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想念爸爸,感伤的时候总会虔诚地向上天许愿,假如能让爸爸再回来我身边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只可惜这是现实世界。
闺女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我庆幸温暖过他的人生。
五年过去了,爸爸在我脑海里的形象渐渐变淡,可是我仍然记得他对我的所有爱,在物质上不管我要什么他都愿意买给我,在精神上对我的支持更多,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学业上过多督促我,可我却总是能把奖状拿给他,他的鼓励是沉默式的。
我的心里有一个奇怪的想法,爸爸去世跟我的成绩下降是必然的正比关系。
不是我找借口,而是因为他一直都是我学习动力的支撑。
他走之后我再也没有考过第一名,本来最擅长的数学变成了垫底学科,成绩虽然没有一落千丈,可是却怎么也高不上去。
我仔细剖析自己,发现一直以来支持我的不是爸爸鼓励我的言语和我对学习的乐趣,而只是我喜欢把奖状拿在他面前的那种感觉,想让他以我为傲,竟然只是喜欢那种虚荣的感觉,而我在深陷了十几年之后才发现这个真相。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承认了这件事。
我改变了这个家,这个念头,每次一浮现,我的胃都会阵阵隐痛。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心,只有大脑和胃来构成心的感觉。
那年冬天很冷,我想要一件红色的长羽绒服,一直吵着要爸爸给我买,还说一定要商场里,不要集市卖的,集市上大多都是棉服来充好的。
我还说一定要尽快,不然我就会被冻,脑子不灵光,考试就会考不好,其实我当时一点都不懂事。
而他却按我说的这么做了,他的小车停在工作单位,正好在出事那天坏掉了,他就借了别人的电动车想把衣服给我送回家去,想让我尽快穿。其实那天大雪,车又坏了,路途漫长,爸爸完全可以留宿在单位,即使留在那不会像家里这么暖和,也不至于会出事。在我心里一直觉得要不是因为我的话里带了“尽快”,“考试会考不好”这些任性的东西,爸爸应该不会着急骑着电动车回家。
这些我不敢对妈妈说,可是我们却各自心里有数,因为听说那天在距事故30多米的地方发现昏厥的爸爸时,他的手里还使劲地拽着那个装个羽绒服的袋子,而他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了。被救到医院抢救之后爸爸过了一段时间醒过来了,可是我并不知道那会是爸爸最后一次醒来,而他也不知道。他还是像平时那样对着我笑,让我把那件羽绒服穿上给他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可是我看到他的头部肿起来一大截,就硬是让他赶紧躺下休息,而他在此之后不久便与世长辞。
我对那段记忆充满遗憾,可是却从不敢对人提起,那件羽绒服连着那个袋子都被我偷偷地完整地包起来,放在连妈妈都不知道的位置,她一直觉得是被我扔了。
后来肇事司机找到了,警察说那天晚上他喝了酒,属于酒驾,负全部的责任,给了我和妈妈一大笔的赔偿金,比爸爸这十几年挣得都多。爸爸死后一个月妈妈发现她怀孕了,每日每夜哭得更厉害,原来家里条件变好了,爸爸和妈妈之前就商量好了要给我生个小妹妹或小弟弟,妈妈还特意去做了摘环手术。我对那个生命充满期待,总觉得那会是爸爸的影子,所以我极力地要妈妈生下来,可是第二天回家就看到二姨在我家照顾我妈,并且跟我说孩子已经流掉了。我大哭着质问她原因,她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她太伤心了,再无他话,而且她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然后我二姨把泣不成声的我拉到一边悄悄地对我说,你妈妈不容易,孩子已经没了,你就是你妈妈的全部希望,懂事一点。
那次年前期末考试我的成绩下滑,妈妈每天都哭,没管我。之后除夕那天,别人家里,街道上都灯火通明,我和妈妈都躲在被窝里哭,第一个没有爸爸春节很难过。
新年后一月,我刚开学十几天,妈妈好像就变了一个人,意气风发,并且还来学校跟班主任老师了解我的情况,因为我是学习委员,经常往办公室跑,那天我刚好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初中班主任老师跟我妈说我不怎么在状态,虽然每天都很认真地在听课,可是到了考试成绩每次都下滑,要是一直成绩不佳她就不让我当这个学习委员了。当时听了这话,明明都是我自己学习的问题,心里却还是非常不舒服,我把作业本搬回去,认真得写了一封“辞职书”,夹在了作业里面,以前虽然人小,但是做事还是很有套路的。班主任之后找我谈话,可我没有改变那个决定,成绩不好确实没有资格当学习委员。
这些是我以前的故事,这几年来我跟妈妈相依为命,妈妈开了一家理发店搞起了事业,而我每天嘻嘻哈哈,没什么大梦想一直到现在。
因为腰伤不能剧烈运动,坐在操场上还不如坐在教室里,体育课我向班主任请了假,我决定在教室里补写我落下的功课,可是坐下来那些试卷,发现想要补完真是遥遥无期,一下子就很头大。教室就我一个人,只有风扇的声音咿咿呀呀在耳边,真有点百无聊赖。
“班里的其他同学呢?”
