没法阻挡，到最后反而加速了死亡。”

“寄生在你的战友身上的那些生物，它们内部好像也在经历一场剧烈的竞争，蚕食同类，最终只剩下一只能够彻底占有寄主。”

总队长在说这些的时候，杨裴安总觉得自己的大脑四肢也幻痛了一下。

她忍不住问道：“被彻底寄生后会怎样？”

总队长沉默了会，“但凡寄生生物，它们的目的不过几样，生存和繁衍。大概就是控制寄主的行动，然后在身体里下许多虫卵吧。”

杨裴安嘴角抽了一下。

“怎么了？”总队长敏锐道。

杨裴安心惊，立马敛去神色：“没什么。”

总队长挑了眉，不过没过一会，他又继续说道，“而之前剩下的那四只生物，很好的和人体融合，并且竟然开始逐渐完善本来残破不堪躯体。

这种生物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很可怕，到最后躯体甚至恢复成没受伤的样子，它们很狂躁，表现出强烈的进食**——”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杨裴安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最近好像越来越饿，吃饭也不再顶饱了。她......很想吃肉。

自己难不成被完全寄生了？

不，杨裴安甩了甩头，还没有见到父亲，什么真正的结果都没出，不至于。

至少自己现在意识清明，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

于是几顿都加了很多从外面市场里买的鸡肉、牛肉和猪肉。得亏宿舍里只有自己，部队里多的是男人，杨裴安独占一个宿舍，倒也没人察觉出来。

好在明天就走了，参加完战友的追悼会，她就要调到南昆市去。

·

·

气温又降了些许，马上要到冬天，凛冬未至，北风却已经呼呼的刮起，吹散一树金黄。

今天是去南昆市报道的日子。

总队长将她送到机场，又笑着寒暄几句，“人类也许就靠你们了。”

杨裴安摇摇头，“总队长言重了。”

“谁说没有可能，”总队长叹了口气，今早的新消息，“研究所的专家们已经预测了，这东西就是外星的，并且90％的可能会成为人类天敌。”

杨裴安挑眉，“这就预测出来了？看样子那被寄生的四具身体又有了新发现。”

怎么会不害怕自己被寄生呢，所以才总是有意无意的套话。

总队长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他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女人，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战友们被拿去做研究，所以才这么在意。

“对啊，”总队长道，“你对实验过程很感兴趣？”

杨裴安当心中一凛，敏锐的察觉到总队长此刻的疑心。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明显，以至于总共问上两句就被人察觉到了。

一阵冰凉的后怕慢慢浮上来，是的，自己平时就不像是会问这种东西的人，如今显得太反常了。

“啊？”心里想的再多，在外看来不过一瞬的事，此刻杨裴安眨眨眼，一丝意外合适的浮上脸庞，“倒不是对实验过程感兴趣，而是以后总会面对这样的敌人，如果能得到一些辨认的信息，会对行动有很大帮助。”

总队长这才了然，看样子和自己之前想的没关系，

“这样啊，的确是有明显的特征，虽然这些东西在你归队的时候那边的指挥官会和你说，但是现在说了也没关系。

被寄生后的人习性大变，开始有和未知生物一样的喜好，它们不会说话，行为就像野兽，还展现了强烈的交|配**。”

总队长顿了顿，“最重要的，是它们都获得了极强的愈合能力和变形能力。”

“变形？”

“嗯，”总队长点头，脸色变了变，

“好好一个人居然畸变成…一坨长着触手的东西。”

杨裴安心里一声咯噔。

“知道了。”她低下眸，装作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随后便各自道了保重，离开了。

直到坐上飞机，已经行驶快二十分钟，她都还在浑浑噩噩的想着这事。

自己最终会变成一滩…没有理智的，靠着本能生存和交|配的触手怪。

“外面...是什么？”

而一个如孩童般牙牙学语的声音瞬间将杨裴安拉回现实，她一惊，这声音…像虫子？

可是它听起来更像是初入世懵懂的孩子，正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世界。

怎么会这样？

杨裴安皱起眉，瞥了眼窗外层层叠叠的白云，警惕的于脑海中回答，“是白云。”

