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 第22章 东南贫民窟2

十分钟前。

杜明希终于在昏暗的广告牌夹缝中看到了手腕上通讯器不断发出的光亮。余光一瞥，她没有想到竟然是鬼杀虫女士。

断断续续的拨号和消息，加起来有了接近十条位置消息。

距离东南贫民窟出现怪物拢共不过20分钟，杜明希简单扫了眼内容，没想到她的消息这么灵通，能这么快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前方的出口被怪物堵了个干净，耳边是怪物的腐蚀性粘液缓缓滑过广告牌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杜明希的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老旧的广告牌要撑不住了。

她心一横，带上耳麦回拨过去，拉着二弟与幺妹往后退。

电话一秒接通，还是那个冰冷沉稳的声音，只是那头似乎伴随着汹涌的破风声，以及粗糙布料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在哪。”

可是小西这边传来的却是嘈杂的塌陷声，在乒乒乓乓与三声霰.弹射击中，杨裴安听到小西身边的人激动而担忧的在喊“大姐”。

杨裴安拧紧眉头，她最先从武装车上下来到达狙击点。小西依旧没在通讯里正面回复她，但杨裴安已经猜出来她哪了。

她掐掉黑火别动队的队内语音，颧骨紧贴托腮板，狙击镜中十一点钟方向正是“变形虫”所在的位置。

清晰的视野让杨裴安的瞳孔缩了缩，她不禁询问癸沙：

“这是变形虫？”

‘它......’癸沙也卡顿了一下，‘其他类别？’

这不是常见的变形虫形象，没有常规生物意义上的固定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蠕动、重构的半透明胶质聚合体。

怪物的主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介于尸蜡和劣质果冻之间的质感，内部包裹、消化着它所途径的杂物：锈蚀的金属碎片、塑料垃圾、未完全溶解的人类骨骼，都在它体内若隐若现，如同被封在琥珀里的残骸。

而边缘处不断伸出伪足般的触须。覆盖上障碍物的时候，触须顶端会分泌出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强腐蚀性黏液。将接触到的物体迅速软化、凹陷，并吸收同化，成为它庞大身躯的一部分。

杨裴安的镜头下移，果然看到了就在怪物脚下、在生死线上跳舞的小西。

杨裴安的呼吸几乎完全停止，冰冷的狙击镜后，她的世界只剩下准星、目标和那个瘦弱的女学生。

“左三，伪足横扫。”

冷静的声音几乎没有一丝波澜，单方面、极其简短的指令传输让耳麦里的声音如同军用人工智能的战术播报。

杜明希愣了愣，很快便明白了鬼杀虫女士的意思。她果断向右侧滑步，一道裹挟着恶风的、半透明的粘稠触须几乎是擦着她的左肩砸落在地，腐蚀性的黏液溅射开来，滋滋作响。

“右后，酸性喷吐，规避。”

杜明希甚至来不及回头，一个前滚翻狼狈地向前扑出。几乎同时，她刚才所在的位置被一团墨绿色的酸液覆盖，地面迅速凹陷融化。

杜明希的心脏怦怦跳动，这场生命的豪赌中，她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了鬼杀虫女士身上。

幸运的是，鬼杀虫女士并没有辜负她。

发出的每一个指令都精准预判了怪物的攻击意图和方式，与此同时，重型狙击步枪低沉而富有节奏的闷响从远处响起，精准的轰击在怪物攻击动作的“发力点”上。让怪物对杜明希的追击永远差了分毫，仿佛有无形的空气墙在阻滞它。

渺小的人类在险象环生的境地中硬是生生的抓住了生存的机会，而耳中那个冰冷而有节奏的声音仿佛成了震撼人心的舞曲鼓点，让杜明希彻底信任了远处的指挥。

放下杂念，杜明希更加专注于如何快速反应怪物的袭击，直到鬼杀虫女士的最后一句话落下，杜明希回头看了眼停顿在原地怒吼的怪物。

她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杜明希端着枪的手瞬间软了下去，腿肚子也不停打着颤，酸软袭来，让她差点在原地摔了个跟头。

“喂，女士！”

一个声音传来，杜明希觉得有点耳熟，回头看去，却只是一个蒙着面的卫军警，朝她打了声招呼。

“命可真大，正好赶上我们狙击手就位。”卫军警冷静的丢了一颗投掷物，转头躲进了杜明希所在的掩体，上下打量了一眼瘦弱的杜明希。

似是不相信这么个文弱的学生能那么敏捷的做到刚才的事。

这位卫军警只露出来了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但是仍能看到鼻梁有些凹陷，一道淡淡的疤痕划过山根，接近眼角处。

杜明希一怔，像是猛然响起了什么。这个人......和她在给鬼杀虫女士调查人的时候，窃取到的官方资料照片和录音，十分相像。

这位卫军警意义不明的寒暄完了之后似乎接受到了新命令，又出去了。而杜明希的大脑却在疯狂运转，她想到耳麦那头的鬼杀虫女士，赶紧离开此处，走到远离卫军警小队的地方，向杨裴安说道：

“刚才和我说话的是周峻英？”

杨裴安扣扳机的手指一顿，她的狙击镜已经不再观察小西了，但是却听到了刚才周卓英的声音。

小西是自己想要培养的人，周卓英是合作伙伴。如今她们互相间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她们两个相认对自己安全吗？对事情发展会有影响吗？

杨裴安的脑子运转着，过了会，给了小西答复。

杜明希愣在原地，明明之前鬼杀虫女士还让自己调查她、随后鬼杀虫女士自己就去了岚熵港......