不知什么时候在耳边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如鬼魅般把我下了个半死。
我右手抚膺,本想数落这位不善之人,他的面容把我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我那些天一直心心念念的白晋熙?他脸上有还未褪尽的伤疤,还有我熟悉的点点小雀斑,曾心心念念且白净的脸庞陡然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
“嗯?我问你他们呢?”
“体育课。”狂跳的心脏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你怎么不去?”
“我不舒服。”我、机械地回答,因神志已不清。
高一坐过前后桌,座位被调开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交谈。这是我从未预料到的,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可能不会再说话了。
“噢。”白晋熙走了几步又折返到我桌前,他靠在卫蓝的桌子上,手里摆弄着卫蓝的笔记本,准备要跟我说点什么的样子。
“袁枚,听说你是因为我受的伤?”
我低着头,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
“你不是一直很想跟我说话吗?”他这句话让我大跌眼镜,将我的紧张打散了。
“没有啊,你听谁说得?”我迫不及待地否认。
“我们宿舍男生都这么说.......袁枚.....”
好像又过了很长时间的样子,他的声音里有种请求;“如果你还喜欢我,那么你现在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我没有立马答应的冲动,这一切来得太快,我来不及去理清当前的状况,虽然很激动,但是还没失去理智,白晋熙的请求根本不叫表白,也就不关爱情的事了,所以我肯定要好好考虑一下。
“我考虑一下,好吗?”我的反应也没让白晋熙很吃惊,他反而冲我温暖一笑;“嗯,你想好了跟我说,我等你。”
白晋熙离开不过几秒,我觉得整个事情还欠缺一个很关键的答案,我站起身来,回头叫住他:“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我想重新开始,想真正谈一场恋爱,去喜欢一个真正该喜欢的人。”
这应该就是我想要的告白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从现在开始追你,开始对你好一直到毕业那天,就算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是我欠你的。”
白晋熙的最后几句话几乎让我哭出来,难道一切他都知道?那桶旺仔牛奶糖送到了他手里,但他把我晾了这么久,只因另有所爱,如今是不是那个梦想彻底破灭了......白晋熙曾经是我的一个梦想,无论我怎么讲卫蓝都不会明白的那种梦想,我曾经很希望从今以后我走过的路上都会有白晋熙的影子,我喜欢他两年,最痴迷得时候我在家里拿着妈妈的手机时时刻刻想要拨通他的电话,不想不说话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就好,我拨出过却连那声响都没敢听,我怕打扰他,应该是惊扰他......
可面对他的告白,内心无雀跃而是苦忧杂陈,我甚至忘了这曾经是我期待的时刻。我难过的是原来一切他都知道,可一直以来从未搭理过我.....
我坐在座位上幻想如果我答应,对我的第一个好处就是能帮我挽回一点面子,我很快否决了这个肤浅的方法,在内心努力找寻对白晋熙的一点感觉,没想到我是个如此不专情的人,竟然发现有点艰难,我曾经执拗的梦想,迷恋的只是追求他的过程,可到了他真的要属于我的时候,我却不敢把他捧在手里。我怀着早恋的心,却真的没有早恋的那个胆。我不断地在心里否决我对他的想法。