“好...”那东西居然听见了，杨裴安发现它应该是想要多说点什么，却苦于找不到形容词，描述不了这一大片柔软的云朵。

而杨裴安却突然愣了一瞬，自己为什么会懂它的思想。

“想吃，饿——”

...饿？

那日医院病房里的恐怖呓语突然将杨裴安拉回现实，她猛地睁大眼，却还未等自己说些什么，熟悉的魔音出现，疼痛席卷，振聋发聩，霎时让杨裴安红了眼。

旁边还有人......什么？吃？

杨裴安嘴唇抿的铁青，她使劲忍着颤抖，拳头紧握，直到把掌心掐出一丝血迹。

‘你想吃人？！’杨裴安在脑中怒声，‘吃你爹去吧！’

杨裴安死忍住那汹涌而至的饿意，撇了眼旁边的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随后走向了厕所。

‘你不让我吃...我就吃了你！！’

脑子里的虫子凶狠叫嚣着，杨裴安想撞墙，但这是飞机上的厕所，一撞就能把所有人都引过来。

‘吃！’杨裴安狠声，‘这里只有我，把我吃了去，你也好死！’

但那些呓语仍未停歇，杨裴安被折磨的双目涨红，突然，她一狠心，张口咬住了自己的左臂。

剧烈的疼痛袭来，逐渐超过脑中的混乱，腥甜在味蕾里扩散，不知道自己的血肉是不是也有解饿的作用，总之，脑子里的喧嚣逐渐下去了。

杨裴安混混沌沌坐完一趟飞机，下机时，她提着行李箱奔波在机场内，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虫子。

它今天又发作了，而且更加严重。

这次杨裴安明显的感觉到，这虫子已经不满足普通的禽畜了，它想...吃人。

呵，杨裴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丝丝寒凉的狠意泛起。

·

作为全国第二大经济城市，南昆市有着它应有的繁华与喧闹。钢铁大楼高耸，掩下市井小巷中所有阴暗。有不少奇装异服的人穿梭在街道。显然，这所城市的包容和开放度比杨裴安先前那所高多了。

杨裴安踏上磁轨车，脚下是纵横穿插的街道和房屋，不多时，便来到了安防大楼。

“报告！”

女人应声，撇了眼，“杨裴安？”

“是。”杨裴安放下敬礼的手，看着面前的女人。

这就是沈音华，安防局保卫部的部长，南昆市的城市安全事务由她主管。

沈音华打量了一下她，“身体修养好了？”

杨裴安皱眉，她知道自己之前负伤的事？

“好了。”

“好了就行，”沈音华笑了笑，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好好在别动队努力，你周围都是资历老的前辈，凡事多跟他们学学，尽力完成好每一个任务。”

“......知道了”

这是在拐弯抹角的嘲讽自己是个年纪小的废物花瓶呢。

杨裴安有点想笑，既然嫌弃，又要她干嘛。

又不是只有自己能干这活。

然而心中却突然有了灵光，现下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从总队长的言语里听来，都会有很强的愈合能力。

巧了，杨裴安心想，正好可以借着这由头借坡下驴，柔弱么，可以少很多事，推很多责任，更方便掩护自己。

“好了，”沈音华整理了一下文件，不再看杨裴安。她招呼了一下隔壁的秘书，

“你的住所在员工公寓13栋504号，一会跟着小刘去录入生物信息，就可以入住了。房里有一个箱子，是队伍配备的部分基础装备，你到时记得看。”

“是。”

杨裴安跟着秘书完成信息录入，随后便前往自己的公寓。

桌上有一个小箱子，杨裴安打开，是一快手表，漆黑的镜面周围镶上薄薄一圈深蓝的晶石，低调中又显不俗。

杨裴安打开，表盘的一个小孔发出亮光，自上而下把她的脸给扫射了个遍。随后出现一道绿勾，认证成功了。然后一行全息说明书出现，杨裴安扫了眼，简单说，这手表是一个小型通讯器和一个微型炸弹。

