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魔之路甚是凶险 第15章 琉璃阁

直至月满乾坤，街道外更鼓声响起，慕西月从石凳上站起，整理好心绪，回到房内。

点燃香烛，赫然发现书案上放着一朵橘红色花朵，时明时暗闪着光华。

长生花！

慕西月惊住。

她也只是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它的介绍。长生花是世间奇药，能让伤口速合，同时还能大幅增进修行者的修为。当然，它也罕见于世。因其生长在深达万丈的黑海的海底，为海底蛟龙占有，若非绝世高手，要想得到它，比登天还难。

她不曾认识什么绝世高手，除了那个刚刚被她赶走的崇吾少主公孙墨玉。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就这样把长生花给了她？

他是怎么做到的？她和墨玉分开不到三个时辰，他竟赶至黑海取回长生花，又去了趟街市，为自己精心置办了一身行头，然后磨磨蹭蹭地洗了个澡。

想到这，慕西月不禁心惊，这位崇吾少主的法术究竟强大到何种可怖的程度？

拿着这朵长生花，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来，脏兮兮却一脸灿烂的白玉，高华俊美有些腼腆的墨玉……

思绪又变得烦乱了。

墨玉，你既已欺我瞒我让我厌恨，又何必有此一举。

她身上的这点破伤，没有长生花也能好。

自她独自下山以来，受过的大小伤早已无法细数，可她已经习惯。当她毅然走上这条路之时，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每每负伤后，她都会找一僻静之处修养，虽耗时又磨人，但总能好过来的。这次在魔境中受的那点伤，虽让她修为大损，但假以时日，也能恢复如初。

你却要给我送什么长生花。

我不习惯。

她犹豫着将长生花放回，却一眼瞥见案台上那枚黄铜镇纸，镇纸下面压着一张叠好的纸条。

慕西月取了拆开，只见上面写着“此花有疗伤奇效，我九死一生取来的，不许辜负”。异样的感觉腾上心头，她仿佛又看到白玉那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心道，什么九死一生，谁九死一生之后还有时间精力慢悠悠捯饬自己。

放回的长生花终究还是被她取回。

今夜，琉璃阁内灯火辉煌，宾客盈门。

一座六丈开阔的圆形舞台被围了个水泄不漏。

舞台中央，女子一袭枫叶红华丽舞衣，如火焰般尽情跃动，折腰、甩袖、旋转，裙身金线闪闪，迷人眼目；回眸、转身、媚笑，露出倾城容颜，头顶金钗摇曳似流星天降，移步生风如蝉翼翩跹……

舞姿曼妙，如梦似幻，一曲未尽，围观众人早已如痴如醉，叫好声迭起。

“琉璃阁花魁果然真国色。”

“那可不，尺素姑娘色艺双绝，当初就是凭着一支《红袖》舞名满王城，被推举为花魁，来这琉璃阁的人，半数是冲着她的。”

“此等绝色，若能一亲芳泽，就是千金散尽，萧某也乐意啊。”一男子盯着那舞台上翩若惊鸿的美人痴痴道。

“那恐怕你是没这个散千金的机会了。”同行者道。

“谢兄，何意啊？”萧姓男子问。

谢姓男子轻笑：“这尺素姑娘可不是钱多就能碰的。”

萧姓男子更加疑惑。

谢姓男子神秘兮兮道：“你可知这琉璃阁幕后的东家是谁？”

萧姓男子摇摇头，谢姓男子便附身耳语了几句，萧姓男子一惊：“当真？”

谢姓男子不答，只道：“青楼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可唯独没有人敢在琉璃阁闹事，你当是何故？”

萧姓男子了然，连连叹息。

这发生在一隅间的三两对白，和所有人群/交谈声一起，融入大厅里的一片嘈杂中，并无甚稀奇。然而，却被人群中的一位沉默男子尽数收入耳中，男子二十五六的样子，一袭素色衣袍，肤色皙白，面容清俊，立在人群中挺立如松，目光淡淡注视着舞台中旋转的美人，直至听到那萧、谢两人对白，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乐声停，美人止，欢呼声雷动。

美人欠身，朱唇轻启：“承蒙各位对琉璃阁的关照以及对尺素的抬爱，我与众姐妹感激不尽。欣姨已为大家准备好了好酒好菜，愿诸位尽兴。尺素便先失陪了。”

说罢，转身。

看客们意犹未尽，一听说尺素要走，目光流连，哀叹不止。

有人高叫“再跳一支！再跳一支！”

“唉哟，各位爷，尺素方才已经是加演啦。” 舞台旁侧的老鸨欣姨忙出来打圆场，“跳了这么久，各位爷就怜惜怜惜她，放她早点回去休息，啊？”她一边说一边以眼神示意尺素离开。

人群这才或叹息或小声嘟囔着散开。

此时，一阵莺声燕语传来，原来那通往二楼的踏道之上，已涌现成堆的美人，清丽的，妩媚的，娇俏的，一眼望去红飞翠舞，百媚千姿，美人们说着笑着，向着人群招手。

宾客们不觉重新春心荡漾，脸上的遗憾和不满顿时换成笑容。

欣姨也跟松了口气。

人群散若流云，唯独那素衣男子依然立在原地，盯着尺素的背影忽地开口：“尺素姑娘留步，在下只为姑娘而来，恳请姑娘相伴。”

这一句，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如一道突然的钟声，让所有人一惊，不由纷纷回头看去。

尺素闻声愣住，缓缓转身，望向那人群中的青年男子——这是一张她没有半点映像的面孔。当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扫荡之时，他脸上却不见一点波澜，只是心无旁骛地看着自己，目中的那份冷峻和坚定让她没来由的心惊。

