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全师门都重生了 第1章 楔子

天空被撕开一道大口子。双日当空，如降神的瞳孔一般，盯着祂亲手锻造的世间。

云岫的白衣早已被血与火彻底吞噬，丝毫看不出原本银丝如雪的模样。苦苦支撑的封印结界明灭不定，像一颗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疲惫不堪的心脏。

她再回头时，发现自己要守护的人早已不在了。凡人无法承受神怒，大多一早了无生息地化为白骨。

云岫再也支撑不住。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地爬满她的手臂、肩背，最致命的一道几乎贯穿腰腹。破碎的衣料被涌出的、温热的血染成更深的暗红，又被凛冽的罡风迅速吹透，凝成层叠刺目的痂。

脊骨深处传来密集、令人几欲昏厥的碎裂痛楚。强行透支远超自身极限的力量冲击留下烙印，云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灼烧着肺腑，带出浓重的血腥气。

她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折、却死死扎根于地的幼竹，钉死在摇摇欲坠的结界之前。

唯一支撑着她的，是手中那柄光华黯淡、剑身已爬满蛛网般裂痕的无心剑。剑柄深深陷入她血肉模糊的掌心，血顺着剑脊蜿蜒流下。

她被碎石划破了喉咙，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再战了。

天穹裂开永不愈合的伤口，粘稠腥臭的血雨倾盆而下，将整个摇摇欲坠的人间浇透了。罡风如亿万把刮骨钢刀，在破碎的大地上尖啸肆虐，卷起碎石、断兵与残肢。

有人兀然出现在她身后。仙衣云袍，剑光凛冽，不过十丈之地，另一道森严的阵势肃然排列。云岫曾经的家，她的师门。数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云岫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他们的样子。

然而，那本该指向凶神的万千剑锋，却无一例外，隐隐对准了她单薄的后背。

灵力波动汇聚着，带着审视、困惑，以及……被背叛的、灼烧般的愤怒，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脊梁上。

罡风果然卷来一道饱含雷霆之怒的声音：

“孽障！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回头？！你还不说吗——究竟为何叛我师门，与这等凶神为伍？！”

是云岫的师尊。

她甚至没有力气回头去看那张曾经慈和、此刻却写满失望与愤怒的脸。喉头猛地一甜，一股灼热的血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见她久久没有回应，一道身影带着决绝的灵力波动，从森严的阵列中骤然掠出！

是她的师兄晏嵫。那张俊逸非凡、曾无数次温和教导她剑法的脸庞，此刻只有一片肃杀。

他手中并非断水剑，而是一条闪烁着符文光芒的“锁仙链”。

银链如同灵蛇，带着嗡鸣精准缠绕向她已不堪重负的肩胛。

“跟我们回去。”

晏嵫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噗嗤！

冰冷的锁链带着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撕裂了她本就残破的护身罡气，狠狠刺穿了她左肩胛下方的皮肉筋骨。剧痛再次炸开——是在试图强行封锁她的灵力，将她拖拽回去。

锁链猛地一紧，磅礴的禁锢之力疯狂涌入，试图压制她体内翻腾的力量。她身体剧烈地一颤，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身前焦黑的地面上，亦染红了霜华剑黯淡的剑身。

晏嵫一击得手，手腕一抖，锁链收紧，试图将她拉离那危险的结界边缘。动作带着不容反抗的坚决。

更多的血涌出来，云岫眼前渐渐模糊。只见一片血肉模糊的天空，和遍地的血肉尸体。

她不能走。她在，尚且能牵制这凶神。否则，天下众生只剩一条无望的死路。

“小由！”

云岫似乎听见了师姐的声音。

“擒住她！带回去审问！”更多的声音汇成愤怒与困惑交织的声浪，在她身后汹涌。那些曾经亲切的称呼——“小师妹”、“小由”——此刻都化作了愤怒的质问。

腥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她死死咬住下唇。身体的剧痛在锁仙链的禁锢下更甚，但更痛的是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撕裂的冰冷。