随后就是一份关于外来寄生生物的详细信息，与总队长讲得大差不差，只是多了许多生动形象的照片。

【今天下午三点，特别行动队全员在安防大楼杨裴安区三号会议厅集合。】

通知弹了出来，杨裴安了然，正好今晚可以按时去找上父亲，好给自己检查一翻。

而当杨裴安将手表带上腕，却突然发现，手臂上似乎没什么痛感了。

杨裴安拧眉，她把袖子一撸，只见本来还血肉模糊的手臂此刻全部结痂，轻轻一拨，竟是掉了一小块下来。

她呆住，随后想到那天总队长和自己说的话：

‘......很好的和人体融合，并且竟然开始逐渐完善本来残破不堪躯体。’

寄生程度就已经这样了么？

想起刚才看到的图片，杨裴安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无力感。

这虫子寄生的发展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且不说自己以后会不会也要丧失理智变成那一坨只知生存和繁衍的东西，就算是现在，身体愈合速度快的诡异，可以说只要是自己在任务中受一次伤，就基本可以把自己暴露出去了。

或许自己应该趁还未暴露之前，尽早退伍，或是假装在任务中失踪死亡，才能好好守住这个秘密。

杨裴安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可能会是人类的希望，但她绝不希望躺在手术台时是那个清醒的自己，这不可能。

——

安防大楼杨裴安区三号会议厅。

“钟有、唐高远、周卓英和伍小谷担任突击组，包广担任火力手，成雨柏和张和硕担任支援组，杨裴安则是狙击手。

其中钟有任命为特别行动队副指挥员，在我授权或与我失去联系后，你们所有人都听从他的指挥。”

虽然沈音华简单划分了所有人的职位，不过更多时候是机动的安排任务，他们得灵活的承担各种角色，才能保证任务成功和生命安全。

“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希望你们互相帮助，共同守卫南昆市乃至祖国的安全。”

会议结束，沈部长离开，而8人的会议厅一半以上都偷偷瞟过杨裴安。

23岁，太年轻了，即便是卫军而不是特种兵，也还是太年轻了。至少被选进这样的别动队，基本都是三十多的特种兵或老卫军，另外一个第二小的都比她大了四五岁。

钟有皱着眉上下审视了杨裴安一番，仿佛在寻找自己手下曾经带过的那堆新兵蛋子的毛病。不过看过来看过去，杨裴安正襟危坐在凳子上，不骄不躁，神色果决老练，倒和他们这堆老油条差不多。

钟有把杨裴安抛过脑后，站起身，端起领导的架子——虽然他来这之前就是个领导，向大家询问道，要不要一块吃个饭。

这是第一顿饭，于情于理得去，唯独杨裴安在听到后不动声色的皱了眉。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钟有笑了笑，果然还是年轻人，浮躁。

——

杨裴安陪过饭局，终于脱身，能够去找自己的父亲。

她在心里烦躁的不行，寄生虫的阴影挥之不去，眼下已经是八点，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杨裴安站定，在门前按下门铃，过了会，门开了。

“爸爸。”杨裴安顿了顿，似是有点不怎么习惯。

杨父笑着点了头，眼尾挤出根根皱纹，嘴角也出现许多褶子，“来了，进来吧。”

毕竟是在全国有名的研究所为国家工作了快二十年，三层楼的别墅在如今这严重的住房问题下显得相当豪气。而且这并非处于别墅区，仅是杨父自己挑了一块地，没接城市的暖气和制冷，自己着手造了一台小型制温机，又请朋友帮着看建筑布局，打造出这栋一半都是实验房的别墅。

“杨裴安，”自从女儿过来，杨承志到现在褶子都没抚平过，他满是慈爱，抚摸着杨裴安的头顶，“又瘦了，不过也越来越结实了。”

杨裴安嗯了一声，没怎么看自己的父亲：“能帮我做个检查吗？”

杨承志愣住，“怎么了？”

“寄生虫的事，知道吗？”杨裴安抬眼看他。

杨承志神色立马变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像是在奇怪她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可斟酌了一会，还是决定回避：“寄生虫？新的境外病毒？”

杨裴安瞧着父亲拙劣的演技，她抿抿唇，声音没有什么起伏：

“不，未知生物那个，”

“我被寄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