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 第20章 为何逼择

“沈部组建了针对变形虫新的专特研究院，”伍小谷手耷拉在成雨柏肩上，姿态亲密，“听说专门从隔壁挖了个人过来当院长。”

早上的拉练结束，别动队一行人三三两两的在练枪室训练，有些人早早歇下，在休息室里聊着天。

张和硕：“那人叫杨承志，公告上写了，首都来的，在南昆市待了几年后又来到咱们这，手上的成果可雄厚了。”

周卓英游离在这群人之外，她眼神中透着些许焦虑，不停的寻找着未见身影的杨裴安。

“ok，”钟有见大家的晨练差不多都结束了，双手一拍，“晨练结束，四十分钟后在全息教室进行理论学习和模拟实战。”

周卓英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她低头看去，杨裴安给了她回复，她在研究部大门。

她什么时候去了研究部？

早晨的拉练大家都在一块，周卓英没有机会单独问她岚熵港办的事情，杨裴安看起来也心不在焉，只是随意的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研究部位于安防局地底，一共有六层，很早便已经建成使用，只是最近与保卫部联合，并由沈音华兼任研究部的行政部长，综合管理保卫部与研究部，以便更好的对抗外星入侵。

杨裴安结束自己的训练，匆匆赶去自己父亲所在的工作场所。

在这里工作的人，除非家中有更高级的官员，否则其身份对于此地的领导来说都属于透明。

沈音华绝对是有意的。突然将自己的父亲调来到自己身边，是为了在出事的时候用他挟制自己?

不，不对，沈音华还没这么大的权利。医疗和安保是两个体系，就算真的动用了关系能调，肯定也不是强制性调离。

自己父亲是自愿来的。

这个推断让杨裴安的心如坠深渊，她手心冒出汗，她加快步伐，来到一间办公室前，一位助理拦住了她。

“杨承志在哪里?”

“杨院他在4层工作，”助理说，“您有什么事?”

4层并不公开，杨裴安要想进去还得打报告。她正打算一个电话打过去，只见父亲已经从身后过来了。

“裴安?”杨承志语气轻快，显然心情不错。

汤裴安一转身，直拉着他往外走，神态阴沉，杨承志发觉到了不对劲，仍由女儿拽着自己。

“你怎么想的?”杨裴安打开小西的电子信号屏蔽系统。她本就一整晚没睡，又立练了一早晨，此刻感觉自己人类的意志昏昏沉沉，纯粹靠着癸沙在硬撑。

她近乎失态的指责，“你是想我死吗!”

杨承志一愣，赶紧解释，“裴安，你误解了，合众国认可我，正好安防局也在抓捕变形虫，所以就把我派过来……只是为了方便研究。”

“够了，你还把我当孩子吗?你可以拒绝，为什么不拒绝?”杨裴安打断他的废话，她以为父亲至少在这种事关女儿生死的重大问题上，多少还能拧得清。

所以当时才选择来寻求父亲的帮助。

杨裴安浑身发冷，酸涩从心底蔓延。很久了，这种纠结、忐忑、难过、不甘、愤怒的心情久到杨裴安快忘记它。

癸沙第一次见杨裴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它伸出一条触手想要学着像人类那样拍拍她、安慰她。

但想到早晨被杨裴安后骂的那些话，伸出的触手却顿了顿，又缓缓收了回去。

无助的情绪充斥着杨裴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偌大空荡的平层里只有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而她察觉到癸沙出来又消失了……自己心中竟然升起了某种可笑的期待。

将希望反复寄托在无望的东西上，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嘛。

杨裴安闭了闭眼，在彻底泛滥前终止了它。

“你好歹也是一个博士，我不信你不知道现在这个危险敏感的时刻，你过来会给我带来多大麻烦。

“我告诉你，我转来这里前上交的血液样本有问题，现在沈音华对我重点监视、消有不慎.......你到时就得看着我被切片了。

“…是沈部长?”杨承志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他当时接到的是上级通知，杨承志还以为这是上面的安排。如今哪怕就是他对政治再迟钝，也明白了女儿的处境。

他的脸庞终于开始有了挣扎，这是他在心中摆动着难以抉择的天平。

有那么一瞬间，他萌生了让女儿逃走的想法。

可他紧接着又被无尽的求知欲拉扯回来，他纠结的看着女儿——确切的说是穿过脖颈，看着女儿的脊椎。那里盘踞着令人恐惧却又渴望的未知力量。

女儿逃不走的，合众国是蓝星上唯一的国家，只要最高通缉令一发布，除非跑到充斥辐射的无人禁区，否则早晚会被逮到。

一点点辐射都会导致人类变异，那么境外那些超量的辐射是否会对与变形虫结合的异常人类有影响?

