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逢明月（女尊） 第8章 心不由己

百里潭高处，一片静寂。小屋门没有掩实，点点紫光从屋内透出，若隐若现，像烛火一样摇曳之后，一会儿寂灭。

屋内一片昏暗，易夙游盘腿坐在床上。左手扶额，右手拿着什么举在眼前晃了晃。

“又失败了。”易夙游放下右手，喃喃自语道。

易夙游静坐了一会，放弃了折腾，倒头直挺挺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才刚倒下的易夙游眼中闪过惊讶，起身推门向外走去。

易夙游看着悬崖下方伸上来一只手，然后另一只手也扒了上来。漆黑的夜里，甚是诡异，易夙游径直走向了那两只手。

凑近了，即使现在无月无星辰，易夙游也看见了那两只手，白白嫩嫩的，青葱似的，上面是攀爬上来时沾了些许泥土，着实惹人注目。

不一会，一个脑袋就冒了上来。脑袋上还翘着几根毛，发间还粘着几根草。那张脸，有灰土抹过的痕迹，一看就是手印。

易夙游蹲下身，看着露出小虎牙的人。

“三更半夜不睡觉，对身体不利。”

“易夙游，我想......”仿佛料到了上面会有人接应，小手就率先伸向了她。

“不，不要想。”易夙游将他提上来，对方依顺着这力道扑向她，是熟悉的甜味没错，熟悉的粘人精，易夙游想了想。

黑暗中，易夙游精准地替他摘了那几根草，一手拉开他。然后掏出了手帕，替他把脸上灰色的痕迹擦了干净。

“阿且，你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易夙游轻柔地擦着他脸颊，然后又给他细细地擦起了手。她在黑暗中轻声询问，声音无多大起伏。

“易夙游，我想下怎么办？可是我没有！你知道漠图疆域流传着一种魂蛊吗？”秦阿且享受着易夙游的服务，反问道。

“说来听听。”易夙游手缓缓一扬，床榻上的薄棉被飞到了手上，她一把将秦阿且裹了起来。

“魂蛊是成双的，一旦两个人同时中蛊，次蛊的魂与主蛊的魂紧密联系在一起，次蛊携带者无法背叛主蛊，也无法逃离主蛊。就算是次蛊者的肉身死去，而主蛊也能在这大道中追寻到次蛊者魂的踪迹。”秦阿且缓缓开口，说完小虎牙一把咬住了她正准备收回去的手。

“哦？你还懂大道？”易夙游没有继续追问魂蛊，而是挑拣了不重要的话说道。也没有将手挪开，因为那小虎牙在手上也只是轻轻咬着，无关痛痒。

“我不懂大道。不过，这魂蛊也只是漠图疆域地的传说罢了，再说了这个东西那么邪乎，我怎么会舍得呢？”秦阿且放开了她，说到后面，那声音轻轻而又带着甜腻，宛如情人的呢喃。

“既然肉身已死，寻那魂作何？”易夙游这下回到了重点，看着他问道。

“据闻这当初造魂蛊的是个惨遭背叛十分痛恨女子的人，受辱之后以恨炼制出此物。然而那背叛者被下蛊后，却不堪折磨死去。他的恨无果，将那古禁术融入蛊中，誓要将那女子的魂也要永世折磨。”秦阿且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那这下蛊者最后结果呢？”易夙游问道。

“未知，所以只是传闻。”

易夙游没再讲话，天边渐渐开始泛鱼肚白。他想看清此刻易夙游什么表情，于是他看清了。易夙游那张看似薄情寡淡的脸，不点而红的唇。那头短发此刻被晨风吹过轻吻着脸颊，秦阿且甚至开始羡慕那头发。

“易夙游，我想......”秦阿且少年的音色此刻微微沙哑。

“别想。”易夙游一只手遮住他双眼，此刻只有小巧而挺立的鼻尖，绯色的薄唇带着一丝干燥裂纹。易夙游很快就转移视线，看着天边的鱼肚白说道。

天边鱼肚白逐渐泛出红黄橙的色彩，山间雾气开始堆积，相互交映下，易夙游想起了朦胧美的印象画。放下了遮住秦阿且的手，不满易夙游打断自己话的秦阿且又欲开口，易夙游示意他看向天边。

两边高耸的山之间雾气缭绕，远方是一轮升起的红日。大概是三月天，看上去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丝冷清。

秦阿且看着那光，转头看着易夙游。易夙游回过头给他又拉紧了薄棉被，指了指屋内。

“去睡会吧，你还虚弱，身体比较重要。”

秦阿且确实是想睡了，抱着棉被一步三回头的进屋去。见那人笔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身后的日光逐渐高升，她的轮廓开始模糊，融入了光影里。秦阿且突然就停止了进屋的脚步，转过身就直接朝她过去。易夙游见他不动反而折了回来，速度之快。易夙游见他眼眶开始泛红，觉得脑子里有根弦崩了，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从脑袋里闪过。就见他在身前，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襟，那豆大的泪水就直接冒了出来。