尺素躬身：“公子容禀，尺素卖艺不卖身，还望公子饶恕。”

男子直接忽略掉尺素所说，道：“五千两。”

就在人群诧异声四起之时，男子补充道，“黄金。不够可以加。”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竟没想到此人如此阔绰，不由得互相打听起那男子身份来，结果却无一人认得王城有这号人物。

欣姨脸色早变，如此阔绰金主她怎能不爱。可尺素实在特殊，大人让她照顾尺素，若是少了根须发，拿她问罪，盛怒之下怕是能要了她的小命，孰轻孰重，自不待言。

欣姨凑近，满脸赔笑问：“公子贵姓大名？”。

“叶全。”

“叶公子有所不知，尺素姑娘确实只卖艺不卖身，向来如此，这也是尺素姑娘愿意留在我琉璃阁的条件，欣姨我也奈何不得。如您不嫌弃，我给您推荐下我们这里的其他姑娘，保准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不等叶全回答，欣姨便朝对面美人扎堆处喊，“晚意，青儿，阿雅，你们过来。”

那被念到名的姑娘们应了一声，忙朝这边赶了过来。才刚走了一段，却被叶全一个凌厉的眼神震住。

“我说过，我只为尺素姑娘而来，对这些庸脂俗粉不感兴趣。”

这一句无疑将在场所有人得罪光。

别说那几个被喝住的姑娘们了，她们自认也是千里挑一的美人，何曾受过此等羞辱，顿时满面羞愧，烟眸蓄水，涨红着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是那方才还为那些如云的美人们心神荡漾的宾客们，同样也是羞愤交加。

一个莽汉，撸起袖子气呼呼，朝叶全走了过来：“你小子嘴巴放尊重一点！”说着，便一拳朝叶全脸庞挥去。

却听“唉哟”一声，莽汉的拳头被截在半路。叶全的五指包裹住那糙汉的大拳头，修长五指收紧，只听一阵细碎的咔嚓声，莽汉全身痉挛，冒汗如雨，疼得嗷嗷直叫，眼泪横飞。

莽汉的指骨全碎，碎在肉里，成了粉末。

“荣大哥！”刚被羞辱的三名美人中的一位发出惊呼，满眼心疼，却又不敢靠近。

很显然，那莽汉便是为她出头。

众人心惊肉跳。

叶全手一松，也不看莽汉一眼，淡淡道：“做英雄，便要付出代价。”

莽汉站都站不稳了，踉跄着后退不迭，被那后方那位美人扶住。

“叶公子是要在我琉璃阁闹事么？”欣姨的语气变冷。

话音才落，便传来簌簌响动，琉璃阁内，楼上楼下，一排排护卫跳了出来，手持佩剑严阵以待。

“是又如何？”

“拿下！”

欣姨令下，护卫们们如箭矢般落下，朝那挺立在大厅中央的叶全奔去。

叶全却眉眼都不曾皱一下。待到侍卫近身，他右手向着虚空中一抓，瞬间，周边气流尽数被抽走，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们便被气流裹挟带到半空，他们的眼睛瞪得无限大，嘴部张开，颈部青筋暴起，表情极致痛苦，却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也不能呼吸。

叶全冷哼一声，再将那聚于手掌之气流往空中一推，气流幻化成数百枚透明针状，以惊人的速度朝那些护卫们射去。

只见侍卫们一个个眼神呆滞，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个贯穿至后背的窟窿在迅速扩大，伤口附件的骨肉似云烟般消散，那里是如此灼热。他们就这样他睁大着眼，最终眸光熄灭，整个躯体从半空“砰”的一声掉了下来，近百人的佩剑护卫就这样眨眼之间劈里啪啦摔了一地。

他们胸口的窟窿处，鲜血仍在喷涌，很快琉璃阁的大厅便汇成一片汪洋血海。

人群疯狂尖叫起来，四处逃窜。更多的是腿软筋麻，只能在血海里跌倒又起跌倒又起地爬走。当然，也有的人，早已发不出声，或是当场昏死过去。

剩下最外层的护卫们双腿直打哆嗦，拿剑的手摇晃不止，眼神中的恐惧几欲让他们崩溃。

化气为武器，能瞬间消融人的骨肉，此等恐怖邪术不是魔族又是什么？胸口的大窟窿，安平侯府……

光是想到这，便足够令人心胆俱裂。

“魔……魔……魔族”有人哭着喊了起来。

“现在知道，晚了!”叶全抬了一下眼皮。

被他目光扫到的那一撮人瞬间头皮发麻。

“拿……拿下……”欣姨一脸惨白，咽了口唾沫，一边踉跄着后退，一边朝那些准备逃命的侍卫们发出指令。

那些平常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护卫们，此刻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如何迈得动步子。

“没听到吗？拿下！”欣姨急得又吼一声，然而她发出的整个声音都是颤抖的。

侍卫们只能闭着眼睛往前冲。

叶全眉头蹙了一下，右手朝身后一举，一道气流将那最后几十人瞬间冲到，口吐鲜血不止。

他的脸上已现不耐烦了，瞬间移步至欣姨面前，几乎同时那只大手附上了欣姨的喉管：“我说过只想要尺素姑娘相伴，你们却逼我动手。”

欣姨被掐得几欲窒息，面部扭曲，流下泪来，凭着最后一丝气力扭头望向尺素的方向，目露请求。

这突来的变故早已令尺素肝胆俱裂，此刻见欣姨又生死一线，她更是心急如焚，败下阵来，央求道：“叶公子，求您放了欣姨，不要伤害她，我愿意陪您。”

那掐在欣姨喉管上的五根手指一松，欣姨死门回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烦请尺素姑娘带路。”叶全身体微躬，朝尺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