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桓周身的冷白色神力疯狂翻涌,试图将毒素逼出体外。可那些毒素像是长了根,牢牢黏在他的神力脉络里,越是催动神力,毒素扩散得越快。缠住他的枝藤也越来越紧,汁液不断渗出,甚至顺着他的伤口钻进肌理,让麻痹感愈发强烈。
梧奕看着他挣扎的模样,缓缓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旁边的黑石上。他的手臂伤口又崩裂了,鲜血染红了大半截青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毒或许杀不了你,毕竟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杀掉你。上次我都把剑刺穿你心脏三次了,你居然还没死,我真是纳闷了……但好歹,能让你半个时辰内动不了正经神力。”
盈堂想上前帮他加固藤蔓,却被梧奕摇着头拦住。
“师姐,别过来。”
“这毒藤得靠我自身灵力维持,我一走,藤蔓就会散。止桓虽然动不了神力,但他的肉身力量还在,撑不了多久。你们……得赶紧带小由走。”
“我跟你一起断后!”
盈堂淡绿色的灵力在掌心凝聚,“我能再给你加层防护,还能帮你补毒——”
“不行!”
梧奕打断她,眼睛在灵力下闪着,倒像是含着泪。
“小由需要人护着。你走了,他们俩撑不住。我在这里,至少能再拖一会……”
“不行!”
云岫当然不会同意。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让梧奕一个人面对止桓会发生什么。
但盈堂和晏嵫都没有说话。
晏嵫握着断水剑,看着梧奕靠在黑石上的身影,看着那些缠着止桓的、泛着汁液的藤蔓。
这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走吧。”晏嵫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抬手将云岫往身后护了护,目光落在梧奕身上。
“梧奕师兄!”
云岫被晏嵫拉着往前走,忍不住回头看。她看到梧奕靠在黑石上,朝着她挥手,青衫上的血迹在晨光里格外刺眼,却依旧笑得灿烂。
“总之都是要杀了止桓的,为什么不在这里杀了他?何必要等到回到杳熹山?”
晏嵫拉住她,压低声音:“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
云岫忽然想起梧奕刚刚的话——“上次我都把剑刺穿你心脏三次了……”
是了。梧奕和晏嵫或许支开她,已经多次尝试过把这个前世的罪魁祸首杀掉,可万次不得其法。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进云岫的念海:既然上古神杲与她是同命相连,那或许只有她死了、或上古神死了,止桓才会真正死去。
她兀然回望,梧奕和盈堂都看着她,眼神里并无半分意外。
他们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云岫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你必须比止桓先到,那里面还有东西,你必须拿到……”
她在恍惚中,听见晏嵫这么说。
就在这时,梧奕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朝着云岫的方向扔了过来。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浅淡的弧线,带着温润的光泽,正好落在云岫的掌心。
云岫下意识握紧,只觉得掌心传来一阵微凉的暖意。她停下脚步,低头看去。那是一个巴掌大的神像,用一块通透的白玉雕成,雕的正是上古神的模样。神像的线条很细腻,能看清上古神垂落的银发、结印的双手,甚至衣袍上的纹路都刻得清晰。
玉石被摩挲得格外温润,显然是常年贴身佩戴的,边缘还留着淡淡的灵力痕迹。
梧奕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拿着,先走!我能感应到它……我会跟着它来找你。只要有它,无论你们走得多远,我都能找到。”
云岫抬头,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梧奕已经转过身,重新面对止桓,淡青色的灵力再次凝聚,显然是准备应对止桓。
“走了。”晏嵫轻轻拉了拉云岫的手腕。
“再不走,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云岫点了点头。
玉石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了些。
她最后看了一眼梧奕的背影,看了一眼被毒藤缠住、正疯狂怒吼的止桓,转身跟着晏嵫和盈堂,朝着杳熹山的方向快步走去。
山道上的薄冰被他们的脚步踩碎,发出“咔嚓”的声响。
盈堂走在另一侧,时不时抬手,用淡绿色的灵力帮晏嵫稳住伤势,也帮云岫加固周身的屏障。
而此刻,在山道下方,梧奕靠在黑石上,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终于松了口气。缠在止桓身上的藤蔓已经开始有些松动,淡青色的汁液也渗出得越来越少。
他的灵力快要耗尽了。
止桓喘着粗气,毒素在体内依旧肆虐,却还是靠着肉身力量,一点点扯动着藤蔓:
“梧奕……你等着……等我挣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梧奕咧嘴一笑,尽管手臂的伤口疼得他几乎要晕厥,却还是抬手,再次凝聚起最后一丝灵力,让藤蔓又紧了几分:
“嘴还挺硬呢。”
“欸,你说,你原身是什么?不会就是‘怨念’吧?”