易夙游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个慢动作，张了张口，还未出声，就见他开始哽咽。

“你是不是要离我而去再也不回来了？”

“你说话啊！”

“易夙游，我真的讨厌你。”

他哭了，男子的心思难猜，易夙游看着突然变脸的秦阿且悟到。他哽咽着，声音嘶哑，眼眶周围红红的，两行清泪划过那带点婴儿肥的白嫩小脸。唇轻咬，像是隐忍着什么，本身的裂纹现已泛出血丝。

“对不起......”易夙游看着这个突然哭出来的少年，下意识地开口道歉，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秦阿且一把拉过她，直接封住了她后面的话，蜻蜓点水一样。拉着她衣襟的手缓缓松开，人开始向下滑。

易夙游接住了他，看见他已经沉沉闭上了眼。伸手轻抚了一下唇，脸色有点古怪。

将他轻轻放在床榻上，盖好棉被。易夙游坐在床前，看着沉沉睡着的人，轻呼了一口气，伸出手，抚摸了几下那乖顺的长发。像是做了个决定，慢慢起身，转身离开。

临渊台。

一块巨大的圆形场地，四周早已布置好了观众席，做成阶梯的形式，逐级上升。每隔一段距离中间有个过道，恰到好处的分割了几个区域。圆形场地中央架着一个巨大的擂台，上面铺着红色的地毯。

时至午时，人群渐渐涌入场地。仔细瞧，每个大部队前都有着一个清一色着红色短衫的下人服饰的带路人。

“要我说啊，这礼数还挺周到。”北面一大群人中开始讨论着今天的这排场。

“竟还有这种方式。”周围人附和着，啧啧称奇。

“怪就怪这等地势，今日我还差点迷路了。”

“您别说，我也是。”

“幸得这下人引我。”

叽叽喳喳的声音，跟随着四面的入场人群越发闹哄。有感叹的、不屑的、好奇的都一一淹没在人海里。

阳光正好，着各式绫罗绸缎的、镶金戴玉的、亦或是孑然一身的，群聚于此。在阳光下，大多数人皆是喜气洋洋，各个摩拳擦掌。热气蒸腾而上，那是一种充满了生机的活力喷薄而出。

一看西面前排，那边早已坐了人。一身红衣绸缎，半系的同色腰带垂落腿侧，那身红衣妩媚，堪堪遮掩，露出大片雪肌。此刻坐那靠着垫子，柔若无骨，正是花凝。旁边有一些年轻的男子看着花凝，早已闹了个大脸红。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啊？花凝，这东南北你非要在这里。”

一边的珑影看见花凝这幅浑然天成的媚骨，旁边不时凑过来的男子，假装不经意跌倒在一边的。她忍不住嘴角一抽，开口问道。

“这里风景好，也没规定我不能坐这里吧。”花凝露出了个笑容，对刚路过一边的男子挑了下眉。

珑影看了看场地四周，风景不都一样？

花凝察觉到了珑影的动作，更是忍不住笑了笑，那声音闻者莫不往这边看一眼。

“你莫不是看上我了？”珑影见花凝盯着她笑，突然开口。

“你当你是哪根葱？”一旁的女护卫见珑影这般言语，忍不住开口。花凝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女护卫上前的冲动。

“你这人怎么讲话的？”玲珑坊众人刚因二小姐的话差点想自戳耳目，又见那花凝的女护卫这么猖狂，也还击过去。

大家正值青年，血气上涌，早前被挑衅过，现在又这么和二小姐讲话，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好了，退下。”珑影一边的珑瑜终于开口了，这群人是真的聒噪。那群人见大公子开口了，憋下了气，退了下去。

“珑影，戚云淼在哪你知道吗？”一边的墨岁萌悄悄拉了拉珑影的衣服，低声问道。

“不知道呢，昨日貌似和云贺那老狐狸出去了就不知道踪影了。”珑影也纳闷，然后看了眼哥哥，见他没注意这边，正襟危坐，悄悄向墨岁萌说道。

“我看没啥好事，云贺那老狐狸。”完了珑影又补上一句。

见珑影也不知道对方去哪了，于是墨岁萌搓着手里的一个木匣子低着头继续玩着，也不开口了。

这头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头被讨论的戚云淼本人一眼看见这边，挥舞双手，蹦跳喊道：“萌萌！萌萌！”