逃亡是一个孤独且漫长的过程，辐射会对蓝星上一切的原身生物造成影响。很有可能到那时，女儿的人类部分会慢慢变得扭曲、丑陋、怪异，最后成为一滩肉本与变形虫的结合物。

与其这样屈辱且毫无意义的死去，杨承志宁愿她留在合众国。哪怕被逮捕，至少之后还会受到科研保护，在体面的状态下，为人类燃烧余热，造福后世。

这些其实他在确定来到安防局工作时便想好了。

但……杨承志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自从女儿入伍近十年，未曾向家里招呼过一次，直到前段时间才突然找上自己。

门开的那一刻他惊觉女儿长大了，不再叛逆，不再冲动，有的只是军人的沉稳与…冷漠。

杨承志撒了一个谎：“没事的，资料我都删除了，没人知道。况且以我接触的层级，还能帮你……我其实是因为这个才过来的。”

不会让事情发展到最后那样的，杨承志心里想，他处于研究核心，多少能为女儿是供些重要信息，以便更好应对她自身的变异和沈音华的行动。

杨裴安多少年没被人摸过头了，她尴尬无比，将头偏开。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说出这些话，你知道怎么进行间谍行动吗?见过他们是怎么捕风捉影的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癸沙的能力帮助，哪怕是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管理最严密的地方，躲过无孔不入的监视。

“不仅仅是资料的事，你就是沈音华代表的国家意志拿来对付我的筹码，一场阳谋，只为了用来桎梏我自保的行动。”

“不，不，”杨承志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他不停摇头，“我是他们重要的研究员，他们不会这样的。”

杨裴安咧起一个苦笑。她从小学时起，就记得父亲立志为研究、为未来、为理想、为人类。

他为了能随时研究南昆市抓捕的变形虫，连女儿的命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管了。

又或者，就是为了研究自己?

杨裴安的脑中闪过上次包和任务中他留下的遗孤——一个孩子呱呱落地了，命运却又任由其自身自灭。

杨裴安的心如同坠进了寒冬，她不忍再看杨承志，因为这会时时刻刻告诉她，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太残忍了，爸爸，你究竟想要什么?”这句爸爸喊的讽刺，杨裴安凉薄一笑，

“为什么要逼我做出这种决择。”

杨裴安说完，任由杨承志站在原地，双目闪烁。

她转身离开这片小花园，回到研究部一楼。她脚步略有虚浮，癸沙撑住了她，让她稳稳地前往全息教室进行训练。

‘我以为人类在网上那么激动的情绪都是装的。’癸沙说。

‘什么？’杨裴安已经习惯了脑子里经常会有一个东西陪她说话。

癸沙想按压杨裴安的胸口，但她又想起上午的事，换成在体内虚虚握着她的心脏。

‘我发现我错了，人类的感情确实充沛到多愁善感的程度，’

‘你以前几乎没有大起伏的情绪波动，而你身边的人大多也是如此，导致我认为人类都是这样。但其实，很多人只是把情绪藏起来了。’

温热的触手从后面伸出，环拢住自己的心口。四面八方的包裹感让这像一个背后的拥抱，使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反倒缓解了。杨裴安难得这次没有制止她，只是疲倦的睁着眼睛，让癸沙撑着自己站立。

‘就像你现在，心率很低，低到超过正常值。这证明你极度失落。’

杨裴安不知该怎么应对，癸沙太直白了，自己的这些矫情事，还是第一次被其他人...生物知道。这让她感到羞耻与不适，并不想接这个话茬。

右侧是匆匆朝着自己赶来的周卓英，她们“偶遇”在前往全息教室的路上。

“岚熵港的情况？”周卓英凑近了问她。

“英姐，”杨裴安翻了翻眼皮，表情淡淡，“当地人说，四汾手下的人已经只听她的了，我就算帮你找到四汾，这么多年过去，你又怎么能保证她听你差遣？”

“我又该怎么确定你对我有用？”

周卓英眼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她不动声色，“你怀疑我？四汾只是明面上的那个，有不少手下在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便逃亡了，我需要的是有人能替我把名声打出去，好让以前的手下都回来。”

“这个人，既是代表现在的我的杨裴安，也是代表过去的我的四汾。”

“我有这能力，为什么不自己打出名声来？”杨裴安问。

周卓英像是听到了天真的笑话，“你认真的吗妹子，短时间内打出来的名声只会让你成为一个打手，你得不到组织化的帮助。”

“合众国是一整个国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周卓英上下打量着她，“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合众国的压力，没有系统的组织来帮助，只怕每走一步，都是一个坑。”

“你现在可没有精力重新打拼和管理出一整个值得信任的组织出来，只有我，”周卓英顿了顿，“只有你帮我女儿离开首都，帮我复出，你才能以最快的效率获得一个组织的帮助。”

年轻的女人有些兴奋的拍了拍手，杨裴安一惊，这不是她自己做的动作，是癸沙做的。她很累了，尤其是在听到周卓英反复强调女儿的安全时。

她只得帮癸沙善后，睁着眼睛假装自己意外得满意。

“不错，这才是周峻英该有的魄力，我想我们能够各取所需。”

接着杨裴安向她汇报了自己夜晚里的行程。周卓英听得眉头一跳，变形虫的能力实在恐怖，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直接闯进的热核帮。

十分钟后，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这是紧急集合的讯息，两个人的话头被生生打住。

“红色紧急任务，五分钟内战备楼起飞仓集合，”沈音华的声音响起。

现在是上班时间，黑火别动队成员都在安防局里，在杨裴安和周卓英赶过去的路上还遇到了其他好几个成员。

“发生什么事了？！”

“六环外的东南贫民窟出事了，那里突然出现一只变形虫，在肆意攻击平民！”

杨裴安突然睁大眼睛，那是...小西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