第六感浮上心头，杜明希有些恍惚的想，怪不得每次办事后的报酬都如此丰厚——自己只怕踩进了某些事件当中。

*

杨裴安回到队内通讯，给自己的队友继续提供实时信息。

连续的射击、炸弹与火烧让这个未知的怪物似是急了，但别动队有序的配合让这个果冻般的怪物完全找不到突破的出路。

但别动队显然也拿面前这个庞然大物丝毫没有办法——太大了，除非不顾一切直接抹杀，否则根本无法活捉。

半个小时过去，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钟有不断在通讯器里请求支援，或者直接消灭这个家伙。

沈音华在那头沉默了半天。

这种级别的变形虫已经不是人多一点能活捉的了，钟有说的请求支援本质上也是加大火力，但是这样一来，这么大的珍惜样本很有可能直接死亡。

伍小谷在战场的掩体里来回窜动，鉴于她的身份，这种任务沈音华让她靠边站，先保护好了自己再说。

此刻，她看着在前方冲锋陷阵、危机四伏的成雨柏，眉头一皱，也加入了劝说行列。

沈音华捏住了耳机，最后还是通过了请求。

先是冰憾弹被一齐丢了出去，但这仅仅只冰冻住了一小块的表面。

透过果冻般的怪物其微微透明的体壁看过去，紊乱的能量流如同衰竭的脉搏般明灭不定。这应该是它消化吸收物质时产生的生物能量反应，这些能量流最后汇聚成一种类似神经簇的亮蓝色网状结构。但这一抹亮蓝色转瞬即逝，仿佛一个不断诞生又崩溃的大脑。

高速代谢让墨绿色表皮上的冰冻部分很快就被蜕了下来，只留下一滩淡淡的水迹。这样一来原本还有些深色的表皮成片的剥落下来，来不及生成新的表皮，犹如被剥去磨砂糖皮的透明软糖。

可也是这一下，让所有人都更为清晰的看到了墨绿色表皮内深处的东西。

透过这一角，在它身躯最厚实的中央处，包裹着一团无法看透的、浓稠如沥青般的黑暗。那团黑暗似乎在缓慢地旋转，所有被它吞噬溶解的物质最终都流向那里，仿佛一个微型的、贪婪的黑洞，永无止境地索取着质量与能量。

钟有一愣，随后立即做出部署：“核心！”

“冰憾弹不行，使用高爆□□击穿它的核心！”

——砰！

一声远超之前的巨响从怪物主体内部沉闷地传来！杨裴安快速完成换弹，一发高爆□□精准命中了它相对脆弱的能量汇聚点。

霎时间，墨绿色的粘液和破碎的胶质四溅飞射，又在落地时瞬间变成了清稀的水迹。怪物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收缩，仿佛一场无声的愤怒悲鸣。

可杨裴安也同一时间在脑海中感受到一阵剧痛，如同耳鸣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五秒后，一种低频的、令人心脏都要停跳的震动充斥在她的脑海中，让她的大脑几乎要裂开。

癸沙和她一样难受，萎靡的趴在脊柱上。但寄生物本身遭受的酸痛感竟然沿着神经，传达给了寄主。这让杨裴安承受着双重痛苦。

一颗高爆□□还不够，杨裴安强忍不适再度按下扳机，可这一发却因为身体原因......偏了！

连续的剧痛和伤害让怪物很快转过身，锁定几百米外的废弃工厂楼顶——杨裴安所在的狙击点。

“该死。”杨裴安瞳孔骤缩，在耳麦里喊道，“目标转向，它朝我来了！”

怪物放弃了攻击脚下的这些“泥鳅”，庞大的身躯猛地调转方向，无数伪足和触手疯狂地拍打着地面，如同粘稠的浪潮一般，以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朝着杨裴安向她飞快涌动！

尽管它内部的流出的水迹没有腐蚀性，但在分泌腐蚀性液体的伪足所过之处，地面被腐蚀，障碍物被轻易摧毁。

各种口径的武器疯狂倾泻在怪物身上，打出一个个坑洞，延缓着它的速度，却根本无法阻止它坚定的冲锋。它硬顶着火力洪流，猛地撞向杨裴安所在的那栋三层废弃厂房！

“请求发射导弹！”伍小谷直接越过钟有，几乎以命令的语气向沈音华说到，“它被激怒了！必须以最大火力拦截，否则这里的所有还未疏散的平民都会有生命危险！”

沈音华直接关掉了底下这些人的语音。

她紧盯着屏幕......一个杨裴安算什么。不是什么权贵、不是什么世家，只是有些家底的普通人罢了。

她正好也好奇心里的那个答案。杨裴安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时候要换掉自己的血液样本

沈音华的手里就虚放在微型导弹的按钮上。

她只需要稍微慢一点，就能得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