墨岁萌听见了声音抬头见蹦蹦跳跳的那人，顿时笑了起来。珑瑜见她像个花蝴蝶，怎么看怎么招摇，但又见墨岁萌那么开心，难得没有开口。

“你这人，我白给你说了那么多？”一身白衣的云贺，一把收了折扇敲在蹦跳的戚云淼脑袋上。

“就这一次！我情不自禁，嘿嘿。”戚云淼摸了摸脑袋，讪笑。

两人走着，看见了梅家俩兄妹早就在那边坐好了。而云贺发现自己的弟弟云明脸色有些不对劲，云珠在和他讲话，他也一脸焦急，于是走了过去。

“怎么了？”云贺看着云明问道。

“姐，昨晚我们和阿且弟弟玩了一会各自回房，可是今天早上去找他不见人影。”云珠看见云贺，抬头说道。

听完这消息，云贺撑开折扇，微微一笑。

“等会，你的阿且弟弟可能就来了。”

“你还笑？”云明看见云贺笑，一把拧她。

“真的，小弟。轻点，我不骗你。”云贺一把躲开，闪一边去坐着了。

“是吧？云明，你瞧，云贺和我想法一致。”梅时也满脸兴味。

梅涵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瞧着那看台。

几人正在安慰云明的时候，戚云淼旁边突然有人落座，戚云淼转头一看是易夙游，捶了她一下，吓自己一跳。

“他暂时不来。”易夙游幽幽地说道。

“什么意思？酥油，难得这么热闹的活动，大老远来玩，阿且弟弟不来？”云明看着易夙游道。

“染了风寒。”易夙游看着大家询问的脸，淡定地开口。

“可能真是水土不服，改天我要给他大补。”云明想起那天秦阿且的话，又想这时节，心下了然。

“那我们等会去看看他！”云珠拉着云明说道。

“酥油，他是不是在你那里？”云明怀疑问道。

“是吧，你们暂且去那里陪他吧。”

“是吧？”云明一脸想劈了易夙游的表情，生生的忍住了。吸了口气，安抚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木头生气。

“酥油，照顾不周到啊？该罚。”云贺戏谑地笑道，看着她的衣服，笑成老狐狸。

“嗯。”易夙游应下了她的话。

云贺像是发现稀奇的事物一样，没料到她还应下了。

旁边的戚云淼发现了今天的易夙游真的不对劲，哪里说不上来，就是冷淡。一回想她一直都冷淡，摇了摇头。这会云贺和她讲话，戚云淼才猛然察觉，她还肯主动领罚？

“笨，你别开口。”梅时塞一把梅干扔进了戚云淼嘴里。

正午，到处几乎座无虚席，人群躁动。

“诸位，本次武道大会以切磋交流为原则，还望各位乘兴而来，满载而归。”擂台上，易同湫用内力发话。

嘈杂的人群这才看向擂台。语毕，易同湫一把扯了那高处的红布。

“这漠北遗珠，作为头筹，不成敬意。”

那高处的比中年人拳头还大的珠子散发着五彩的光色，比那阳光还耀眼。

大多数人没料到头筹竟是漠北遗珠，看着那耀眼的光，人群突然轰然作响。

“好大手笔，这漠北遗珠不是神物？”有人提出了疑问。

“听闻有此辅助物，便能源源不断的提供修为。”

“好像不仅是提供修为，还带有极强的治愈能力。”

“可能是上面的人提供的。”有的人这么一讲，大家可能还能接受，毕竟此物珍贵。

大多数人修炼到一定程度，必然会有瓶颈。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缘此道，更多的是想追求更高的武学造诣，早已不局限于此。

有的识货的，当然一眼认出了那光辉，能同日光相应。眼神也变得炙热起来，人群中躁动不安，大家无暇再听易同湫后面讲了什么，迫不及待想拔得头筹。

料到了众人的这反应，易同湫微微一笑，讲完话就下了台，向易夙游那边走去。

“哪来的漠北遗珠，藏得这么好？”云贺看着那流转光彩的珠子，问迎面而来的易同湫。

“你以为是我拿出来的？”易同湫不答反而看着云贺。

“看也不像是你的手笔，是易老吧。”云贺摇了摇折扇。

“我发现你这人知道的真多。”梅时坐那看着云贺说道。

“那是必然。”云贺很享受这种夸赞。

“那颗珠子，我要了。”易夙游突然开口，看着易同湫。

众人这下全看向了易夙游，神色各异。

“我不能徇私舞弊，要就自己去拿。”易同湫看着妹妹，温柔地笑道。

“见鬼了，酥油你被人换了？”戚云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是真想看看易夙游怎么一直不对劲。不争不抢的她主动开口要漠北遗珠，莫不是那珠子真那么好。

“没什么，就是想和沧海的各位高手交流学习一下。”易夙游拿开戚云淼的手，看着擂台上已经有人开始混战模式。

“……”戚云淼一脸茫然。

易夙游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道：“非我本意，但求从心。”

众人只觉得这话前后矛盾，见易夙游讲完也不回头。她周身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细看之下，那层雾气淡淡的紫色夹杂其中。一身青衣飘飘，背影直挺，无端生暖风，似名师画卷中笔下的仙人，呈缥缈之姿。待回过神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没了影子。

继续修，以前也没想到会这么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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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