回去？如何回去？解释？如何解释？凶神的意志早已锁定这里。摇摇欲坠的结界，岌岌可危的苍生，没有给云岫任何缓和的余地。

就在这时——

轰隆！！！

前方的结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光芒，随即又急速黯淡下去。一道蕴含着无尽暴戾、毁灭与贪婪的意志，如同实质的黑色巨浪，狠狠撞在摇摇欲坠的结界上。无数古老的符文瞬间崩碎、湮灭。

双日当空，诡异地动了。黑雾翻涌，将其围绕其中，凝聚出一只巨大无比的赤红竖瞳，冰冷地、贪婪地“盯”住了结界前渺小的云岫，以及她身后那片散发着诱人“灵力”的“食物”。

云岫听见了，凶神的意志——

神躯……容器……吞噬……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身后是师门愤怒的质问与试图拉她回去的锁链，前方是撕开结界、即将吞噬一切的凶神。

没办法了……她已经拼尽了所有，还是没办法将凶神完全封印。

穷途末路了，云岫染血的唇角却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云岫终于回头，最后看了身后众人一眼。

没有怨恨，只有走到尽头、燃烧殆尽的尘埃落定，孤注一掷的解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带着一丝……平静的诀别之意。

瞬即，云岫沾满血污的右手五指猛地张开，狠狠一握手中那柄剑！

“以我之名，无心——碎！”

她喉咙伤了，伤到了声带，声音可谓难听至极。但此刻没有人在意这些。

咔嚓！咔嚓嚓！清脆而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陪伴她成长、承载着她所有美好记忆的本命法剑霜华，在她决绝的意志下，应声寸寸断裂。无数晶莹如冰魄的碎片，并未四散飞溅，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疯狂地倒卷而回——直奔云岫。

每一片碎片都化作一道流火，带着她燃烧生命本源催发出的最后的修为，决绝无比地撞入她的心口。

比锁仙链的禁锢痛上千倍万倍，仿佛灵魂都被投入了熔炉。

她的身体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琉璃色光华。带着玉石俱焚的惨烈，瞬间照亮了这片被血雨和黑雾笼罩的绝望战场。光芒中心，一颗拳头大小、剔透无瑕的琉璃心脏虚影，在她破碎的胸腔位置剧烈地搏动着。

“她要自爆？！”

“小由！停下！”

不知是谁在喊。云岫已经听不清了。

晏嵫猛地松开锁仙链。

锁链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沾满了她的血。

然而，就在云岫周身的光芒即将攀升到极致的前一刹那——

那琉璃心爆发的光，仿佛拥有洞穿虚妄、照彻本源的力量，猛地穿透前方凶神撕开的裂隙，狠狠刺入翻涌的、粘稠的凶神本体核心。

众人大多哑口无言。少数反应过来的，也似乎不敢再看云岫。

那所谓的“叛徒”，那被他们恨之入骨的小师妹，一直……一直用她那单薄染血、脊骨寸断的身躯，死死地挡在这摇摇欲坠的苍天之前。

不知是谁开始动的，众人皆运起功朝前飞奔而去。

下一瞬——

啵。

一声轻微到近乎虚幻的破碎声。如同一个最脆弱的泡沫，在指尖温柔地破灭。

那团凝聚了她所有生命、所有修为、所有守护意志的心元，就在众人几乎要触碰到它的瞬间，无声地、彻底地……碎裂了。

亿万点晶莹的光屑，如同最纯净的星尘，猛地向四面八方迸射开来。没有毁灭性的冲击，只有一种极致的“空”与“寂”，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光屑轻柔地拂过道尊瞬间青白交加的脸颊。

拂过晏嵫伸出的、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无的颤抖指尖。

或惊或喜，或悲或疑。

每一粒琉璃的碎屑，都像一面微小的镜子，映照出他们此刻的脸庞。

那个曾经是他们掌心明珠的小师妹，就在这亿万点温柔的琉璃星尘中，寸寸消散，化为最细微的光点，融入了这片血雨腥风之中。

再无痕迹。

唯有那断裂的无心剑，和那条沾满她鲜血、无力垂落的锁仙链，孤零零地躺在焦黑的土地上，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刚刚被所有人亲手扼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