止桓恶狠狠地看着梧奕。梧奕也不恼,笑嘻嘻地回:“那也太可怜了。”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梧奕摸了摸胸口,那里现在空落落的。
风裹着山道的寒意,卷过梧奕渗血的肩颈,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贴在皮肤上,混着冷汗,涩得他睁不开眼。
他指尖的灵力已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缠在止桓身上的藤蔓肉眼可见地颤抖,汁液顺着藤蔓往下滴,在冰面上积成一小滩泛着微光的水渍。
已经是他仅剩的灵力在支撑了。每多撑一秒,全身的伤口就像被钝刀割过一次。
止桓的嘶吼还在耳边回荡,带着不甘与暴怒。
他的右手正死死抓着缠在腰间的藤蔓,冷白色神力在断口处乱串,时不时溅出几点火星,落在藤蔓上,让原本坚韧的枝藤瞬间泛焦。
梧奕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之前三次刺穿心脏都杀不死他,若是断了他的肢体,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压过了全身的剧痛。
“咳……”他猛地咳出一口血,血沫溅在胸前的青衫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一点点直起身,每动一下,肋骨就像要断裂般疼,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地上的冰屑里,瞬间融成一小滴水珠。止桓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梧奕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
指尖的淡青色灵力开始疯狂涌动,比之前凝聚藤蔓时更盛。
散落在地上的、沾着毒汁的藤蔓碎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往他的指尖汇聚,与灵力交织在一起,渐渐凝成了一把剑的形状。剑身泛着淡青的冷光,剑刃上还沾着细密的毒汁,在晨光里透着诡异的黏性、。
“我……可不止这点本事。”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透着些平静的狠劲。他握着毒剑,脚步踉跄地朝着止桓走去,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滴落的血渍上,留下一串暗红的脚印。
止桓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把毒剑上的威胁,比之前的藤蔓更甚,毒汁里的药力几乎要透过空气渗进肌理。
他拼命挣扎,指节攥得发白,想挣开藤蔓的束缚。可那些枝藤像是知道主人的决心,反而缠得更紧,淡青色的毒汁顺着他的伤口疯狂往里钻,让他的神力愈发紊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滚开!你敢……你敢?!”
止桓怒吼着,左手凝聚起仅存的、没被毒素侵蚀的冷白色神力,朝着梧奕挥去。
可那神力刚到半空,就被毒剑上的淡青光芒挡住,像冰雪遇到烈火,瞬间消融,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白烟,连梧奕的衣角都没碰到。
梧奕抓住这个间隙,猛地扑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将毒剑朝着止桓的右手腕砍去。剑刃划过空气时,带着尖锐的嘶鸣。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毒剑上,与毒汁混在一起,让剑刃的光芒更盛。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道上格外清晰。毒剑精准地砍在止桓右手的腕骨处,淡青色的剑刃瞬间没入肌理,将骨头与筋脉一并斩断。
鲜血像喷泉般涌出来,溅在梧奕的脸上,带着温热的腥气,烫得他皮肤发麻。
开玩笑,他可是树,不吃荤的。
止桓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冷白色的神力在体内疯狂翻涌,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连缠在他身上的藤蔓都跟着晃动。
梧奕踉跄着后退几步,死死盯着那只掉在地上的右手。
他的呼吸急促得像要炸开,胸口剧烈起伏,连伤口的疼都暂时忘了。
他在等,等一个答案,等看看这只断手会不会像之前的心脏伤口一样,重新长回去。
时间像被放慢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山道上只剩下止桓的喘息声和梧奕的心跳声,风裹着寒意,吹得地上的断手微微晃动,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